第六十三章：章承宗
章家集的百姓歸心似箭，眾人不自覺的全都加快了腳步。一些體弱的老幼婦孺，被章夫子安排在馬車之上。喬盟主大方的歸還了屬于章家集村民的幾輛馬車，已經(jīng)攻下兩座縣城的義軍，早就看不上那十幾匹只能拉車的駑馬了。
天黑之前，章家集的眾人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家。用雙腳走了整整一天路的劉客，疲憊的牽著吳迅的手，緩緩邁進了劉氏棺材鋪。
劉客做夢也沒想到，轉(zhuǎn)了一大圈，經(jīng)歷了數(shù)次生死考驗，最后又回到了原地。但此時，這個并不十分熟悉的家，幾間破舊不堪、低矮簡陋的房屋，讓劉客感到很是舒心。
趕了一天車的馬大，仍舊精神奕奕。他從懷中取出火石，引燃一截蠟燭，進入屋中。在仔細查看一番后，馬大驚喜的聲音傳來：“客哥兒，你家的被褥還在。哈哈，今晚不用受凍了?！?p> 馬大自從劉老疤去世后，便不再住急遞鋪的馬棚了。之前他陪著劉客住了幾天，然后又在吳裁縫家里住了半宿。所以，馬大看到劉客家中沒有藏匿歹人，也沒有丟失什么東西后，便翻墻進了吳迅的家。
馬大前后巡視了一遍吳氏裁縫鋪，同樣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他向隔壁的劉客和吳迅報了一聲平安。之后，衣服也沒脫，倒在吳迅家的大床上，片刻后便進入了夢鄉(xiāng)。
吳迅不想忍受馬大煩人的呼嚕聲，也不想與劉客分開，于是繼續(xù)與劉客共住一屋。劉客幫吳迅掖好被角，以防他著涼受寒。然后他脫掉靴子，也懶得再生火燒水洗漱，直接鉆進了被窩。
睡在自己家里，自然是比睡帳篷要舒服百倍。但躺在床上的劉客，卻久久不能入眠。他在思考接下來該怎么辦。但劉客還未理出頭緒，黑暗中，睡在小床上的吳迅，低聲開口說道：“客哥，我爹爹還能回來嗎？”
這些天，小小年紀(jì)的吳迅，隨著章家集的眾位鄉(xiāng)親輾轉(zhuǎn)于靖定兩縣之間，看著劉客和章夫子，與土匪流寇斗智斗勇，從身邊長輩父老口中，聽說了很多土匪造下的慘案。他慢慢明白了，章家集之外的世界，恐怕沒有他尚不成熟的心中一直憧憬的那樣繁華祥和，反而充滿了混亂危險。所以，他現(xiàn)在越來越擔(dān)心不在身邊的父親。
“放心吧。吳叔叔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一定可以躲避禍亂，保護自己。”劉客安慰著吳迅，心中也有些擔(dān)憂孤身在外的吳裁縫。
“嗯！我聽客哥的。”小吳迅乖巧的答應(yīng)一聲，然后閉上眼睛慢慢睡著了。劉客又胡思亂想了一會，強烈的睡意襲來，將他也拉進了夢鄉(xiāng)。
次日早上，劉客醒來，洗漱完畢后，與吳迅，馬大一起去章家集學(xué)堂吃早飯。章家集村民家中的存糧大部分被土匪搶走。昨日，在章家集百姓離開靖縣之時，做為義軍聯(lián)盟其中一支，喬盟主分給章家營一批糧食，但也僅僅夠八百多村民度日半個月。至于半個月后，該怎么辦？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章夫子和幾位在村中頗有威望的鄉(xiāng)老。
劉客吃完飯后，在已經(jīng)改為公共食堂的章氏學(xué)堂轉(zhuǎn)了一圈，沒有見到一直住在學(xué)堂后宅的章夫子，不過卻遇上了章夫子的小兒子章承宗。十七八歲的章承宗身高體壯，虎背熊腰。劉客打眼看過去，還以為是光棍馬大的弟弟。
“俺爹在祠堂跟那幾個老頭子開會！”章承宗一點沒有繼承章夫子的儒雅氣質(zhì)，反而大大咧咧如武人一般。
“哦！”劉客隨口應(yīng)了一聲，抱拳施禮后，便要回家，但章承宗卻攔住了他。在上下左右將劉客看得心中有些發(fā)毛后，章承宗瞇著一雙丹鳳眼，笑嘻嘻的問道：“那城墻真是你炸的？”
“是，也不是！”劉客想了片刻，沒有承認，也沒否認。劉客知道，章承宗說的是靖縣城墻。因為劉客炸定縣城墻的時候，章承宗還跟著自己哥哥在白于山修墳?zāi)亍?p> “呃，這是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一個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跟個娘們似的?！闭鲁凶诼詭Р粷M的大聲說道。他本來像義軍中的大部分人一樣，認為是老和尚做法，請下神罰，轟開了靖縣城墻。但之后，他聽林大炮說，城墻是林大炮和劉客用火藥炸開了。
“是！”劉客沒有過多與章承宗計較，直接承認了。
“那你能教教我嗎？”章承宗轉(zhuǎn)怒為笑，搓著手，略帶祈求的說道。
“這，這怕是不好學(xué)？”劉客有些為難的說道。他倒不是藏私，畢竟章承宗是章夫子的兒子，劉客倒是不介意教他，但火藥太過兇險，一旦出錯，最容易受到傷害反而是制作者自己。
“沒關(guān)系，我聰明的很，一學(xué)就會。”章承宗大笑著說著，將胳膊搭在劉客的肩上，一副十分親密的樣子。
劉客望著章承宗那肌肉鼓鼓隆起的胳膊，將原本寬大的外袍都撐了有些緊繃，只好緩緩點頭答應(yīng)了。
章家集的四間鞭炮鋪子，之前都被劉客帶著土匪搬空了。別說配置火藥的原料了，連制作鞭炮用的紙張和引線，都一點不剩。所以，章承宗雖然急著學(xué)習(xí)炸墻之術(shù)，但沒有實物演示，劉客也只能先傳授他一些理論知識。
既然要教，劉客便決定從頭教起。但僅僅一個物品燃燒的基本原理，就讓自詡聰明伶俐的章承宗一頭霧水。章承宗望著一本正經(jīng)的劉客，心中不禁懷疑面前這個比他還小三歲的少年是不是在忽悠他。
章承宗撓著頭，皺著眉，看向左邊的馬大。此時，馬大閉著眼，正昏昏欲睡。章承宗又看向右邊的吳迅，小吳迅沒有理他，正一臉崇拜的盯著面前的劉客，心中感嘆自己的客哥竟然懂得這么多。雖然這些什么可燃物啊，氧氣啊，著火點啊等等名詞，他一個也沒聽說過。但這絲毫不妨礙，他對劉客的崇拜。
章承宗耐著性子聽了半晌，結(jié)果一句也沒聽懂，心中怒氣上涌。但從小被尊師重道禮法束縛的章承宗，不敢向小師父劉客發(fā)脾氣，只好以不專心聽講為名，將一肚子無名怒火傾瀉到蹲在地上數(shù)螞蟻的林大炮身上。
“我說我不來，你非讓我來?，F(xiàn)在我來了，你還打我，嗚……”林大炮比章承宗還要大上一兩歲，但身形沒有章承宗碩壯，力氣也沒他大。面對章承宗好不講理的打罵，林大炮只能一邊抵擋躲避，一邊哭喊求饒。
“好了，別打了！”劉客及時出言，解救了他未來的大舅哥。然后嘆了一口，轉(zhuǎn)身進了屋，剩下四個臉色各異的徒弟面面相覷。
劉客并未生氣，他心中明白，若要將火藥爆炸的原理講清楚，必將涉及大量的化學(xué)知識。他不想讓章承宗像林大炮一樣囫圇吞棗，死記硬背，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劉客準(zhǔn)備先將他前世所學(xué)的中學(xué)化學(xué)知識回憶一遍，默寫下來，然后從頭教導(dǎo)章承宗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