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秀外而不慧中
今兒個,是要有大事發(fā)生的日子。因此,一向不睡到日上三竿就決不起床洗漱的白悠悠,破天荒得早早結(jié)束與周公的談天說地,起了個大早。
怎奈由于這事情太過反常,結(jié)果把自己的丫頭給嚇了個不輕。
近半年來,因著白思羽去往遠康郡看顧生意,丞相府里便沒了人與自己斗嘴。娘親忽地意識到?jīng)]了三哥的阻撓,恰是自己教導(dǎo)女兒好時機。于是便開始了日復(fù)一日的說教,總歸是一些什么要溫柔賢淑、知書達理等等才能獲取夫君的心之類的。而當(dāng)時無悠閣正忙著開拓暗殺這一新領(lǐng)域,為了讓自己早日脫離娘親的嘮叨,好有時間忙自己的事兒,白悠悠便努力得向著娘親設(shè)想中的自己轉(zhuǎn)變。后來,雖說無悠閣不那么忙了,白悠悠卻發(fā)現(xiàn)當(dāng)下的性格諸多好處,就沒再回歸本性。
所謂內(nèi)外兼修,內(nèi)外兼修,講的便是這內(nèi)與外本為一體,修于內(nèi)而形于外。而白悠悠的秀外本是偽裝出的,也就不存在相應(yīng)的慧中。這點在白悠悠的睡相上表現(xiàn)得是淋漓盡致。
雞鳴了沒多久,如陌便依著慣例來內(nèi)室給自家小姐掖一下被角,不想?yún)s看到床榻上空落落的,隨后探出手摸了摸床榻上的被褥,已是裹滿了涼意。如陌一下子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電光流火之間腦補了一出大戲。
試問在這茶余飯后最能拉近人與人之間關(guān)系的調(diào)味品是什么?這要是在旁時,如陌或許還真真得不知道,但此番,在這個問題上,如陌可是很有發(fā)言權(quán)。
論起這京城最近兩日發(fā)生的且值得一提的事兒,指定是陸將軍與其小表妹之間的苦情大戲。在那茶館說書先生傾力幫助下,現(xiàn)如今京城的各個角落已然傳遍了那場自家小姐拆散勝遠大將軍與其人微言輕小表妹的謠言。而如陌將此事說與自家小姐聽時,小姐只單單贊嘆了那說書先生勞苦功高,對自己的惡人形象卻沒個任何反應(yīng)。
如陌自視也算是個貼心體己的丫鬟,這事兒主子不放在心上,但做下人的卻萬不可掉以輕心。
如陌堪堪記得那天陪小姐去茶樓聽書散心時,當(dāng)時聽了書的那些百姓恨不得把自家小姐千刀萬剮的惡狠狠模樣,就是當(dāng)下回憶起,身子也會不由得抖上幾抖。小姐曾講予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么現(xiàn)下這么個情況,會不會就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刁民來將小姐給擄走了……如陌越想越有可能,越想越害怕。思及此,趕忙推開門跑去找老爺夫人去救小姐回來。
哪料剛出房門跑了兩步,便聽到側(cè)面有人叫自己名字,不由氣惱,這關(guān)鍵時刻到底是哪個喚自己!如陌是繼續(xù)往老爺夫人的院子跑,卻在又跑了兩步后,意識到那聲音有點熟悉,扭頭一看,原是自家小姐在叫她,原來真的是自家小姐在叫自己。眼下,如陌腦海中被刁民抓了的小姐正坐在院落中的秋千上,晃晃悠悠蕩著秋千呢。如陌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口中喃喃的道著謝天謝地。
院子左側(cè),晨練結(jié)束后這會兒坐在秋千上正發(fā)愁自己蕩的不夠高的白悠悠看到如陌出來,便十分欣喜地喚她來推自己。
“如陌,高一點兒!”
“再高一點!”
“再用力啊如陌!”白悠悠一聲比一聲高。
“小姐,不能再高了,再高就太危險了?!痹诎子朴圃俅我笸拼罅σ稽c時,如陌就不依了。主要是這會兒確實太高了,如陌在下面看著都覺得自家小姐隨時都要飛出去,心揪的緊。
白悠悠見如陌不應(yīng),也不惱。心中暗戳戳得想,你不推本小姐就沒有辦法了么。
于是在如陌再次伸手推她的時候,暗自使了內(nèi)力,成功達到自己想要的高度。
然而,下一秒白悠悠就開始后悔自己沒聽如陌的勸了。因為此刻,她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墜。
眼看離地面是越來越近,白悠悠內(nèi)心各種心思百轉(zhuǎn)千回:倘若不用內(nèi)力,按著這高度,這次肯定是要死定了,說不定之后就要像街頭食光齋掌柜的祖父一樣,但人家是由于年邁不得已才拄著拐杖,自己年紀(jì)輕輕卻因一場自導(dǎo)自演的變故就提前過上那種生活了;若是用內(nèi)力的話……所以,失了一條腿和暴露身手哪個更可怕?
白悠悠看到站在地上的如陌此刻正踉踉蹌蹌的往自己下落的方向跑去,預(yù)備著墊在自己身下以彌補大錯。白悠悠暗道,如陌怕是這天底下最委屈的丫頭了,明明沒用個什么勁兒,自家小姐卻被自己推飛了出去。
就在白悠悠終于下定決心使內(nèi)力來保全自己的四肢完整時,腰間多了一條手臂。手臂的主人帶著自己在空中轉(zhuǎn)了兩圈兒,緩了速度才在地面站定。
白悠悠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三哥哥,你怎的過來我院子了。我隱約得有個印象,你昨日似乎寧可被爹爹打死,也要揭穿我的真面目來著?!卑子朴葡氲阶騻€兒白思羽還對自己種種避諱,而今日竟一大早就跑來這邊的矛盾之為,忍不住想要噎他,“誒?莫不是我記錯了來著?”
白思羽聽后,心中是萬分肯定這妹妹還是自己的那個妹妹。只不過比著以前直來直往與自己嗆,換成了一種更高深的招數(shù),不動聲色得嗆。如此,以前兩人還能打個平手,現(xiàn)如今給變成了自己被單方面虐了。
雖理是這么個理,但輸人不輸勢,嘴上卻不依不饒,“還不是你大清早就在院子里嘰嘰喳喳地叫嚷,吵得我頭疼,睡不著才過來的……咳咳,至于你說的這個事兒,我看定是你記岔了?!闭f完還肯定的點了點頭,沒錯,死不承認(rèn)。
“是這么回事么?唉,最近我這記性似乎不怎么得好?!卑子朴浦匦伦角锴?,手扶著秋千繩索的一邊,頭靠過去,望向白思羽,皺著眉頭,復(fù)又說,“爹爹這會兒去上早朝,也不知何時能回來,看來是不能去找他證實了……”
“對對,萬不可去打擾爹爹,你想爹爹平日里朝中的事兒就夠他操心的了,咱們做兒女的,此等瑣事,自是不能與他添煩惱?!卑姿加鹱呓鼉刹?,苦口婆心的勸導(dǎo)。
白思羽這會兒是完全忘了自己剛剛才救了自家小妹,她卻恩將仇報這般報答自己。本是處于上風(fēng),卻一時不察,將自己換作如此被動的境地。
“哥哥說得甚有道理。對了,我這會兒正打算著去給娘親請個早安,三哥哥要一起嗎?悠兒估摸依著爹爹與娘親無話不談的勁兒,想必昨個兒爹爹已將此事說與娘親聽了,請完安我就順便問上一問?!卑子朴仆姿加穑孕﹃剃?。
白思羽剛聽到自家小妹開頭的話時,心下一喜,聽下去,卻緩緩變成了驚悚。
白思羽心知這事兒是絕對不可鬧到娘親那里的。不然,以娘親那偏心勁兒,指不定自己又要挨上一頓打。要說只是挨打也便罷了,娘親再怎么用力也不會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疼落在身上,只要嚎上一嚎即可。這事兒的關(guān)鍵在于娘親動了手,受了累,就會惹得爹爹心疼,這便不是像昨日那樣輕飄飄的幾掃帚了。這般說來,現(xiàn)如今,家里面最不能惹得就是自己這妹妹了。想到這兒,白思羽不由懊惱自己昨個兒怎做了那般糊涂事兒。
就在白思羽正悔不當(dāng)初的時候,白悠悠已經(jīng)起身走至跪在地上的如陌身旁,把她拉起來,抬腳徑直的往院子出口處走去。
白思羽反應(yīng)過來,趕緊快走兩步,拉住白悠悠,說,“悠悠,娘親這會兒怕是還在睡著呢,咱們就別去打擾她了。三哥哥這半年去往遠康郡做生意時,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這次特意給你買了幾個你可能會喜歡的,現(xiàn)在正放在我屋子里,我?guī)闳デ魄??!毖粤T,不由分說拉著白悠悠往自己的羽逸院中去。
白悠悠在身后憋著笑,心道,這秀外的效果還真是不錯呢!
......
兩人剛走至白思羽的羽逸院院門口,流云便過來報說,丞相爹爹已經(jīng)下朝回來了,這會兒正在霽云閣坐著。
白悠悠心下一喜,三哥給帶的寶貝也不去看了,趕緊掙了白思羽的手開始往霽云閣跑去。
身后的白思羽一見自家小妹要往爹爹的院落跑去,心中一頓緊張。趕緊追上,邊追邊嚎,“悠悠啊,三哥知錯了,你說的事兒是真的,咱能別往爹娘那里告狀成嗎……”
兩天前,白悠悠與流風(fēng)到無悠閣時,宓香曾告訴自己,今日自己與陸南山退婚之事將會有個結(jié)果。而丞相府與將軍府兩者退親不算小事兒,定是要拿到早朝上來議上一議的。
白悠悠這會兒腦袋里想的全是關(guān)于這事兒的結(jié)果,根本顧不上向白思羽解釋自己并非去告狀,而是去探聽自己人生大事的。再說,就這么讓他緊張一下也不錯,誰讓他往日欺負(fù)自己了那么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