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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譜

第二章,初見的故人,可否請君為我做鴻雁?

榮華譜 獨與卿歡 3100 2019-07-02 14:31:31

  還記得床第纏綿間,老爺說過,他第一眼見到她就心悅于她。他最愛她性情的柔順溫婉,還愛她比鳳翔侯府上的繡娘更出色的針黹女紅!如今,不論貼身小衣還是外袍鞋襪,只要不是她紅沙親自動手做的,老爺都不肯沾身。

  榮氏,不過就是湊巧在托生在侯府夫人的肚子里罷了!娘家再顯赫又如何,明媒正娶又如何,性子愚蠢又固執(zhí),又不會曲意奉承,伏低做小的討夫君和婆母喜歡,只能被圈禁在那破敗冰冷的小角落,瘋癲到死罷了!反觀自己,如今這府里,誰敢不把她紅沙當作正經(jīng)主子一般尊著敬著!這就是命啊!紅沙嘴角含笑,思緒纏綿著昏昏睡去。

  北風陣陣,吹得翠衣不由得裹緊外衣,待走出了有一丈之遙,方才轉(zhuǎn)身看了看。正院的門被緊緊關(guān)上了,那劉婆子也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想必已經(jīng)回去睡下了。略等了一刻,被突然涌上中天的薄云遮掩,變得朦朧的月光下,只有被風吹動的,干枯的桃杏并棗樹樹枝影子在搖曳,時而發(fā)出聲響。

  整個縣衙后院,都在沉睡,除了翠衣之外,并不見半個人影。低低呵了口氣,翠衣轉(zhuǎn)身,沿著碎石鋪就的小徑,徑直向西南方的客院快步走去。不過半刻鐘的功夫,就到了客院東墻下,撥開從墻頭垂下的爬山虎枯枝,露出一扇斑駁破舊的小小角門。翠衣伸手用力連推了幾下,才讓這咯吱作響的破門顫抖著慢慢打開來。粗喘了幾口氣,翠衣略彎了腰便鉆了進去。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廣寒宮,啊,廣寒宮……”

  客院西側(cè)廂房內(nèi),一路曉行夜宿如急行軍般,風塵仆仆的袁敏行主仆二人,喂愛馬飲過清水,飽食了豆粕草料,才用知縣府提供的黍米臘肉干菜混在一起,自己動手燒成了晚飯。草草吃過了晚飯,又就著灶塘余燼溫了些井水,簡單洗漱過后,便將骯臟破舊到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帶著刺鼻酸臭氣味的鋪蓋扔到一邊,闔衣躺倒在只略有些溫度,不至于冰冷刺骨的東窗下的炕上休息。

  主仆二人剛躺下,榮氏就唱起了昆曲,兩人索性就著一燈如豆,津津有味的,聽著這近一年來都不曾聽見過的,嫵媚旖旎的貴妃醉酒。正陶醉中,誰知那人忽然就此停頓住不唱了。這讓正聽得興起的兩人,一口氣堵在喉嚨里,憋得極其難受,只覺得透不過氣來。就好似一下子被人從云霧繚繞的山頂上拋了下去,翻滾墜落之際卻又被半山腰茂密虬結(jié)的樹枝掛住,便吊在這半空之中,上不去又下不來,恨不得自己拔高了調(diào)門,變換了女聲,接著唱下去才好。

  正在焦灼難耐之時,突然聽見有吱吱嘎嘎的聲音響起,然后便有細碎的腳步聲漸漸接近了西廂房。只見名喚長禮的小廝如臨大敵般,殺氣瞬間傾瀉而出。他自炕上一躍而起,悄無聲息的落到地上,半蹲著藏身在于門后。右手手腕一翻,一柄長不逾五寸,寒光奪目的匕首赫然出現(xiàn)于掌中。而袁敏行,卻仍是不動如山,悠閑的躺在炕上。

  翠衣行至門外三尺遠處就停住了,雙手疊于腰間,深深道了萬福,方才開口道:“奴婢翠衣給兵部職方員外郎袁大人請安!我家主人不知是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多有怠慢之處,還乞恕罪!能得大人光臨寒舍,真令寒舍蓬蓽生輝!家主人略備薄酒,以盡地主之誼,還請將軍屈尊紆貴,隨奴婢前去赴宴可好?”

  常禮聞言,眉頭一皺,直起身子,看向袁敏行。袁敏行雙眼微瞇,倒是流露出帶著幾絲興味的笑來。懶懶洋洋的翻身下炕,任長禮半跪著為自己套上靴子,對門外回道:“貴主人好意,不領(lǐng)恐為不恭,還請姑娘前面帶路!”

  單手推門而出,左手負于身后,不理會欲言又止的長禮,袁敏行對翠衣微微一笑,頜首致意。

  “大人請!”翠衣行于前方,領(lǐng)著主仆二人自那小門而出,沿著碎石小路,一路向北行去。

  “我二人投宿之時本欲拜見你家知縣的,可是客院知客婆子卻說,你家劉大人去治下巡視各鄉(xiāng)未歸,沒想到這都戌末亥初了,竟然才歸來,劉大人可真是辛苦!”袁敏行一路漫步而行,狀似隨意的與翠衣搭話?!霸橙瞬⑽丛詧蠹议T,不知你家大人是如何得知袁某身份的?”

  “主子曾說過殘冬過后,便是春耕之時,巡視治下所轄,不過盡本分耳!”翠衣淡然道,卻是對第二個問題避而不答。止步于一扇黑漆斑駁,以黃銅大鎖牢牢鎖住的木板門前,再度開口,“將軍稍候,容奴婢為你開門!”

  只見翠衣從懷中摸出只用手帕層層包裹而成的小包兒,打開之后是一枚黃銅鑰匙。左手用手帕托著大鎖,右手握住鑰匙,用力插上扭轉(zhuǎn),只聽得細碎卻尖銳的金屬磨擦之聲不斷,大鎖卻紋絲不動,不見半點將要打開的跡象。

  “翠衣,罷了,他們怎會輕易讓你拿到鑰匙呢?傻丫頭,別白費力氣了!”只聽得高高院墻之內(nèi),一聲輕嘆,一道甜美中略帶喑啞的女聲響起,正是方才唱那貴妃醉酒之人。“相逢既是有緣,京城鐵獅子胡同榮氏之女,懇請袁將軍入院相見!”

  “榮氏?的確有些意思!”袁敏行面上不由得帶了三分玩味笑意,這女子自稱‘鐵獅子胡同’而不是‘鳳翔侯之女榮氏’可見她對自己也是帶著警惕之心的,同時也是對自己身份的再次試探。于是轉(zhuǎn)而揚聲回道,“既然是故人,又在他鄉(xiāng)重逢,本是可喜可賀之事。為何你這院墻高聳,院門緊鎖,恕袁某孤陋寡聞,從未聽說過鳳翔侯爺府上是如此待客,還是說這是夫人夫家劉知縣府上的規(guī)矩?”

  “妾聽聞袁大人久伴圣人左右,內(nèi)外兼修,這只區(qū)區(qū)丈余之墻,想來必定難不住袁大人吧!還是說,您不是真正的堂堂袁閣老嫡孫,而是個西貝貨,怕漏出什么馬腳,所以害怕了?”女子聽見袁敏行的回應(yīng),笑著開口再道,言語中隱含之意,卻正是默認了自己是鳳翔侯之女的身份。

  “你這婦人,好生無禮!”長禮就是聽不得有人膽敢言語上對袁敏行不敬,頓時壓抑不住心頭之火,猛的縱身躍起,越過院墻,“咚”的一聲落在院中。

  袁敏行無奈的皺了皺眉,微嘆口氣,緊跟著也縱身躍進院子,落下之時卻是輕飄飄似片羽毛般悄無聲息。

  只見一名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的清瘦女子,獨自立于院子中間,因這院子很是狹小,院墻又高,所以,雖然是皓月當空之下,卻只有院子中間數(shù)尺之地被月光照亮。

  皎潔月光下,女子一身極舊,但洗的干干凈凈的月白色素綾薄棉衣裙,烏油油的發(fā)髻高聳,只是除卻頭上插著的一根素銀簪子,身上再無別的裝飾!女子雖然五官姣好,但面有病容,膚色蠟黃。唯有一身氣度出眾,才沒有讓她一身寒酸打扮襯托得,像是個下等的粗使婢女。

  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一圈,榮寶兒垂首,對著身著青色棉布直裰的袁敏行深深道了萬福:“大人,請恕妾多有冒犯!妾以言辭辱及大人,激大人入院相見,實乃事出有因!妾身有要事,欲請托于大人,卻又無法出這牢籠親自面見大人!實是萬般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妾在此給大人及這位小哥兒賠禮了!還望大人及小哥兒恕罪!”

  語畢,榮寶兒從袖中取出一只半個手掌大小,天藍色蜀錦質(zhì)地,繡著墨色松竹長青的圖案的荷包。將荷包用雙手托著,遞向袁敏行。榮氏微仰頭直視他的雙眼,一字一頓,極清晰明白的開口道:“小女子聞家慈染恙,以致纏綿病榻,許久不起,心中甚憂!奈何身陷于此,信書難通。聞大人回京途經(jīng)中于此借宿,不勝欣喜。今欲以家書相托。敢問大人,能為小女子一做鴻雁否?”

  “哦?”乍一見到榮寶兒的裝束,袁敏行與長禮二人很是吃了一驚。榮寶兒雖然言辭懇切,談吐文雅,且又風度出眾。但衣著打扮實是過于寒酸,況且二人只是于稚齡之時略有交集,如今已年齒漸長,彼此早不復兒時容貌,又兼榮氏如今病后形容枯槁,絲毫看不出真實樣貌。使得袁敏行心中疑竇頓生。是以只是負手而立,并不去接榮氏手中的荷包。眼眸微瞇,在沙場歷練而出的冰冷殺氣自然溢出,霎時威壓迫人,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敬畏之意?!澳艿梅蛉诵湃危巢粍贅s幸。但袁某疑惑甚多,不吐不快,還請夫人為袁某解惑!”

  “大人有何疑惑,但問無妨!不過,大人喚小女子榮氏便好。這‘夫人’二字,可是萬萬擔當不起!”面對氣勢駭人的袁敏行,榮寶兒不驚不懼,在聽到他一口一個‘夫人’的稱呼后,冷冷扯了扯嘴角,自嘲般的一笑,那笑意卻半點都沒有到達眼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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