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黎陌的過去（1）
瑤村依山傍水，卻已然是窮的只顧解決溫飽。
原因是瑤村在瑤山上，下山去往城鎮(zhèn)的小道上高聳陡峭，崎嶇難行，村里交通、經濟都十分不便。
黎家父母居住的小院更是一片慘淡荒涼，破損的的籬笆墻，破舊的堂屋。
此刻黎家父母正在院子里吵架，就因為村里田地糾葛的事情。
方秀霞紅色碎花衣水桶腰，站在院子里，雙手叉腰朝黎剛破口大罵，
“你看看你那么點出息，慫種，那是咱們家的地，祖祖代代幾輩子，說是他李二狗就是他李二狗的了？你是啞巴嗎？咱家到地，這理咱都占著，你還能保不住，你說說，你怎么這幅德行，當年我怎么就嫁給了你？”
黎剛憋屈著一張通紅的臉，諾諾的說，“那李二狗是村長的親戚，怎么不是判給他了？”
方秀霞更是不依不饒的逼迫的，“我讓你拿些錢，請吃飯通一下關系！你沒出息的，你怎么不做”
“........”
小小的黎陌偷偷瞥了他們一眼，見他們吵架已經是習慣了，自顧地從他們旁邊走了過去，把做好的飯菜擺在院內的石桌上。
八歲的孩子，已經承擔了家里所有的家務，做飯洗衣。
此時還是有些日頭，陽光從院中大樹的樹葉中稀稀疏疏的投落下來，風輕輕拂過。
黎陌又從廚屋拿了三雙碗筷，匆匆跑到桌前，擺了上去，小小的臉上忍不住浮現(xiàn)一抹笑意。
“笑什么笑，咱家地沒了，你很高興是吧？混賬的東西”
小黎陌聽到母親的罵聲，頓時繃緊了小臉，一頓飯吵鬧中吃完，小黎陌自然又是那個出氣筒。
黎陌收了碗筷，清洗干凈，聽著堂屋里吵鬧不休的聲音，吐了口氣，小腳邁地飛快，往村后那條瀑布清泉那跑去。
空氣清新，水流聲涌，小黎陌的心終于鮮活起來了，大大的眼睛滿是喜悅，彎彎的像是月牙。
脫了鞋襪下了水，踩在水里的石塊上，一踏一踏濺起無數水花，驚跑無數游魚。
她像是個貪玩的孩子，才不管這些，只咯咯地笑，笑聲清脆悅耳如同銀鈴般，有帶著軟萌的一股奶音。
玩了好久，像是終于累了，黎陌才伸手擦掉臉上的水珠，擰了擰濕淋淋的衣角，重新穿上鞋襪，往家走去。
走到那個院子里，轉身插上門，才收起了臉上剩余的小小笑容。
第二日，黎陌干完家務，正趴在椅子上寫作業(yè)，挨著床墻壁處突然響了幾聲。
她耳朵一動，就放下了作業(yè)，出來大門，繞了一圈才看到蹲在墻根的幾個小孩子，二男一女。
孩子們見她出來，嘰嘰喳喳的圍了上去，左一句右一句，黎陌一句都沒聽清楚。
幾天前這幾個從小玩到一塊的小朋友鬧矛盾，那小女孩惹得哭鬧不止，黎陌怎么哄也哄不住，一時心動，就說不哭了就會帶著他們去摘果子，又香又大又脆又甜的果子喲！
想來今天也是為了這個而來，黎陌嘻嘻笑著，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放在嘴邊，“噓，不要吵，我答應要帶你們摘果子，就會去的”
孩子們頓時歡呼了起來，圍著她轉圈圈，迫不及待的拉著她就走。
那個小女孩苦惱地問道，“黎陌你怎么跟我們不一樣，你是白的，白的好看”
一個年齡階段的孩子，都是在土窩里打滾，把泥土當成玩具，黝黑黝黑的，村里面只有她，白的像個軟面團。
黎陌看著那女孩，想了想一臉認真的說道，“我聽話啊！聽媽媽話的小孩都是白的”
那女孩就是楊麗娟，此時一臉信任，沒有一絲懷疑的說道，“那我以后也要乖乖聽話，我要和你一樣白”
黎陌小小的臉上盡是笑意，拉著女孩的手往前跑著，一邊跑一邊揮舞著另一個手臂，“飛嘍！我們飛起來嘍”
小孩子們一路歡聲笑語，走到一處果園。
楊麗娟看著生了銹的鐵鎖，高高地圍墻，扭頭問黎陌，“黎陌，這家的主人真的沒有了嗎”
黎陌笑著揉了揉她的手，明明是女孩小了兩歲，此時就像一個小姐姐一樣，“放心吧！我都打聽過了，這家的主人和人鬧糾紛，去大城市打官司了，多少年都沒回來，那大人摘得果子就是這兒的，根本不是買的”
黎陌上前捏住大鎖扭了一下，果然那大鎖并沒有鎖上，“看，我沒有騙你們”
黎陌打開門，小孩子們興奮的跑進去了，那樹上的果子已經成熟了，散發(fā)著誘人的香甜。
只是數木高大，黎陌讓他們在樹下等著，自己抓著樹干動作利落地往上爬，惹得幾個小朋友羨慕崇拜的眼光。
“黎陌真厲害，爬的那么高啊”
黎陌坐在那粗大的枝干上，從層層疊疊的樹葉中跳出紅艷艷的果子，猛地一拽，握著果子朝著下面的小朋友搖了搖，一臉笑意。
幾個小朋友興奮的張開手掌，五指分開，胖胖圓圓的，分外可愛。
黎陌朝地上丟去，幾個小朋友頓時搶作一團，黎陌朝著他們喊，“別搶別搶，還有呢！”
連著又摘了好幾個扔了下去，下來的時候有些艱難，黎陌捂著撲通撲通跳的心臟，暗暗的想道；幸好沒把褲襠磨破，不然就是一頓打哦！
最后幾個小朋友歡歡喜喜的一手捧著一個大果子回了家，路上行人紛紛，都見到了這幕，幾天就傳的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方秀霞一手拿著掃帚，一臉猙獰與怒火，“小小年紀不學好?。W會偷了?。俊?p> 掃帚如雨點般落下，但重量卻不像雨點那樣輕柔，黎陌痛的悶哼，忍不住說，“你們也摘了.......”
方秀霞更是怒火沖天，掃帚揚起的更高了，打在人身上更加疼痛，黎剛在旁邊看著，什么也不敢說，幽幽的嘆著氣。
“還敢頂嘴？去院子里跪著，不叫你不準起來”
黎陌痛的小臉通紅，卻始終沒有大聲喊叫，也沒有掉淚，心里卻知道了。
原來有些事情，大人做得小孩子做不得。
晚上，黎陌苦著小臉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月光冷冷清清的灑在她微顫的小身子上，顯的有些寂寥孤寂。
她曾今見過小伙伴碰著了，掉了點血，她的母親急切地把那個小身子抱在懷里，心疼的親親她的額頭，溫柔的哄著，她在一旁見到了竟然一時挪不開眼。
原來母女之間也可以是這樣子的嗎
她努力的做好每一件事情，更加積極地表現(xiàn)著，汗水如雨下，她不求她可以溫柔地把自己摟進懷里，就是朝自己笑一笑也是很好的。
直到幾年后的一天夜晚，她路過堂屋，聽見里面的兩人正在吵架。
“你這么個沒出息的，我怎么命這么苦就嫁給了你?。窟B個孩子都生不出來，還要買來的”
對面一陣沉默，女人卻更加生氣，指著男人鼻子繼續(xù)罵罵咧咧地。
黎陌在門口呆呆的站著，像是被人釘在了那里，好久才回神，摸了一把臉蛋，濕濕的，原來自己哭了。
原來自己是買來的嗎？
黎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瞬間就好像長大了很多，心思變得多了起來，經常無故發(fā)呆。
而黎家父母自然不會注意到她的這些小變化，因為黎陌對著他們更加恭敬，更加勤勞地做著家里的事情，更加努力的學習功課，卻再也不敢時不時的找他們說話。
黎陌的小伙伴發(fā)現(xiàn)，黎陌不喜歡去山里的瀑布玩了，也不喜歡跟著他們鬧了，更加不喜歡開懷大笑了。
她的笑容，總是少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