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厚撲動作夠快,他身邊的公子哥們也不慢,極快組好了隊,紛紛上了船。
余下幾個水性不好,又對妙音坊沒有興趣的人,站在一邊看好戲。
“周禹,你來當(dāng)裁判!”吳文瀚一馬當(dāng)先立在最前面,一眼掃過身后眾人,最后將視線落在亭子邊緣,正坐在長凳上閉目養(yǎng)神,穿一身葉綠色東山書院學(xué)生服的十七八歲身量有些瘦小的男子身上。
“嗯?”被點到名的男子,輕輕應(yīng)付一聲,薄如蝶翼的眼眸睜開,露出一雙略顯犀利的眼睛。
正欲拒絕。
“春暉堂的澄心紙,兩刀?!贝猴L(fēng)夾送過來吳文瀚的籌碼,周禹眼神都亮了。
澄心紙自古以來便是稀世珍品,常年為皇室壟斷。民間流傳下來的都是仿品。但即便仿品,也是一紙難求。就自己的身家,別說春暉堂澄心紙了,就是好一些的宣紙,也不敢隨意謄寫,錯一個字都懊惱萬分。
“好?!敝苡砝浯饝?yīng),翻身而起。
湖面上,眾多公子哥一一排列,望著周禹走過來,一個個跟寬了心似的,覺得這場比賽,妥妥公平了。
周禹是誰呀,東山書院有名的鐵面書生呀,對是對,錯是錯,眼睛里容不得一點沙子。就連書院的山長都對他贊不絕口。知他家境貧寒,甚至還將書院的戒律堂交予他管理,以此來抵消部分束脩費用。
周禹則面無表情的無視身側(cè)同窗亦或是官家子弟的搭訕與探詢,大步向前。
見自家小公子說了話,吳家的小廝早就去拿了兩條紅綢過來,周禹指揮著他們,一個站在岸邊,一個站在亭子外面的廊道上,將紅綢拉成一條直線。
一聲令下,七八條船只同時沖破紅綢,船槳將河水激起來,浪花飛濺,振奮聲,加油聲,聲聲振耳。
半汪湖水相隔的河岸右邊,原本正站在木制觀景臺觀賞著錦鯉的姜蘅和吳婷芳被這突如其來的過分熱鬧吸引,紛紛抬頭。
“哇!那邊在做什么?”
“前頭第一個,穿青色衣袍的,是尚書大人家的小公子吳文瀚么?”
“讓開點兒,我也來看看?!?p> “聽說吳小公子在東山書院念書的,學(xué)問做的很好呀。人也真俊俏?!?p> ……
原本坐在樹蔭下吃著茶點的一眾小姐們也都被吸引,一邊往姜蘅她們這邊走過來,一邊在各自議論,分享與主人公相關(guān)的信息,沾沾自喜。
姜蘅望著身側(cè)的吳婷芳。
后者卻尷尬的眨了眨眼睛,弱弱道,“我上次見到堂哥,才七八歲。那會兒還胖乎乎的,現(xiàn)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我都分不清。更不用說離了半汪湖了……”
“行吧……”姜蘅拖長了尾音。
好歹是一眾女孩兒討論的對象,姜蘅還是有那么一點兒好奇心的。畢竟,前世吳文瀚的人她沒見過,名字總歸是聽過的,這可是力壓哥哥姜毓,一舉奪得大晟朝115年會試第一,由圣上欽點的狀元郎呀。
當(dāng)年大晟朝,好多押了哥哥高中狀元的百姓鄉(xiāng)親,輸?shù)囊凰?。雖奪得榜眼,可哥哥依舊消沉了一陣子。放棄了進(jìn)入內(nèi)閣歷練的機(jī)會,去了邊疆。
而這位吳家小公子,可謂平步青云。她死的時候,吳文瀚都已經(jīng)繼他父親后塵,入了吏部,官至郎中了。
然而,卻沒得機(jī)會看了。
身后的小娘子們那邊如此熱鬧,而姜蘅和吳婷芳站的地方恰巧是視野絕佳的地點,都紛紛上了木廊。
姜蘅最怕人多,推推搡搡不安全。正欲將位置讓出來,尋個清靜。身后卻不知道哪里來了一只手,陰森森般貼在了她的后背上。
莫名的驚懼感襲來,姜蘅正要躲。
可那只手掌卻沒給她任何反應(yīng)的余地,猛的一道力氣,推在了她背上。
“芳姐兒!??!”
姜蘅下意識呼叫一聲,但根本來不及了,下一瞬,人就翻出了欄桿,整個撲通滾進(jìn)了水里。
“姜蘅!”聽到求救聲的吳婷芳整個人一怔,忽而渾身的氣血都倒逆上來。她瘋了一般撥開身前的兩位小娘子,整個人撲到欄桿上,下意識伸手去拽,卻連衣袖都沒有觸碰到。
“阿蘅!”
“救命呀!”
“三哥!救命啊,三哥!”
“有人落水了”
……
身側(cè)的小娘子們亂作一團(tuán),將走廊堵的亂七八糟的。
急的眼淚都落下來了的吳婷芳,將最后一點兒的希望給到了已經(jīng)將船劃到了翠心湖中央的吳文瀚身上,使出來吃奶的力氣大聲呼叫。直到,船上,那道青色的身影,縱身跳入湖水中。
吳婷芳才失去了最后一點兒力氣,軟軟趴在欄桿上。
而湖面上,姜蘅的衣裙都已經(jīng)見不到影子了。
觀光木廊從岸上延伸到湖水里,雖然沒到湖心,但水的深度已經(jīng)漫過了姜蘅的身高。姜蘅不通水性,心又慌亂,恐懼。冰涼的湖水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她連掙扎的心思都沒有了。
老天爺是在跟她開玩笑嗎?
重生過來,都還沒適應(yīng)夠,就要奪了她的命?
上輩子被雞骨頭噎死,這一世,竟要被水溺死?
那只推她的手,如果還有下一世,她縱是翻天覆地也要將她找出來。
“咳咳……”
“咕咕……”
“唔……”
有冰涼的湖水帶著怪味從嘴巴里,鼻腔里鉆進(jìn)來,連呼吸的自由都快要喪失了,姜蘅無助的閉上了眼睛。
可冥冥之中,回光返照似的,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來好多的畫面。
大婚當(dāng)日,她穿一身鳳冠霞帔,坐在金紅相間的十二人抬的喜轎上,祁王給的聘禮多,父親和母親疼愛她,禮數(shù)自是不會虧,幾乎將母親嫁入姜家時帶過來的所有商鋪,地契都盡數(shù)給她當(dāng)做陪嫁,祖輩從商的何家,還送了許多金銀珠寶,玉石,錦緞綾羅,足足抬了一百零八擔(dān)。
喜氣洋洋,鑼鼓喧天的一群人,在晟京最繁華的縱橫成井字狀的街道走了三圈。祁王府的流水宴足足擺了三天,還在城外布施半個月。
可是,那一夜,她連陸衍的臉都沒有看見。他被灌到很晚,剛要回屋洞房,卻被宮里來的人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