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依舊在,只是景不同。
——前序
時光匆匆,白駒過隙,轉眼已是新承紀2220年,壇城還是那個壇城,但城門樓卻不是那個城門樓了。
七年前,云生入海天一院習修道之術,后被海天一院院長發(fā)掘,成為一代天之驕子,在整個天涯域內也算是有了名聲。
如此盛名,壇城當然不能還是那個十米高的城門樓,多年不見城中百姓的城主云戈號召居民重新修筑城門,于是,便有了這座氣勢磅礴的百米高墻矗立在壇城外圍。每一個進出壇城的城民無不為自己曾經(jīng)參與過的這項浩大工程感到與有榮焉。
百米高墻需要很多人抬頭去仰望,很多時候人們往往有種錯覺,就好像這百米高墻和天空一樣高似的。但當你站在這百米高墻上去看天空的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原來天空還是那么高,高到你永遠無法觸及。
……
今日,幽州沐家來人恭迎家主沐燦回族,一行人踏云而來,輕松越過百米高的城墻,沒有看下方守城兵士一眼。
“這些家伙!太目中無人了!”城門口負責守城的是城主府新招的兵士,趙昭,他沒想到竟然會有人這樣堂而皇之地從城墻上空掠過,目空一切!
趙昭十分熱愛這份工作,但他最喜愛的事物卻是別人隨便可以踐踏的,巨大的落差讓他心中憤怒,但趙昭知曉他和修者之間的差距,他只能咬咬牙,選擇隱忍。
突然,趙昭注意到有一個乞丐依靠在城門口的城墻上打盹,心中頓時無名火起,連一個乞丐都不重視他嗎???
“喂!起來!這里不是你睡覺的地方!”趙昭沖著那乞丐吼,但乞丐無動于衷,仍自顧自地打盹,睡得很香甜。
“喂!你耳朵聾了嗎!聽不到我說不允許在城門口占用公共通道嗎???”
百米高的城墻,城門當然也很寬,足有五十米,厚度也有十幾米,一個人占據(jù)的體積完全不起眼。
“欸欸,老趙…老趙,別喊了,那家伙是聾子,你喊再大聲也沒用的?!壁w昭的一同事好意提醒。
頓了頓后,同事繼續(xù)說:“這乞丐待這城門樓下都好長時間了,你剛上任所以不知道。大家都看他可憐就讓他在這住下了,他又聾又啞的,眼睛還有些看不見,整天也不知道吃什么過活,總之就別去管他了?!?p> “不行!壇城這么大的地方住哪不好非要住在城門口,你看壇城的形象都被他破壞了!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咱們壇城的城門才會被人無視!”趙昭說得義正言辭,有理有據(jù)。
同事看趙昭決心挺大,也就沒再說什么。其實誰都知道,趙昭只是不爽而已,不爽,總要找找發(fā)泄的地方。
……
趙昭一腳踢醒打盹的乞丐,那乞丐驚醒之后張望四周,最后瞇著眼看著面前的趙昭。
“聽得見我說話嗎???”趙昭用了很大的聲音,似是不太相信這手腳齊全長得還行的青年竟是個聾子。
青年無動于衷,出于對周圍環(huán)境的敏感,他知道眼前那人對自己懷有惡意,畢竟誰會閑得無聊來欺負一個打盹的流浪者。
是的,就是流浪者,他并不乞討也不需要乞討,他只是流浪。
……
柳長歲雙手在空中比劃,趙昭看著他奇怪的手勢,大抵明白他是在問為什么叫醒他。
“呵!為什么叫醒你,你自己不知道嗎!你以為你弱你有理嗎?可以隨便睡在城門口占用公共區(qū)域!?”趙昭大吼,心中的郁氣以這種方式被發(fā)泄。
柳長歲可以模糊地看清趙昭的臉,知道趙昭是生氣了,他想了想,并沒發(fā)現(xiàn)他哪里有讓趙昭不爽的地方,撓了撓頭,十分不解。
趙昭伸出手,揪住柳長歲的頭發(fā)。
“呀呀!呀呀!……!”啞巴并不是不能發(fā)出聲音,只是不能和人正常交流。
柳長歲亂糟糟的頭發(fā)被揪得生疼,他張牙舞爪,想要從趙昭手里掙脫出去,但“手無縛雞之力”的他又怎能掙脫趙昭的鐵腕?
一路上拖著柳長歲,趙昭硬是把他拽出了城門樓,一把把他丟在了街上。
“嘩!”趙昭抽出腰間的劍,在地上畫出一道長長的劍痕,這意思就是劃清界線。
柳長歲愣了愣,有些錯愕。很長時間他都愣坐在原地,注視著趙昭把劍插回劍鞘,重新回到崗位的強壯身影。
嗤笑一聲,像是自嘲一般,柳長歲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面的土,轉身走入繁華大街。
……
沐家眾人來壇城迎接家主回族,但踏云行路的眾人圍著那墨術大師的老院子卻不敢放肆。
爭論了半天,他們只能遣人去請沐燦和沐雯雯出來,一段曲折之后,沐家眾人終于踏上了回鄉(xiāng)的路程。
只不過沐家大小姐沐雯雯要求他們低調,于是踏云而來的沐家眾人只能憋屈地踩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緩緩向著壇城城門口推行。
壇城大街,沐燦攜著一行人霸氣地走在拓寬了很多的青石板路上,享受著帝王般的待遇。在他身后,一群沐家少年們簇擁著他們的“公主”,但卻不敢太過靠近,因為有一個少年擋住了他們。
“誒?雯雯姐,你看啥呢,魂不守舍的?你爺爺都要走了,你都不關心?”墨刄好奇。
“讓開!”沐雯雯斥,近七年時間過去,女孩長成了少女,冰清玉潔的肌膚,一頭長發(fā)及腰,一襲琉仙長裙搖曳,淡紫色的美瞳更加襯出美麗。
少女的傾城之姿無時無刻不在展露,很多路人與同行的沐家少年們都偷偷地看著那女孩,自古紅顏多禍水,說得大抵就是這樣的女孩吧。
“不是吧,雯雯姐,你到底看到了啥???連我都呵斥。”
墨刄十分委屈,少女長大,男孩當然也跟著長大。墨刄從小就跟墨術大師,十七歲的他當然也是一位玉樹臨風、瀟灑飄逸的男孩。
沐雯雯可不會太在意“小弟”的感受,窈窕的她并沒有淑女的潛質,強硬地推開擋在眼前的墨刄,沐雯雯終于看清了那個青年。
白衣染塵,變成了難看的土灰色,就連他走路都是一瘸一拐、步履蹣跚,柳長歲相比七年前改變了很多,沐雯雯左瞳仁變成妖異的六芒星,一眼認出了他。
“究竟是什么把那個踏碎天際、禍亂時空的青年變成了這樣???”沐雯雯心中疑惑。
“哎!哎!長歲!琉生長歲!”沐雯雯大呼小叫,但柳長歲慢慢走遠,頭都沒回。
沐雯雯叫得很大聲,很多人都把目光遞向了她。事實上,就算她不張揚也有很多眼神聚集在她身上,只不過這樣給了那些人更正當?shù)睦碛?,正眼看向這個青春洋溢的女孩。
“雯雯,怎么啦?”走在最前面的沐燦回頭,幾年過去老人卻更加年輕,不知是因為“天生境”的奇異,還是有一些別的原因。
沐家迎接身為家主的他回幽州,他本來是不打算回去的,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好消息,沐雯雯的父母回來了!
如此讓人驚喜的消息讓沐燦笑得忘了在家族的不快,直到此刻他的臉上也滿是笑顏。
……
“沒…沒什么?!便弼┥袂橛行┞淠?,那人不理她,或許是因為他已經(jīng)忘了吧。
“切,雯雯姐騙人,明明一直盯那個方向看,連我都要推開。”
墨刄孩子氣地抿嘴,竟然會顯得有些可愛,但他順著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里除了快要看厭了的街道行人,還有什么?
“閉嘴!”沐雯雯一巴掌拍翻墨刄,墨刄只能委屈。
“哈哈,雯雯啊,你不想回家族不會是因為喜歡上了這個地方吧?你要知道,九州之地遠比這里要繁華太多,你也應該見過那矗立天際的高山,跨越了山川的大河……”
“好啦好啦,爺爺你都這么老了咋還這么嘮叨!”
十七歲的女孩已經(jīng)不是爺爺可以哄騙的了,沐雯雯不好氣地打斷沐燦。
“長大了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啊?!便鍫N感嘆。
“哼!”沐雯雯冷哼,扭頭就走,墨刄屁顛屁顛跟在后面。
“這是…近鄉(xiāng)心怯嗎?明明最想見到她爸媽了?!便鍫N低語,神情無奈。
“再過幾天我會自己回去的,你先走吧?!?p> 沐雯雯留下一臉呆滯的沐家眾人,他們踏云而來,滿心希冀地想要接回家主和小姐,但沒想到小姐竟要自己獨行。
……
柳長歲蹣跚走在這條他已經(jīng)很熟悉了的街,神情憂郁。
相比七年前的壇城,街道上的地攤消失了很多,大多都住進了街道兩旁的鋪面里,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但為何他卻變成了這副流浪的模樣?
“哎!琉生!你跑快點?。∨苈c的話那人可要不見了!”
迎面的街道上傳來孩子們的大呼小叫,一群八九歲的熊孩子邊奔跑邊嬉鬧。
“有什么好的,非要去欺負一個聾啞人。”
一群熊孩子身后遠遠跟著另一個孩子,他好像無精打采習慣了,整個人沒有絲毫孩子該有的朝氣,走著路打著哈欠,格外懶散。
“你不去我們可去啦,那人可有趣了,你欺負他他都不還手,我們每天放學都要去城門樓下看看他呢。不過你不去的話,我們回去可就去告訴你媽你今天又逃課了?!?p> “好好好,怕了你們啦,我去還不成嘛?!?p> “哈哈,大馬哈那家伙還說那人如果收拾收拾,洗干凈了說不定還是個翩翩公子呢,哈哈?!?p> 一群孩子的大笑聲響遍街道,他們跑著跳著,很快從柳長歲身旁路過,一向眼神精銳的熊孩子竟沒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錯過了目標。
遠遠的,另一個孩子跑來,神色無奈。他被吊在后面,為了追上前面那群人,他不由得加速,跑得更快了。
很快,他和柳長歲擦肩而過。
兩人交錯后的一瞬間,那叫琉生的孩子停下腳步,他轉身,死死地盯著柳長歲。
柳長歲似有所覺,緩緩扭過頭,他也看到了那個叫琉生的十三歲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