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奈何,少年只得重新盤膝坐下。
百無聊賴之際,錦帶上剛剛看過的那段有關(guān)氣息的小字忽然浮上心頭,雖然只記得開頭幾句,但少年還是心中默念起來:
炁者,存乎天性,人皆固存。
其源渺渺,不知來處。其引有五:曰天,曰地,曰山,曰水,曰生靈萬物。其色五變,瑩爍流轉(zhuǎn),交相輝映,其溫五轉(zhuǎn),華粹交融,往復更迭,故名瑩華之炁。
瑩華之炁,遂念而生,隨意而轉(zhuǎn),心之所向,炁之所往,如引牛鼻,如導洪流,存乎一念之間。若得汲引之法,由微及大,扶弱漸強,終成熊熊蕩蕩之勢,激揚捭闔,無往不利。其間倘有欲起,則大謬而悖,或阻或滯,或消或滅,不一而足。欲之愈盛,炁之愈失,流轉(zhuǎn)不復,乃至恣妄而逝。
是故,欲得瑩華,首要無欲,切勿恣妄。
聊聊百十字,細細品來,頗如警示告誡之語,而且似乎這股莫名其妙的氣息并非毫無來由,反而本有名謂,便是叫作瑩華之炁。少年暗暗記下之后,便繼續(xù)往后默念下去:
瑩華之炁,自丹田起,通行經(jīng)脈,由念而往,隨意而去,若有用時,則集全然于一點,出拳如錐,運刃生芒,電掣風馳,騰高躍遠,勝常十百千萬,概莫出乎一心之外……
不知不覺間,正自心中默念的少年忽覺那股氣息果然再次從體內(nèi)涌出,隨著全身經(jīng)脈游走起來,漸漸蓄積于丹田之內(nèi),充盈之感彌漫周身。
雖然無暇品味,更不知氣息色彩,卻能分明感到冷熱交替,自寒而冷,由冷及涼,漸溫生熱,熱極轉(zhuǎn)燙,接著漸漸冷卻,直至冰寒刺骨,隨之往復循環(huán),果真便如錦帶上那段小字竟是修習的口訣一般。
少年不由興奮起來,心道真若練成,國仇家恨便再也不愁了……
正自思忖間,體內(nèi)氣息忽得戛然而止,一股突如其來的空蕩之感隨即充斥四肢百??!
少年先是不解,隨即響起剛剛默念過的警誡之語,便忽然明白起來,隨即少年重新平心靜氣,再次按著那段口訣從頭練起,果然,一旦無欲無求,瑩華之炁便再次現(xiàn)身而出,少年不敢多想,只是順其自然,任由瑩華之炁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
與此同時,饑渴疲累之感漸漸消失不見,代之以一股舒爽安泰,面色慢慢紅潤起來。
不知何故,方才還對這處洞府與光霧詭影大惑不解的少年心頭,忽有一線縫隙猛然開啟,便如云翳乍開,透來一絲陽光,將心頭猛然點亮!
少年似乎有些明白起來,這等神奇似乎也與瑩華之炁有關(guān),莫非此等氣息非但能夠充饑提力,更能開闊心竅,梳攏脈絡(luò),進而生出些許智慧?
少年不懂,卻是生怕炁息再次斷絕,因此不敢多想,只是信馬由韁,任由炁息在體內(nèi)穿梭游蕩。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竟然漸漸閉上了雙眼……
少年再次睜開雙眼之時,恰好看到又一絲光亮沿著管子內(nèi)壁蜿蜒而下,瞬間映紅了黝黑的洞壁,接著七彩浮現(xiàn),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景象再次開始在洞壁上閃爍浮現(xiàn),只是這次已與剛才少年滑下時看到的迥異不同!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些詭異菌子,如洞口生出的那些幾乎一模一樣,只是不知大了好多倍!
只見原野之上,一株株詭菌正以不可思議之速瘋生野長,一面拔地而起,一面彼此攀附,相互交織,不時還有陣陣顫抖自莖稈傳出,便如睡夢中偶爾驚悸的嬰兒,直至詭菌莖稈高大勝過樹木,頂帽遠超羅傘,最終漫漫泱泱,連成一片,將陽光全然隔絕,化為一片暗無天日的詭菌森林!
頂部傘帽隨即陸續(xù)爆裂開來,數(shù)不清的透明圓孢夾雜在一股股絳紫色的氣靄之中,向外汩汩迸射,便如間歇噴發(fā)的熱泉,又如農(nóng)戶屋頂?shù)拇稛煟爸溜h上半空,匯作一片片孢云,隨風四散而去!
一旦圓孢落地,立時生出細密根須,狠狠扎入地下深處,接著便有更多詭菌破孢而出,再次瘋狂拔高、長大,便如墜落時洞口見過的一樣,只是高大了不知許多倍,便如一片森林,詭菌森林……
很快,大地為之干涸枯竭,龜裂出無數(shù)尺許寬的巨大裂口,就像被敲骨吸髓,奪去了精魄,變得了無生機。
詭菌森林簇擁之下,一個大如堡壘的黑黃色圓球矗立中央,一只只白嫩柔弱的蜂形怪物不時從圓球中脫出,滑落地面之后,便將體外一層透明軟皮徹底掙破,隨即向著四周那些詭菌爬去,一待攀上,便即大口張口,貪婪吞噬……
原本羸弱瘦小的身體隨即便如吹氣的尿泡一般疾速膨脹、瞬間長大,最后化身為一個個體壯形巨、螯尖爪利的怪物,繼而整束成一列列、一隊隊,向著四面八方開去……
“可笑至極,真若如此,豈不成了天大的孽障!”
少年已然對那些不著邊際的離奇畫面嗤之以鼻,因為看得越多,少年就越不愿相信這些景象曾經(jīng)真實發(fā)生過,于是索性扭頭不看,轉(zhuǎn)而開始尋找離開此地的路徑。
可不知為何,那些景象便如跗骨之蛆般銘刻心海之中,越想放開,卻越難了結(jié),只因心竅開啟的少年已然看得更加明白起來,只是少年絕然不敢也不愿相信!
一團莫可名狀的煩悶與憤怒在少年心中油然生出,再而隨著回憶景象的反復重現(xiàn)而不斷盤桓、疊加、累積、充溢……
直到最后,少年感覺胸膛快要憋得爆炸開來,于是霍然抽刀轉(zhuǎn)身,想要給那些可惡的夢魘來一個碎尸萬段!
可就在轉(zhuǎn)身的一刻,一個襤褸少年突然從管中旋轉(zhuǎn)而下,神情雖是木訥,手中卻赫然握著一把澄澈通透的長刀……
少年被這一幕猛然嚇了一跳,立刻退后,長刀再舉,全神戒備!
良久已過,大開的管口并無一人一物落下,那個手持長刀的少年也就此消失不見,不再露面。
直到此時,少年方才醒悟過來,剛剛管壁中那一幕分明就是自己剛才滑下時的樣子。
“為何生成這般異常景象?”
念及至此,少年不禁呆住了!
“莫非這根光滑的管子竟有留駐昔日影像之能?難道光霧中的諸般離奇也是真的?但……”
一道黑白相間的虛影如風襲來,正被那些光影霧綽逗弄得滿心疑惑的少年頓時大驚,本能得向外一閃,將那道虛影避過,隨即手握長刀定睛看去,卻見來者卻是阿莎的靈鼬!
靈鼬似乎受了不小的驚嚇,待到少年將刀垂下之時,便忙不迭得攀上少年肩頭,接著轉(zhuǎn)頭緊盯洞壁一角。
少年不明所以,只得隨著靈鼬視線看去,卻見根須團簇的洞壁一角正在蠕動,少年大驚,長刀隨手而起,靜待此間敵人的現(xià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