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有凡人不顧一切,妄想成仙,四處尋求金丹妙藥,癡迷此途;卻也有不知愁的靈物,憧憬凡人的生活,只認(rèn)為知其百味,方不負(fù)此生。
我和阿絨,都屬于后者。罷了罷了,這不是已經(jīng)來凡間體驗(yàn)凡人的生活了嗎,怎么還有這么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我搖了搖頭,努力把這些古里古怪,復(fù)雜又難以實(shí)現(xiàn)的想法給拋到腦后。
也不知在屋頂上坐著吹風(fēng)吹了多久,現(xiàn)在的我只覺得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風(fēng)也帶了深深的涼意。我抬頭望向天空,猜想道,想必已經(jīng)差不多是子時了吧,正是那些邪祟靈體作怪的好時機(jī)。我只需靜靜等候著,很快就能知道,是什么在作亂了。
早些時候,陳府內(nèi)還時不時有人提著燈籠在走動。而此時,陳府里面已經(jīng)門窗緊閉,屋子里面的燈火也都熄滅了,只剩走廊上,以及庭院的燈柱上,還有微微亮光。這時候,有很多人都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了。
不知是不是因?yàn)榇盗嗽S久的風(fēng)的緣故,還是感受到了動靜有異,我只覺得腦袋有些發(fā)熱,漲痛。我用手捶了捶頭,安慰自己,繼續(xù)等一會兒,肯定就有好戲看了。
果不其然,又等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陳府庭院內(nèi),終于發(fā)生了異常的現(xiàn)象。
只見庭院內(nèi)的燭光,從一開始的微微晃動,到后來搖曳不定,最后竟然全都突然間熄滅了。
霎時間,整個陳府都暗淡了下來,只有天邊掛著的那輪尚算皎潔的月亮,以微弱的月光支撐著最后的可見度。
我仔細(xì)盯著,心想道,且瞧瞧這作祟的東西,究竟有什么來頭。
終于,這出好戲的主角出場了。
只見從陳府大門處,走進(jìn)來一個穿著鵝黃色衣裳的人,她頭發(fā)凌亂,步履搖晃,直直地走向庭院深處,對著一處房門,走上前去,卻被一道金光狠狠彈開。她死心不改,又上前試了幾次,依舊如此,終于,她忍不住嗚咽起來。
這還是人嗎?應(yīng)該不是了吧。
我看著她坐在地上哭泣,心里不禁有疑。
她進(jìn)來的時候,陳府的大門可是關(guān)著的,再加上被金光彈開,想來是這間屋子,被高人做了手腳,加了防護(hù),或者,里面貼了符篆,才使這些邪祟不得靠近。
看來這個人,要么是靈魂出竅,要么就是,已經(jīng)去世,轉(zhuǎn)為鬼魂了。
這是趙蘭兒嗎?按理說,她失蹤的時候,正著嫁衣,一身通紅才對,怎么也不會變成鵝黃色的衣服,要么就是有人為她換了衣服,要么,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趙蘭兒。
我正分析著其中的線索,想要順著推理推理,卻覺得頭疼得越來越厲害。
我現(xiàn)在靈力缺失,就連這普普通通的小小靈體,哭嚎傳來的穿透力,都難以抵抗,足以影響我的心神。
既然今日已經(jīng)看了個大概,等明日我恢復(fù)了些,再來捉住她,問個大概,也不遲。
想到這里,我準(zhǔn)備悄悄地翻身飛下墻頭,只是剛剛蹲坐許久,為了觀察四周,換了個姿勢,躲在后面伏在瓦上,腿早已經(jīng)麻了,站起來時,一時無力,踏響了磚瓦。
那靈體警覺得很,聽到周圍有動靜,立馬抬頭看向四周。
我又趕忙蹲下來,右腳后退一步時,動作過大,一時不防,滑了一下,竟然直接從屋頂上摔了下去。
這意外來得措手不及,我根本來不及施法,心想著,這會兒可要實(shí)打?qū)嵉厮€屁股蹲兒了。
沒想到,我閉著眼睛等著落地摔的疼痛,卻久久沒有到來。一道有力的禁錮,圍上了我的腰,讓我緩緩落地。
當(dāng)我一落地,那道禁錮便消失了。
依稀瞥見一縷微弱的光從我的腰間消散,往我的前方聚集而去。我還來不及細(xì)看,腦袋又一陣疼痛,疼得我感覺整個身體都快要爆裂開來。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忍不住蹲下來,抱著頭,使盡力氣,用力地敲打著頭部,希望能夠讓自己清醒一點(diǎn),好受一點(diǎn)。
我感覺到,那個靈體離我越來越近了。
腦袋愈發(fā)疼痛,我睜開眼睛,想要趕快遁走,以免打草驚蛇。卻看到前方站著一個人,我極力想要看清他,卻始終模糊不已。我強(qiáng)撐著麻木的雙腿,向他走過去,身體里卻好似有千萬只螞蟻噬咬,讓我完全沒有辦法使上力氣。我勉強(qiáng)走了幾步,卻沒有支撐多久,雙腿一軟,向前撲倒在地上,只覺得眼皮有千斤重,控制不住地,緩緩閉上了雙眼,暈了過去。
好難受,全身都麻木不已,眼前一片黑暗。聽著耳邊的說話聲,我怎么努力,都睜不開眼睛。
“你快施法給她調(diào)息呀!你這個人怎么這么小氣!”是阿絨的聲音。
“非親非故,沒有義務(wù)?!币魂嚽謇涞哪新晜魅攵?,聲音磁性,十分好聽,說出來的話,卻有幾分冰冷。
“我看你左右也是個道家中人,竟然連這點(diǎn)忙都不幫,還妄想匡扶正義,拯救天下蒼生?”阿絨嘲笑道。
“我并未說過此話。”那男人說道。
“你就忍心看著這么一個活生生的人,一睡不起?”阿絨反問道。
“作死,該罰?!蹦悄腥艘琅f不為所動。
這可尷尬死了。
“他是去救人,不是搗亂?!?p> “此為何故?”那男人似乎聽見阿絨這樣說,有些好奇,便問道。
“你說說你來這白石鎮(zhèn)干嘛的?不就是為了殲邪除祟?我們也是啊!要不是我不能為她調(diào)息,還用得著求你?”阿絨雖然這話說得在求人似的,可這語氣依舊是十分不屑。
不過它能為了我求人,我十分感動。
“這個蠢蛋,居然耗費(fèi)自己的靈力,去救一個毫不相干的快要病死的婦人,把別人救回來了,自己卻弄成了這個樣子。早就叫她不要多管閑事,可她居然把我灌醉了自己跑出去。我可告訴你,你再不救她我就要咬你了?!卑⒔q竟然又知道這一切,我很想趕快醒過來,問問它為什么,什么事都知道。
雖然現(xiàn)在看不到,但我想,它咬牙切齒的模樣,一定很可愛。
沉默了半晌,那男人終于道:“若是她自己作死,跑去招惹邪祟,我是萬萬不救的。但聽你剛才這樣說,她因?yàn)槁芬姴黄骄攘瞬幌喔傻娜艘幻?,才無力脫身,得以至此。此番看來,情有可原,理應(yīng)救治?!?p> 他說完,開始為我施法,一股溫暖的氣流在我體內(nèi)蕩漾開來。
想來剛剛我暈倒前,站在不遠(yuǎn)處的那一個模糊人影,竟然是他。而他卻以為我是去搗蛋的,認(rèn)為我活該,所以才拒絕救我。
有脾氣,直爽,是我喜歡的那一掛。
一個毛茸茸的玩意兒輕輕落在我身邊,蹭到我的臉,有些癢,卻也舒服得很,想來是阿絨跳過來在一旁看著。
好想揉一揉阿絨,跟它說一說,我今天經(jīng)歷的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那男人收回手,自己稍作調(diào)息后,坐到了一邊。我聽見他起身的聲音。
阿絨在我身邊,用爪子輕輕地?fù)现业哪?,好癢。
我竭力想掙脫黑暗,終于,如愿以償?shù)乇犻_了眼睛,回到了現(xiàn)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