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歌跟著蘇姓老者一路來到祠堂門口。經(jīng)過了蘇寧成這一鬧,還與晴雯聊了聊,時間就已經(jīng)到了傍晚。
只見夕陽吻在斑駁的墻上,形成一層淡淡的昏黃色。青苔遍布在磚瓦上,像是炫耀著它頑強的生命力,
蘇姓老者上前推開那道有些脫漆的祠堂門,便發(fā)出一聲像是小孩哭訴的聲音。
林長歌剛準備跟著他進去,便看到老者做了個納手的姿勢,雙足也停了下來,意思是自己就不進去了。
林長歌也不多言,只向他說了謝謝,便走了進去。
迎面是一個四合院間,正中央擺著一只精雕細琢的鯉魚。從魚嘴里吐出的也不是水,而是一團淡淡的薄霧。
薄霧一經(jīng)魚嘴噴出,有的像上飛去,似乎是想與天公試比高。有的向下飛去,像掃把一樣,清掃著祠堂地面的塵埃。
還有一絲薄霧緩慢的爬到林長歌的腳下,讓他忽然覺得像是被一只毛毛蟲咬了。又攀到林長歌的腰間,如蛇一般,在他身上繞了一圈,想要從左肩撲向林長歌的面皮。
黑白自古相對。
霧是白色的,貓是黑色的。
所以它可能是不喜歡左肩上那只懶散的黑貓,便自動繞開。從右肩撲到林長歌的臉上,最終從他鼻孔進入。
林長歌一聞到這股薄霧便感到腹內(nèi)清明。他知道這應該是一種攏聚天地靈氣的法陣,雖然不如前世自己遇到的那些法陣來的精妙,但也差不到哪去。
而且此法陣還有洗滌經(jīng)絡(luò)的作用,這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若是能在這邊修行的話,倒也可以解決自己的燃眉之急。
“是歌兒來了嗎?”
“是的。”
“進來吧?!?p> 林長歌聽到一道蒼桑的聲音,知道這應該是蘇家的那位老太君。他把肩頭的貓抱住,再放在地上。
“喵”、“喵”
兩聲貓叫,作為與它相伴數(shù)千年的林長歌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第一聲貓叫是因為它剛回到他的身邊,所以不愿離開片刻。第二聲則是它覺得讓目前實力極弱或者說根本沒有實力的主人,去面對一個陌生人是不安全的。
但是林長歌很清楚,所以他寵溺地一笑,把眼睛都瞇成了月牙的形狀,示意它放心。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覺得在秋城里,任何人都可能傷害他,只有內(nèi)堂里面的老人不可能。
盡管這位老太君對他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但對于他而言,她又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這是一句看起來自相矛盾的話。
如果理清了現(xiàn)在的林長歌已經(jīng)不是以前的那位“林長歌”,但在世人眼里,他依舊是那個“林長歌”,那也就不難理解了。
他腦海中的那道“林長歌”的殘魂明明白白地告訴自己,可以信任她。
所以林長歌毫無防備地走進了內(nèi)堂
一進內(nèi)堂,就見兩排蠟燭像是身披鎧甲的軍士,那跳躍搖曳的燭火就像是“他們”手中的長矛。而那位跪坐蒲團上的佝僂身影,就是“他們”需要保護的人。
“外……外婆”林長歌有些結(jié)巴,或者說有些不自然。他就是一個小偷,偷走了別人的親人。
“當著祖宗的面,跪下?!碧K家老太君依舊面對著一座座牌位。
林長歌呆了呆,不知道該怎么做。
不跪的話,會顯得很奇怪。目前他絕對不能讓人覺得他有異于之前。
跪的話,他無法說服自己。因為這些牌位上的祖宗,并不是他之前的祖宗。
所以他眉頭緊皺,用手抓著衣角,一時竟不知道怎么做。
“怎么,外婆說的話你也不聽了?”老太君見他久久不跪,語氣不由加重。
林長歌腦袋快速運轉(zhuǎn),思考著有什么應對之策。
“嗯”
二聲,表示疑問,也表示著不悅。
祠堂內(nèi)的燭火跳動,林長歌腦中靈光一閃。
“請恕我無法跪。”
“為什么。”
“因為這不是我的祖宗。”
“怎么說”
“我姓林”
此話一出,祠堂內(nèi)久久無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太君長嘆一聲道:“歌兒,你還沒有忘記仇很啊?!?p> 說完這句話,她從蒲團上站起,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她的孫兒。
這是林長歌第一次見到“林長歌”的外婆,他雖然面如湖水般平靜地直視著她。但內(nèi)心其實非常緊張,因為他害怕被她看出什么出來。
這位老太君穿著一身粗舊麻袍。身上沒有佩戴一點金銀,絲毫沒有半點貴氣。右手拄著一根拐杖,支撐著她佝僂的身體。后背好像背著一座大山,駝得十分彎曲。
看著和秋城那些街角老太太沒什么差別,
林歌看出了她身上的特別。
老人從表面上看已經(jīng)年老色衰,但看她的骨相,依稀還能看出她年輕時的美貌。
最特別的還是她的一雙眼睛。
如果要林歌來形容這是一雙什么的眼睛,那他只能說,這是一雙疲倦的眼睛。
也是。執(zhí)掌著偌大的家業(yè),每天睜眼醒來,都是依靠她的人,而沒有一個可以讓她依靠的人,如何能不疲倦呢?
蘇老太君自然不知道林長歌一下子會想這么多,還以為他是故意不回答自己的話,就拄拐走到他的身邊。
她來到他身邊,見他皺著眉頭,只以為他又想起了仇恨。
她不想這個孩子陷進仇恨的漩渦。
她拿起拐杖,高高拿起,想要打醒林長歌。
可看到林長歌左邊的眼睛還充著血,她又閉上了眼睛,不忍再打。
最終,拐杖落在林長歌的手臂上,輕得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她不知道,這個細微的動作卻打在了林長歌的心間,如雨水滴到池塘,泛起了漣漪。
前世的林長歌,不,成歌。
成歌聽哥哥說,父親戰(zhàn)死在與北方魔族的戰(zhàn)斗中,而母親則是因為生成歌難產(chǎn)而死。
父愛對他而言,并不陌生。從小把他養(yǎng)大的哥哥,就是他的父親。
可母愛,他不知道是什么,
想來,也應該是這樣的吧。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說道:“外婆”
蘇家老太君聽到這聲外婆,再聯(lián)想到這孩子可憐的身世,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