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就這樣如水劃過，如意香譜在手，學(xué)習(xí)在前，就像塊海綿一樣拼命吸收著水分。
至于便宜老爹，不曉得是佩服他埋下的先手，還是感懷于他的淳淳愛護之心，盡管到現(xiàn)在還未見過面，如意衷心希望他平安無事，早日歸來，對這個比她前世年齡小得多的男人滿是期待。
“姐姐，你已經(jīng)好久沒陪我了?！毙〉芪男⊙凵褡屗滩蛔∫恍Α?p> 如意有些慚愧，事情一多確實疏忽了。小姑娘以前和弟弟關(guān)系很是親密，每日都會例行陪他一會兒?？伤齺砗蠹敝私庀惴?，閱背香譜，留給小弟的時間自然少了許多。
“是姐姐的錯，你學(xué)堂忙嗎？”如意牽著卜緣木的手柔柔地問道。
感覺很久沒有被姐姐關(guān)心的小男孩喜悅不已，閑說了幾句話之后又低落起來。
“怎么了？還不開心？”如意停下來捏捏他的鼻子，“姐姐剛剛想了想，以后每晚和你一起溫習(xí)。這樣可好？”
“好啊，”這回是真的雀躍了，“日日如此？”
“嗯，除非姐姐有大事急事，否則每日如此?！被貞?yīng)的笑臉讓如意也放下了擔(dān)憂。
如意倒不是一時起意。卜緣木雖小，卻不是不懂世事的年級。家中這段時間的風(fēng)波變故，他也定有感覺。只是所有人，包括她，都全忙著自己認為緊要的事情去了，難免忽視了他，幸好今日堪堪察覺。
“姐姐有話問你，你可要老實回答?！?p> 卜緣木抬起頭偏望著如意，點點頭，“什么？”
“可是學(xué)堂里面有人欺辱于你？”
“沒有，”急的準備出口否認的緣木突然不做聲了，姐姐的目光好可怕，讓他不敢顧左右而言他。“是有幾個說話不好聽，老是嘲諷我?！?p> “都說什么了？”如意也不著急，牽著弟弟手進了書屋，一邊給他擺好紙筆，一邊輕輕示意他坐下再說。
“也沒說什么？”緣木支支吾吾。
“跟姐姐都不說實話了，是不相信姐姐了嗎？”如意一副傷心懊惱的樣子。
果然小孩還是比較好騙，“沒有，就是說卜家要破產(chǎn)了，說爹爹回不來了，還說姐姐將來肯定沒人要。”
如意聽了恨得牙癢癢，誰說小孩不壞，就是這種看似無心的攻擊才最惡毒，“打架了嗎？”
“啊，姐姐怎么知道？”緣木想不明白，為什么學(xué)堂的事姐姐好像親眼所見一樣。
“脾氣再好，別人說到爹和我，你肯定忍不住的。”如意撥了撥小弟額前的一小縷頭發(fā)?！皩Ω哆@種人，打一拳只能當時解氣，下次他還會抓住機會挑釁你。要解決就要打七寸，打疼他就無后續(xù)煩惱了。”
“打疼他？我今天打疼了他們，個個哇哇叫呢?！?p> “噗嗤，”如意展顏一笑，“傻弟弟，蠻力打人能有多疼。動動腦子。哎呀，你等著看姐姐給你出氣。是哪幾家的?”
“還不就是幾個舊人，夏家領(lǐng)頭，還有幾個他們往常的小跟班?！本壞?p> 用腳尖蹭著地，“姐姐，爹真的能回來嗎？”
“放心，爹那么厲害，一定會回來的。還有，以后每晚姐姐和你一起溫書。讓小娘也陪著我們?！?p> 如意雖說和三叔一席談，確定了老爹是個厲害角色?？墒侨怂悴蝗缣焖悖f一計劃并沒有按照他預(yù)料的進行，又該如何呢？不過當下如意是斷不可能流露出一點點猶豫和害怕的。
至于晚上的時間，以后還是留給家人好了。
小娘不說，不代表如意看不出她的心情也低落?，F(xiàn)在她有事忙，小弟有書讀，只有小林氏白日單獨在家，她可不愿家里有個抑郁癥，前世對此病都沒辦法。
另外夏黃兩家的事情也得趕緊查查，要說狀告卜家的事沒有他們插手，如意是一百個不相信。本就是瘋狂逐利而動的本性，天賜良機，還不得想盡辦法從卜家身上咬下一塊肉。
看如今這勢頭，想來打定的主意還挺大，恐怕想著怎么聯(lián)合吞了卜家。
“哼，也不怕自己吃不下?lián)嗡懒恕！?p> ·······
“王媽，你把小娘叫來吧，別讓她老呆在房里，就說我和小弟都想她晚上陪著我們?！?p> “誒，好呢?！蓖鯆屢荒樝采呑哌呧止?，“就說小姐和少爺天天想著夫人了，哪像那起子小人說的，什么就是給人收拾善后的命?！?p> 卜緣木拉緊如意的手，看著她，他知道姐姐又生氣了。
如意先是漲氣，后又暗自一笑，就像王媽所說，跟小人有何計較。日子是自己過。不能完全不在意別人看法，畢竟你身處環(huán)境中?？梢矝]必要太在意，因為日子還是自己過出來的。
小林氏過來時，姐弟倆書桌上各居一端，暖黃的光暈讓她心中一暖，也沒出聲招呼，向王媽示意添點溫水，自己隨意斜坐靠在窗下的床榻上，開始低頭做起線活。
“香，亦有君、臣、佐、輔，各適其位，盡展其性，才至各有其理，亦各有其法。何以為據(jù)，五運六氣、五行生克、天干地支皆可為其準。恰如甲子、甲午年日常之香，是年為土運太過之年，少陰君火司天，陽明燥金在泉；從人身心運化利，宜用沉香主之，沉香為君，檀香少用，輔以片腦、大黃、丁香、菖蒲調(diào)和，則可合與天地而益與人。·······”
輕吁一口氣，如意不愿影響了專心的小弟。只是這香譜一書博大精深，也看得她頭暈?zāi)X脹。要真是個十幾歲的小孩，估計得看哭。就是她，也找到了久違的考試突擊背書感覺。
365要是在面前，如意毫不猶豫會薅掉它一頭毛。下次要打個商量，職業(yè)進階也得一步一個腳印，一上來就是高階，也不怕她出不了新手村。
如意起身松松筋骨，“小娘，做什么呢？”
“給你做身新衣裙?！毙×质咸ь^笑笑，手下飛針走線看得如意贊嘆不已。這手活，她一輩子估計都難練成。
看著如意感嘆的臉，小林氏笑了，“你不用學(xué)這個，有正經(jīng)事做才好。我就是閑來無事?！?p> “誰說的？小娘的好手藝也是正事，能體現(xiàn)價值的都是正事?！比缫獾脑捳Z沒有勸慰，滿滿的肯定讓小林氏眼睛一亮。
“香坊正事我是一點兒幫不上你們忙，”話音未落就被如意打斷了。
“小娘別生氣我插話。這幾日跟著甫叔學(xué)習(xí)，我對香坊之事有了些考量，等我思慮成熟，跟三叔商量一二后再定奪，有很重要的事情還需要小娘操心呢。”
“真的嗎？”小林氏很有些激動，她從沒想過對香坊利益噶一腳。卜家大爺在，她給自己的定位是續(xù)弦之人，不貪不嗔就可穩(wěn)定一生。只是這么多年過去，無論是卜家還一雙小兒女都已不知不覺成為心中牽掛，大爺音訊全無，作為孩子口中的“小娘”，她想護住他們，護住卜家，也能對得起當年護住她給她庇護的男人。
有成年人心理的如意理解小林氏的心情，當然后者是不可能想到這點的。她確實想給小娘找點正經(jīng)事，免得她想東想西，無故煩惱。也是因為對卜家香坊的發(fā)展她有了新思路。
如果計劃可以執(zhí)行落實，也許開始會有點艱難，但后續(xù)之路就寬廣多了。至少不僅能在現(xiàn)在傳統(tǒng)香坊制品上不落人后，還能拓展新的市場，走出永春，甚至走出白水州。
按照卜家香譜記載和甫叔講述，老祖宗早先并不制香，只是販香料。不過后來見原材料和成品之間利潤差距驚人，才開始嘗試販香同時制香，也是因為前者之便，走訪收集了不少珍品香料，特別是香方，這事兒鮮為人知，卜家內(nèi)部也沒多少人知曉，所以卜二爺才以為只有香方。
也許早前家族中曾經(jīng)有人和如意一樣的想法，但不知為何沒能實現(xiàn)設(shè)想，反而讓家族分裂，于是才有如意他們這一族遠走，而香譜也并未歸于白水州卜家，而是跟著到了更為偏遠的永春。
奇怪地是，明明手中有金山，永春卜家偏偏不用，全在用心做所謂初級品的篾香（竹簽香）。更奇怪地是，棄香譜不用卻勒令每代又必須挑一個杰出之人傳襲，而且每代必須增添一道全新香方，不拘是收集而來還是自創(chuàng)。
如意不愿糾結(jié)許多，反正卜家大爺沒丟下任何禁令，她就當沒有限制，按照自己想法來處理。
甫叔告訴過她，還過三月就是傳統(tǒng)的斗香會。如意打算趁此機會做點動作，只是在此之前，石頭得先搬開才好。只是不曉得這些石頭有多少來自于卜家內(nèi)部，有多少來自于外面。
還有光靠香坊那點學(xué)習(xí)時間遠遠不夠。如意打算從明天起每天取些香料回來加強聞香辨香，還可以帶著小弟熟悉一二。卜家之人，總不能對香之事一知半解。
本來還想找小武問問情況，一想下午他傳信回來說臨縣有人可能有卜家船隊消息，已加緊過去查證了。算了，等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