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二爺把燙手山芋丟出去后忙不迭就走了，小林氏可能也是第一次正兒八經看到二叔子的真實個性，啞然失語。“二叔，這~~~”
蓮娘恐怕也沒想過這個局面，她還以為卜二爺帶她來是公開的，能給個名分啥的。結果這樣甩了她？先是漲紅的臉現(xiàn)在已是一片煞白，淚水止不住往下淌，嘴唇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小林氏想開口，被如意搖頭制止了。
“你在永春有親戚嗎？”
沒有得到回答，如意點點頭，也在她意料之中。
“這樣吧，你先在這里住下，二叔把你放在外面的卜家宅子算什么呢？又不是養(yǎng)得外室？對你和我們卜家名聲都不好?！?p> 如意眼見小林氏眼睛睜大，對她口中輕松說出外室一次顯然不能贊同。她笑了笑。
“我不用，你送我回二爺?shù)恼泳统伞！鄙從锊⒉幌肓粼诖说亍?p> “那可不行！”如意回得斬釘截鐵，“二叔送過來就表明不想和你有任何關系，剛剛他所說你也聽見了。你是卜家老生意伙伴的獨女，買賣不在仁義在，在你家接人來之前，怎么都得保證你的安全和名聲?！?p> “我的名聲早就在白水州和二爺綁在一起了?！鄙從锫暽銋?。
如意冷笑了一聲，“這事是由你說定的？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先住下吧，隔兩天也許就會換個想法了?！?p> 蓮娘聽著如意篤定的語氣，有些遲疑和不明顯的膽怯，卜家是不是查到到了什么？
“小娘，您好好招待客人，我還得繼續(xù)去下香坊。”
如意很放心小林氏，她的小娘也不是馬虎角色，彈壓一個未出閣的蓮娘已是綽綽有余。到了自己地盤，也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
一身愜意的如意回到香坊，甫叔還在忙活，雪香湊上前，“大小姐看著心情很好呢？”
摸了摸小丫頭的啾啾，又軟又蓬松，手感不錯，“嗯，問題解決了一小個?！?p> “好了就過來，別想著磨蹭耽誤時間。”聽到甫叔的話，兩個小女孩同時做了個鬼臉。
“繼續(xù)繼續(xù)，要學炒是嗎？”如意接過甫叔遞來的鍋鏟。
“炒要根據需要，或清炒，或料炒，火候上有炒令黃，炒令焦等。和其他手法一樣，同樣香料不同香方，不同香料炒制也相差甚遠?！?p> 如意只能說再一次認識到行行有學問，想要做好真是得下功夫。
她腦速飛快記錄著：炒黃，以微火短時間加熱翻動，炒至表面黃色，內部基本無變化，并能嗅到香料所散發(fā)出的固有氣味，外部鼓起爆裂。這樣香料會膨脹，易于散發(fā)有效成分，能矯臭。
炒焦，將藥材置于鍋內以較強的火力加熱，炒至外面焦黃或焦褐，內部淡黃并有焦香氣味為度?！ぁぁぁぁぁ?p> 還在記憶中，耳邊就來了一句?！澳銇碓囋嚒！边€不等如意反應過來，甫叔抓了一大把香料丟進炒鍋。
如意才看清香料，大驚失色，話都沒說就拿過小鏟開始操作。這是檀香啊，可不是大路貨，一邊炒一邊苦著臉對甫叔說，“您老人家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這么放心我，還是根本就不做指望？”
甫叔哈哈大笑，“炒著吧，我看看你憑感覺能做到什么火候?！?p> 趕鴨子都上了架，如意也不說話了，一心盯著鍋內的檀香，想著之前辨香時看到的成品檀香，她趕緊招呼雪香，“雪香，快過來，幫我把火壓小?！弊约侯櫜坏没饸鉂L燙，趕緊把放下去還沒溜達一圈的檀香料撈了起來。
“甫叔，您也太會挖坑了?！笨粗缰讣咨w般大小的檀香料，如意哭笑不得。
要知道她印象中檀香都是米粒大小的，很顯然需要預先把大小分割處理一下，要不是她之前記得牢固，她今天炒到最后也不會成功，肯定還得被甫叔又笑話一通。
甫叔倒是很欣慰，“大小姐火眼金睛發(fā)現(xiàn)了，不錯不錯，老頭子沒白教。”
雪香拔出來燒著的薪木，“爺爺老是玩同樣的把戲，大小姐注意點，下次就不會上當了?！?p> 如意沒工夫斗嘴，鍋里的溫度也不能完全讓它降下去，這檀香處理還有點麻煩，怎么能快速把大小壓成米粒呢？
用擂缽不實際，一碾壓成粉狀了；用石臼搗，是不是太慢了點？
眼睛一撇，對面桌上有個小木錘，是了，可以敲捶打。不管了，先拿來試試。
如意疾步拿來木錘，把檀香放在銅盤中小心捶打至小散塊，然后再放進炒鍋中?！把┫?，把火稍微拔大一些，慢小火就成。”
如意小心翻炒著檀香，看著淡黃棕色的粒狀物慢慢顏色變成近金黃色，炒鍋中的煙氣也從無色、灰白、黃、漸漸出了紫色，原來一點點腥氣也隨之不見，撲鼻而來的味道溫潤、醇和、清淡、自然。
“知道為什么檀香要炒了嗎？”甫叔追問，“其實蒸煮本也可以的?！?p> 如意想了想，“去掉那點子腥氣，蒸煮固然可以，太過費時，不如炒稍快一些。只是會不會香有流失?！?p> “所以一利一弊，萬事皆如此，求完滿不可能?！备κ妩c點頭，“只要炒，還有一個基本手法也不可漏掉，炙?！?p> “這我知道一點，用液體輔料拌炒，使輔料滲入和合于香材之中，以改變香材的藥性?！比缫庥X得理論學習還是有用的，你看，至少不至于接不上話。
“炙的輔料多有哪些？”甫叔一問一答時間例行開始。
“蜜，酒，還有，就不太熟悉了?！?p> “先說說蜜炙、酒炙的禁忌和手法。”甫叔坐在椅上，喝著香茶挑揀著重要之處問著。
如意組織下思路，緩緩說道，“蜜炙的方法有蜜拌后炒，炒后加蜜、先下蜜后下香料。蜜汁炒至色黃不粘手為度，然后出鍋晾晾。煉蜜要注意適度，太老質稠不易炒拌，色澤不艷；太嫩則水分不易干燥、香料易粘手?；?、草類香料用蜜多一些，體質較硬的極莖種子類香料，用蜜量可少一些?！?p> 甫叔笑而不語，如意心下大定，應是無錯，想想接著往下說。
“酒炙時將香料用黃酒或白酒適量噴灑拌勻稍燜后，置熱鍋內炒至黃色或深黃色時取出。亦可將香料先于鍋中炒熱，再于其上徐徐噴灑定量的酒，使其吸入香料，炒至有香氣，料色微黃，立即出鍋，涼后備用。用酒量隨香料而異。炒時要掌握火候，香料不能聞到焦味，香料內部不變色?！?p> “大善大善！”甫叔重重放下碗茶，心中激蕩萬分?！拔襾斫o你講講其他的炙?！?p> 如意發(fā)現(xiàn)，每當她認為自己懂了一分，就會迅速地出現(xiàn)掩藏在海面以下的九分未知。古人誠不欺我，“路漫漫其修遠兮”。
“醋炒，米醋酸苦微溫，文火炒至香料微黃、香氣逸出，可以矯味除腥；鹽炒，將食鹽置鍋內文火炒熱，將香料倒人拌炒，炒至發(fā)胖呈黃色為度，可以防腐矯臭；梨汁炒，生梨搗爛，榨取其汁，與香料拌勻燜潤使梨汁吸盡，置鍋內文火炒至微黃或黃色，略見焦斑時取出，可以加入瓜果甜香，在藥香上有提質。······”
臨到日暮西山，甫叔才算意猶未盡停下，滿懷期待看著如意，她點點頭，“記住了?！辈辉缚桃怆[瞞自個兒學習能力的后果就是天天被寄予厚望，天天被“壓榨”。
如意知道甫叔也很累，只看他現(xiàn)在目光錚亮，可是神情委頓就知老人家也透支了。
“甫叔，明日休息一天可好？”如意提議。不等對方拒絕，她又說：“我也需要消化，不會閑著，我今兒會帶些香料回去。明天試試香方?！?p> 甫叔不語，站起來向香料柜走去，在好幾個抽屜摸摸索索一陣后，拿著幾個包過來，遞給如意，“試試也好，這些你拿回去，大爺家里也備了些，你問問姨娘放在哪兒，看看回來能帶個啥玩意兒。”
如意好笑，老頭子明明沒做指望，偏偏還要給出鼓勵之語，她要是真能折騰出個東西，不得驚到他。嗯，那個場面應該很有紀念意義。沖著這個，如意都覺得不花點心思不行。
拜別甫叔和香坊眾人，如意回到家中，小林氏、小弟正等著她吃飯。哦，還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蓮娘待著可好，有款待不周之處，你只管跟小娘說就成?！弊鳛橹魅?，客氣話還是要說兩句的。
“并無?！庇舶畎畹拇饛妥屓缫舛嗫戳怂齼裳郏杏X性格咋突然大變了。袖子動了動，是小林氏在打暗號，算了，天大地大吃飯事大，晚間再去問問小娘吧。
不過確實不是錯覺，雖說同席進餐時間不長，如意再次確定這姑娘真是跟換了一個人似的。
怎么說呢？就是之前如意認為是白蓮花或綠茶婊，中午那一出確認是后者，現(xiàn)在狀態(tài)怎么走到反面去了。預定的計劃不能實行有點小煩躁，意外卻讓她覺得趣味多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