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零，老爺子的愿望
莫西本想告訴羅文輝，他的那個朋友，他遇到的那個老人，就是云天青，可是一想若是這樣，老爺子不喜歡外人打攪，會不會讓他覺得很不高興？
雖然知道了老爺子這幅字畫，能讓他的生活瞬間能有質(zhì)的變化，但是他卻沒打算賣掉。這是老爺子贈給他的禮物，意義要比幾百萬塊錢要大得多。
他不想隱瞞羅文輝，因為羅文輝也是他信得過的朋友。但是，這件事必須要經(jīng)過老爺子的同意，他才能帶羅文輝去拜訪他。
于是，莫西有空的時候，就會到橋上去看老爺子，然后攙著他回家在那里坐坐，只是幫他忙活些力所能及的家務，買些老少皆宜的小食品帶去和老爺子一起吃著聊天，假裝不知道也從不過問他的身份。
周末的時候，莫西看到老爺子家里有電餅鐺，一時興起，問老爺子拿了些食材，烙起了燒餅。
老爺子奇道：“哎？想不到你小子還會這一手??？”本以為，他也就做個樣子，但是第一個出鍋后，莫西拿給老爺子一嘗，老爺子的眉毛差點挑到頭頂上。
“嗯嗯，這味兒，地道！嗯，面也夠酥，不難為老頭子的牙口。小子，你這一手，是跟誰學的？”
莫西笑道：“跟我娘學的，但是我娘做的也沒我做的好吃。我一個人，在外面賣了一年燒餅。”
老爺子看看莫西的手，點點頭道：“嗯，像是一雙熟練的手。很穩(wěn)，哎？你寫字怎么樣？寫兩個字我看看?！?p> 莫西憨笑著，用圍裙擦了擦手，在老爺子桌上擺的紙張上寫了幾個字。老爺子一本正經(jīng)的戴上老花鏡，仔仔細細的端詳了一番。
莫西一陣不好意思，老爺子卻毫不在意的搖著頭道：“勁頭可以，但是筆法，功底不行，缺乏行云流水的氣勢。你這不叫寫字，呵呵，這叫畫字?！?p> 莫西撓撓頭說：“我就沒認真練過書法，就是瞎寫?！?p> 老爺子正色道：“一個人的學問，性格，心胸，氣場，都在字里。你的字，給我一看，這就是粗膀子大力氣的農(nóng)家漢子。一個胸懷筆墨，出口成章的人，一出手那字就是龍飛鳳舞，草走鶯飛，有起有落?！?p> 莫西笑道：“聽老爺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p> 老爺子道：“別拍馬屁。要不，我教你寫字吧。就當作你給我做這么好吃的燒餅的酬勞。不能拒絕啊，我這個人不喜歡欠情?！?p> 老爺子雖然年逾古稀，鶴發(fā)童顏，但是性格卻象小孩子一樣任性，想到哪就是哪，不容辯駁。
莫西也只好答應了，老爺子說做就做，捧出了自己的文房四寶，往桌上一蹲，一邊啃著燒餅，一邊指點莫西寫字。
整整一天，一老一少玩得不亦樂乎。現(xiàn)在的莫西，無牽無掛，是自由多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老爺子倒沉默了。
“怎么了？”
老爺子又沉默了半晌，才抬起頭道：“莫西，謝謝你?！?p> “您老忒見外了，謝我什么呀？我天天來您這吃喝叨擾?！?p> 老爺子笑著看著他：“我兒子要是跟你一樣就好了?！?p> “他現(xiàn)在在哪兒呢？您一點消息也沒有嗎？”
老爺子搖搖頭說：“他是賭氣走的，這一口氣，賭了三十年……怪我，我年輕的時候，脾氣太倔，我決定的事，天王老子也別想改變?？晌彝?，他是我兒子，他跟我一樣……這倆倔驢拴在一塊，能呆得住嗎？”
“那也不能三十年不回來看您一趟吧？他是干什么的？”
老爺子起身，走到窗戶邊：“他呀，比我厲害，是搞科研的。也許，不是他不想回來，是回不來了吧。身不由己啊?！?p> 莫西嘆息著，安慰著老爺子：“您放心，血濃于水，父子連心，沒有什么誤會能經(jīng)得起三十年的時間還解不開，那不成了血海深仇了？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p> 老爺子搖著頭笑著說：“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啊。”
“放心，您老身體健康著呢，再活三十年都不成問題。”莫西恭維著，可除了這樣的話，他想不出該說什么來安慰老爺子。
“做我干兒子吧？”老爺子說著，看向莫西，眼神之中竟有些羞赧，好像生怕莫西不愿意。
莫西有些驚喜，卻又有些慚愧，他懇切地說道：“老爺子，說實話，如果在不知道您的身份之前，我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的。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我心里……沒法接受。”
“你知道我是誰了？”老爺子好奇的問。
莫西點點頭：“你的字畫上有落款。”
老爺子轉(zhuǎn)過臉去道：“我以為你不會看呢?！?p> 莫西面帶歉意地說：“老爺子，您給我的字畫，實在是太珍貴了，我受之有愧……”
老爺子一抬手：“在我面前，休要提錢。錢這個東西，從來都不是我追求的東西。我的字畫，也不是用來讓你估價的。三十年了，我心里很清楚，雖然我每天都要去橋上等他，但我知道，他是不會回來了。這個家，需要有認托付。”
莫西沉默著，老爺子的話說的有理。他的兒子，要么是不在了，要么是身不由己回不來。
“我觀察了你好久，你是個好孩子，我也看出來，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可你卻從沒有想過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你是個值得信任的孩子，是個我很想擁有的孩子。所以，我才冒昧的提出那個要求，希望在我歸天之前，還能享受到哪怕一天的天倫之樂?？梢詥?？”
面對老爺子近乎哀求的期盼，莫西再也無法拒絕了，他撲通一聲跪下，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干爹，請受兒子一拜。”
云老爺子激動的將他扶了起來，干枯的老手攥著莫西的手，顫抖著聲音道：“好孩子，快起來。”
莫西心中還是有些慚愧，雖然是為了達成老爺子的心愿，可是這件事總覺得有些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老爺子當然知道他的心聲，沉吟半晌才道：“其實，有件事，我沒跟你說實話。”
“什么事？干爹？”
“其實，遇到你的第一天，我就已經(jīng)明白我兒子永遠不會回來了。我原本，是想從橋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的?！?p> “啊？”莫西驚訝的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