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花燈夜私奔
事情敲定后,慕容清就回宮里去了,甄懿也回了濮陽王府。
滿院梨香正濃郁,被雨打濕過的梨花味被囚在小小的院落里,醇厚而深重。
“姑娘……”只見澄兒神色怪異地站在院子門口,迎向甄懿,“一梨居,有客來訪……”
甄懿偏著頭問:“誰來了???”
澄兒欲言又止,只退到一旁。
隔過門沿,一位身帶白錦織花緞斗篷的女子縵立于梨花樹下,全身皆白,似與這院中的梨花融為一體,遠遠的看不清她的面容與身材。
甄懿微瞇雙眸,邊走便道:“不知閣下是何人?為何來此?”
白錦斗篷幾乎遮住了女子三分之二的面容,只留得櫻唇微啟:“是我?!?p> 甄懿怵了一怵,看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打發(fā)澄兒:“澄兒越發(fā)偷懶了,這院里的茶都沒了?!?p> 澄兒眼神飄忽著打量一番眼前的女子,也不敢多問便下去了。
“你來干什么?不是應(yīng)該在鐘譽小四合院里呆的好好的嗎?司遙沒跟你說我們的計劃嗎?”
云舒痕將斗篷摘下,一張清麗絕俗的臉龐掩蓋在凄白的綾羅之下,面容姣好,只不過少了幾分血色,那如水般的沉靜更是尋常女子所沒有的。
“我已經(jīng)寫信給徐城了。一切照計劃而行?!?p> 甄懿看見云舒痕雙手抱著一個箱子在胸前。
云舒痕頓了頓,低頭看著懷里的箱子道:“昔日姑娘出手相助,三番四次救舒痕,舒痕銘記在心,如今畢生心愿將要實現(xiàn),此中感激之情,并非三言兩語可說得清的,箱子里的東西,不過略微以答姑娘扶危救困之恩?!?p> 箱子打開,里頭是一套碧水蘇繡月華碎花挑云披風(fēng)斗篷,上面微覆著一層細紗,用來保護這件綾羅,整齊疊在箱子里,隱約還散發(fā)著異香。
“此乃江南一帶最好的錦繡坊所織品。還望甄懿姑娘笑納……這也是我現(xiàn)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云舒痕半垂眸,臉上覆蓋了一層淡淡的哀傷。
甄懿輕撫眼前的綾羅,手感極佳,問道:“你這東西是……”
“這是我托家里的婢女帶出來的,她念著主仆情分……”云舒痕語氣更加哀傷。
“若非我一時糊涂……如今可能也不會如此……至少,我與徐城,還尚有在一起的機會……”云舒痕輕拭去眼角滴淚。
“舒痕,就算你再如何爭取,云家都不會同意的。”甄懿安慰道,“如今你們?nèi)裟芩奖汲晒?,定要好好珍惜?!?p> 云舒痕眼眶微紅,凄白無血的臉頰難得染上一層紅潤,緊握住甄懿的手。
甄懿輕輕拿起披風(fēng),這罕見的布料加之江南一帶最好的繡工,栩栩如生,無奢靡馥郁之感,卻是華貴非常,通體金絲銀繳,點綴以珍珠寶石,朝陽蓬勃秀麗不已,但披上去如輕紗之感,實屬難得罕寶。
“這披風(fēng)極好?!闭畿参⑿?。
云舒痕欣喜非常,說了些感激涕零的話便告辭了。
等人兒的身影徹底遠去之際,不知從哪里出來的澄兒端著茶才上前:“姑娘。云小姐可是前來送了禮?”
“澄兒,今日之事,不能同第三個人提起?!闭畿卜愿?。
“澄兒知道?!背蝺嚎戳丝凑畿彩种械呐L(fēng),又道:“這是云小姐送的禮?看著這件碧色披風(fēng)好生精致漂亮,虧得云小姐知道姑娘最喜碧青色,送禮送對門了?!?p> 甄懿打量著這件披風(fēng),突然道:“也是,但這么好的披風(fēng),不取個好名字,仿佛有點遺憾?!?p> “對對對!小姐說得正是呢!”澄兒點頭如搗蒜。
叫什么好呢……
甄懿思忖片刻:“墨陰二字如何?”
墨陰?
“這披風(fēng)深究起來,是墨綠色的,取墨一字,加之陰一字,深淺自聽,澄兒,你覺得如何?”甄懿徐徐拂過披風(fēng)。
澄兒笑道:“奴婢只識得幾個字而已,并不懂什么取字之理,既然是小姐取的,必定是獨具匠心,別致得當。”
甄懿爽朗一笑。
澄兒忽然想到什么,道:“姑娘,我們明都花燈會快要到了。”
甄懿扼首不答,心中有數(shù)。
入夜后,天氣像晚秋似的涼。還泥濘的街道,尚且濕潤的屋檐,但這一切都阻擋不了明都百姓的熱情。
遠遠的光暈像無數(shù)的星辰,逐漸匯入時光溯回的長河之中。
街上人流相當,多是正當青年的少年才俊,青春靚麗的佳人千金。
萬朝寺內(nèi)外更是人流涌動。
后院水井旁,烏透的黑夜下的萬朝寺燈火照出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的身影,背著包裹貓著腰在無人的院落里不斷徘徊,時而向門口張望,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徐大公子可是在等人?”
徐城仿佛被當頭棒喝,轉(zhuǎn)身一看,院落里不知什么時候涌出來好幾個衣著一致的男子,將他圍了起來。
“徐城,這些日子,你躲得可辛苦了?”從一群人里逐漸走出一個人,月牙色白袍翻飛,手中搖著折扇,一臉笑意訚訚,“在下鐘譽,在這恭候多時。”
徐城一身寒毛豎起,全身僵住,不知所措。
手中包裹猛地摔在地上。
甄懿帶著云舒痕沿著小巷子一路疾行,避過人群眾多的地方。
“前面便是萬朝寺,按照約定迅速會面,然后跟著子期安排的線路出城,司遙在那邊接應(yīng)?!闭畿餐O聡诟?。
“甄懿姑娘······大恩大德,舒痕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你!”
甄懿拉緊了云舒痕的手,邊跑邊道:“方才接你出來時,我未曾看見金鈴,怎樣,這幾日,你們處得如何?”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們同病相憐,自然處的是極好的,只是我自身也難保,不能為她尋到她夫君了······”
“她的事自有慕容銜操心,你不必掛念,眼下你與徐城能順利離開最為重要?!?p> 二人心急沖沖地闖入后院,卻撲了個空。
“人呢?”甄懿四處望望,毫無人跡。
“他終究······沒有這勇氣么······”云舒痕苦笑,臉上一片黯然。
“什么勇氣不勇氣的?他與你不是說好了今日萬朝寺私奔嗎?這人······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甄懿蹲下身子,在院中勘察。
“甄懿你看,今晚的景色多好。”云舒痕抬頭盯著烏黑漫水的天空,今夜的天,沒有星辰,沒有月亮,漆黑幽深得像一個漩渦,讓人恍惚得失神。
她的臉頰沒有一絲血色,方才一路疾行下的微紅在這一刻褪去,橙黃色的花燈高掛在萬朝寺的飛檐之上,搖曳生姿,她就這么望著,嘴角處始終掛著一絲淡淡的微笑。
“我去四周找找,或許·······有事耽擱了沒數(shù)······”
甄懿轉(zhuǎn)身。
“我與春風(fēng)皆過客,你攜秋水攬星河。徐城,我給過你機會了?!?p> “什么?”
甄懿不明所以,只當頭挨上了一記重擊,不省人事。
徐城是被一陣極為刺目的陽光給打醒的。
渾身麻酥地難受,動彈不得。
徐城張皇地望了望四周,狹小密封的空間,唯有天窗下破開的窗紙才隱約透出光亮照明整間屋子。
時辰不明,若不是這一簇光亮,徐城認為現(xiàn)下是黑夜也無妨。
良久,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
還是那個月牙白袍搖著扇子的男子。
對,他記起來了,他自我介紹過他叫鐘譽。
“睡得怎么樣,徐大公子?”鐘譽還是笑著看著他說話。
“你要干什么?這是哪里?”徐城警惕。
鐘譽找了個凳子坐下,“徐大公子貴人多忘事,這欠我的錢還沒還上,便想著和佳人雙宿雙飛,一走了之了?”
“什么錢?我何時欠過你錢?”
“喲,果然是和他們說的一樣,翻臉不認賬啊……”鐘譽勾勾唇角,“你贖那個丫頭的錢,打哪來的?”
徐城懵了,嘴皮子都開始不利索了:“什么……什么丫頭……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贖的是我的丫頭,你說我怎么知道?”
“你胡說什么,金鈴是宮里的婢女,怎么會是你的丫頭?”
鐘譽得意一笑,趁熱打鐵:“哦?金鈴是嗎?那你怎么就肯定,我不是宮里的人?”
“不是……這金鈴是宮里的丫頭,她……不是……”
徐城慌了。
“說說吧?!辩娮u拍了拍衣袖。
“說……說什么啊……”徐城心虛的不成樣子,眼睛四處亂瞟。
“你還有什么好說的,徐子朗?你,你那小破事兒,難道需要我一一給你理清楚嗎?你最好從實招來,否則你這輩子都別想出去了!”
“別別別,我說我說?!毙斐羌庾旌锶毓?,“我姓徐名城字子朗,一個月前結(jié)識的金鈴,我們情投意合,并定了親。我四處借了錢讓她早日出宮,說好了一她出宮后便來找我……”
鐘譽冷哼一聲:“你要交代的就這么點事兒嗎?還有呢!”
“沒了啊,我我我,不是……還有什么沒有交代的???”
徐城一個激靈就想起身,反被被勒得更緊。
“少給我整這些有的沒的,你再不老實交代,你就這么被捆著一輩子!”鐘譽狠狠地拿扇子敲了敲徐城的腦袋。
徐城癟了癟嘴:“還有……云家的事……”
拂色
遲來的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