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言歡在太守府邸時,并沒有瞧見秋雨,一回來便在門口見到了她,秋雨并沒有因為她的女裝驚訝,而是很高興道,“公子果然沒有料錯,姑娘您果然平安回來了!”,子夜已告訴過她,易言歡姑娘的身份。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連守大門的仆役都睡下了,易言歡不禁問道,“你特意在此等我的?”
秋雨點頭,道,“姑娘的再造之恩,秋雨沒齒難忘,不見姑娘回來,秋雨不得心安?!?p> 易言歡有些不好意思,錢都不是她出的呢,她呵呵笑道,“小事小事”。
打發(fā)了秋雨,易言歡氣沖沖地朝書房去了,她知道,往日這個時候公子都在書房的。
氣死她了,公子在她危急之時,居然偷溜走了,不救她就算了,后來她落入官府手中,生死不明,府里卻一切如常,仿佛她是空氣一般,沒了就沒了。她保證,她并不是喜歡這個無良公子,只是,她不喜歡這種可有可無、被忽視的感覺罷了。
書房燈火通明,此時無人值夜,易言歡進去,只見公子正倚著頭,看著一本書,樣子十分閑散。
易言歡走到他的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也不說話。
蘇玄恪放下書,道,“歡兒回來了”,他的語氣平常地像是她剛剛逛街回來了一般。
易言歡道,“回來不回來重要嗎?奴婢被抓,可沒見公子有半點動靜!”,她保證她絕不是喜歡他,她只是不喜歡這種被漠視可有可無的感覺。
“你這不是回來了嗎?”,他端起茶杯喝茶,話語平靜,沒有因為她說的話生氣。
“我既然是公子你的婢女,你就有責任保障我的安全,萬一我被用刑怎么辦!萬一我被惡人欺辱怎么辦!萬一我被殺再被棄尸荒野怎么辦!”,她越說越激動,最后一拍桌面,在他的對面坐下來。
“歡兒的想象力很豐富”,蘇玄恪聽完后評論道。
易言歡瞪著他,看他平靜的表情,煩躁更甚,“算了!”,她取出向太子借的一百兩銀票,“公子,這是你為我贖身花的銀子,現(xiàn)在還給你,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我便是自由身了,你我銀貨兩訖,各不相欠”,終于到了這一天了,一朝穿越,她怎么可能當一輩子的婢女,從今以后,她的命運她做主。
對于她突如其來的舉動,蘇玄恪是意外的,拿起一百兩銀票,若有所思,半晌將銀票放下,看著她笑著。
易言歡被他看得心虛,撇嘴道,“子夜也說了,香媽媽是向你要價一百兩的,一千兩是你自己花的冤枉錢,這可不關(guān)我的事”。
“有理”。
“這么說,你同意了?”,易言歡生怕他反悔,又肯定地問了一遍。
“這筆賬這樣算也合理,可另一筆歡兒打算如何還呢?”
“另一筆?”
“今夜才為秋雨贖身,歡兒這就忘記了?”
秋雨......那五千兩......
“秋雨是買給公子你的,好不好......”,易言歡聲音越來越小,底氣全無,確實是她提出要為秋雨贖身的。
“本公子幫你贖了秋雨,想怎么處置她是你的事,至于那五千兩,歡兒不可抵賴。”
“哼!”,易言歡一甩衣袖出了書房,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天微微亮,一個瘦小的人影抱著包袱躡手躡腳地從后門溜了出去,正是易言歡,她怎可能甘心侍奉這個無良公子,好不容易從丞相府跑出來,自然要自由自在地活著,至于那公子,她已還清欠款,而秋雨也留給了他,自己不算虧欠他。
“老板您就通融通融嘛,我身上沒那么多錢,八兩,八兩可好?”,易言歡同車行老板討價還價著。
“我說姑娘,我這就是小本經(jīng)營,八兩連本錢都不夠,何況此處去安國,天高路遠——”
“老板,話不能這么說——”,在易言歡正準備一大段大義凜然的話語時,一定金子出現(xiàn)在兩人中間,易言歡怔住了,老板直勾勾地看著金子。
“老板,我有話對這位姑娘講,還請給個方便。”,子夜將金子扔到了老板的手中,轉(zhuǎn)而看向易言歡。
“得了,您隨意——”,老板收下金子,喜滋滋地離開了。
易言歡咽了咽口水,看著眼前的俊臉,心虛地喊道,“子夜——”
“易姑娘,你為何要——”。
“我只是出來逛逛”,易言歡打斷他,接著打哈哈,“呵呵,遙州城風景真不錯啊,特別是早上,空氣特別好——”。
子夜嘆了一口氣,半晌才道,“以后切莫如此了,公子會不高興的。”
他不高興?她還不高興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得服軟,默默地跟上子夜。
回到府里,子夜對易言歡道,“易姑娘,公子在書房,等著你前去奉茶呢。”
“哦”,易言歡悶悶地答了一句,便不理子夜。
沒能逃出去,易言歡心情很不好,此時無良公子正在看書,易言歡沒有心情欣賞他豐神俊朗的面孔,只將茶盞在書桌上擺好,便要離開。
“歡兒,這茶味道不對”,蘇玄恪突然說道。
“嗯,奴婢去換一杯”,茶的味道能有什么不對的,要是平日易言歡早就跳腳和他理論了,只不過今日逃跑未遂,實在是提不起勁來。
易言歡去拿茶杯,卻是被蘇玄恪按住了手,他笑道,“不必了”。
易言歡驚慌地抽回手,站在一旁。
“歡兒,你今日精神不佳,是有心事?”
“沒有,奴婢是——”,他都看出來了,易言歡看著他回道,“餓過頭了”。
“偌大一座府邸,若是餓死人,本公子顏面何存?歡兒趕緊去用膳,別讓人說本公子竟餓著了貼身婢女”。
易言歡實在是沒心情逞口舌之爭,聽到他的話便退下了。
易言歡退出,蘇玄恪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斂去,喚道,“子夜”。
“屬下在”,子夜推門而入。
“今日她可有異動?”
子夜看了一眼蘇玄恪,繼而凝眉道,“沒有”。
書案上,是下人呈上來的字條,是在打掃易言歡房間發(fā)現(xiàn)的,上面只寫了一句話,“救恩之恩來日必當相報”,這樣歪歪扭扭奇奇怪怪的字跡,一看便是易言歡所寫。
蘇玄恪長久地看著書案上的字條,沒有說話,他的臉色平靜,子夜跟隨他這么多年,自是知道公子的脾性,這平靜多半蘊著怒意,“公子”,子夜心驚,難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他對公子的衷心,天地可表,唯一隱瞞的,便是易姑娘出逃的事情。
“子夜,你可知錯?”
子夜暗驚,當即跪下請罪,“屬下知罪,屬下不該隱瞞易姑娘出逃一事,此次是屬下糊涂,以后絕不會再犯”,他不該欺瞞公子,何況世上有幾件事能躲過公子的耳目。
“起來吧”。
“屬下犯錯,請公子責罰!”,公子向來賞罰分明,他本就做錯了,該受罰。
“退下”,子夜的衷心他信得過,只是自古紅顏禍水,女人的力量,雖細微卻無縫不入,這點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不想失去子夜這個衷心的屬下,這是給他的提醒,蘇玄恪背過身,已不再看他。
子夜知道再說已是無益,他懂公子,當即不再堅持,起身退了下去。
“小姐,您早上去哪兒了呀?早上秋雨到處都沒找到您”,秋雨看見了易言歡,便興沖沖地跟了上去。
易言歡卻提不起勁兒,隨意答道,“出去逛了逛”。
“對了,子夜大哥說,明早我們?nèi)ム挸悄兀〗憧捎行欣?,讓秋雨幫您收拾吧”?p> 易言歡猛地停下腳步,如五雷轟頂,又是鄴城......
“小姐,您怎么了?”,秋雨不解,而易言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問道,“你說的可是鄴城?大錦國的都城,鄴城?”
秋雨不解她的意思,捂著嘴吃吃笑了,“小姐,大錦國哪還有別的鄴城,自是都城?!?p> 易言歡仰天長嘆,心中默默流淚,她跟鄴城到底是什么孽緣啊......
易言歡百無聊賴地拿著紫砂茶壺,把茶水從壺中倒入杯中,又從杯中倒入壺中,心中琢磨著自己的逃跑大計,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易言歡都沒有回頭,說道,“進來”。
“小姐”,秋雨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喚道。
易言歡停住了手中的動作,站起身笑道,“是秋雨啊”,想起她的稱呼,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啊,秋雨,我不是故意隱瞞女子身份的”。
“小姐哪里話,能遇上你,是秋雨的福氣”。
易言歡這才覺得不對勁,秋雨怎么一口口小姐地叫著,她不知道自己也是丫鬟嗎?被這么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稱為小姐,怎么她覺得很諷刺呢?
“秋雨,你叫我易姐姐吧”,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比秋雨大一些。
“子夜大哥吩咐過了,此后由秋雨照顧小姐,秋雨不敢逾越”,秋雨福了福身,神情有幾分不安。
易言歡這才明白過來,絕對是混蛋公子干的好事,這么急著把秋雨推給她,不就是怕她不認賬嗎,可惡!
秋雨一副恭順的模樣,易言歡又無力地趴在桌上,讓這么一個大美人來伺候她,真是浪費,估計她兩站一塊,她更像丫鬟。
“小姐,子夜大哥說,明日要啟程去鄴城了,讓你準備一下”,秋雨在她身后小心地說道。
“秋雨,你要再小姐小姐地叫,我就不帶你上路了!”,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了,不是她不會享受別人的照顧,關(guān)鍵是這么漂亮的姑娘把她小姐地叫著,怎么看都像笑話。
“不要?。∏竽悴灰s我走”,秋雨一頭跪到地上,淚水說流就流了下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看秋雨這個樣子,易言歡還是忍住沒去扶她,堅持說道,“那你叫一聲易姐姐”。
“易、易姐姐”,秋雨看了她一眼,鼓足勇氣才叫出口。
“這就對了嘛”,易言歡去扶她,豪氣說道,“我們能相遇是緣分,以后還要互相照顧,你就別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