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夜已經(jīng)很深很深了,顏婉婉終于睡著了,易言歡緩緩睜開眼睛,她不會放棄的,她一定要帶她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她那會兒寧死也不愿離開.....
易言歡決定留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考慮好了,就算騙也要把她騙出去,就算她和義父之間有什么誤會,他們說清楚也就沒事了啊。
今晚是最好的時機,明日過了周瑾兒的婚禮,周文軒的注意力必定全在這邊了,到時想要跑,恐怕更難了。
易言歡焦灼不安之際,幾聲輕微的扣門聲響起,易言歡小心翼翼地開了一個門縫,驚喜的發(fā)現(xiàn)是嫣兒!
驚喜過后,易言歡一臉狐疑地看著她,前面秋雨的教訓(xùn)她還沒忘呢,現(xiàn)在她不敢輕易相信別人了,嫣兒明白她的疑惑,主動解釋道,“奴婢會武功,當初管家讓奴婢來伺候郡主,也是讓奴婢暗中保護郡主?!?p> 易言歡這才放心,頓時掩飾不住的開心,嫣兒簡直是及時雨啊,看來今晚可以帶義母離開了!
易言歡對嫣兒交代了幾句,再三囑咐一定要親自傳給永安王,嫣兒一臉的嚴肅,重重點頭。
易言歡和永安王約了寅時初在丞相府西墻角碰面,這個點人們睡得最熟,也最安全。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易言歡叫醒了床上的人,顏婉婉本就睡得淺,很快便完全清醒了。
易言歡有些無辜地說道,“我想來想去還是害怕,恐怕丞相不會輕易饒過我,我要不還是走了吧?”
顏婉婉點了點頭,她本就是要她走的。
易言歡握住她的手,“現(xiàn)在快寅時了,我一個人害怕,你送我出去好不好?”
女兒第一次對她提要求,還是這么簡單的一個要求,她當然不會不應(yīng),顏婉婉完全沒有懷疑,答應(yīng)了她。
閣樓外的護衛(wèi)們精神奕奕地站崗,連一只蒼蠅也不會放進去的模樣,卻不知兩個人已經(jīng)沿著地道出了丞相府。
易言歡鉆出地道,開心地看到永安王已站在那里,義父果然疼她,即使現(xiàn)在是半夜,他一聽到她的消息還是立刻趕來了。
永安王見她出一個地道鉆出來,上前問道,“小丫頭,你搞什么鬼?”
易言歡吐了吐舌頭,搭了一把手,將另一個身影拉了上來。
月光下,女子粉黛未施,頭發(fā)簡單地垂在胸前,自自然就是俏麗無雙、冠絕天下的尤物。男子長身玉立,十多年過去了,他的風華、氣質(zhì)卻不減半分,讓人挪不開眼。
顏婉婉看到他,慌忙轉(zhuǎn)過身,十多年不見了,日日都是蝕骨相思的折磨,可是她寧愿一輩子被這相思折磨下去,也不愿再見他,當年她背叛了他,不管基于何種原因,她都無顏再見他。
永安王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沒有動,也沒有說話,易言歡看在眼里,在她確認三夫人就是七王妃時,便猜到了義父是編了一個好聽的故事,其實他一直知道,義母根本沒有死。
不管當年他們有什么誤會,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何況他們生了她呢!
易言歡對永安王道,“義父,我把義母給你帶過來了!”,爹娘這兩個詞實在喊不出口,易言歡覺得還是喊義父義母自在一點兒。
又是一陣靜默,易言歡無語,這些大人也太讓人操心了,不禁說道,“不管過去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過去了呀,已經(jīng)快二十年了,你們就不能放下么?不管怎么說,你們還生了一個這么可愛的我呀!”,易言歡覺得自己有些不要臉了,但此刻她真的好開心啊,她的爹娘都是她很喜歡的人,想想以后一起生活的日子,她忍不住開始期待了。
“你說——什么?”,永安王一向風平浪靜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了驚訝的神情。
易言歡有點兒鄙視她這個義父了,不滿地說道,“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才剛好救了我,又認我做義女,哼,狡猾!”
永安王看向那個倩影,喊出久違的名字,“婉婉——”
顏婉婉驀地轉(zhuǎn)頭,似下了很大決心說道,“宏宇,過去都是我的錯,小顏她——小顏她這些年過得很辛苦,謝謝、謝謝你替我照顧她這些日子。”
易言歡嘟囔道,“遇到你們這對不負責任的爹娘,我能不過得辛苦嘛?!?p> 永安王眸中的深思漸漸化去,很快明白了發(fā)生的事情,面對易言歡似撒嬌的一句話,寵溺涌上心間,他不是一個糾結(jié)的人,不會揪著過去不放。
顏婉婉臉上的愧疚之情愈深,她不能讓女兒誤會下去了,這對宏宇不公平,就在她準備吐露實情時,永安王搶先道,“這對不負責任的爹娘已經(jīng)知錯了,以后會加倍補償丫頭?!保f著摸摸她的頭,寵溺之情溢于言表。
顏婉婉深深地看著他們,這兩人,一個是她最愛的男子,一個是她最愛的女兒,兩人都在她的身邊,仿佛幸福唾手可得,可是,她有資格嗎?
永安王見她神色掙扎,明白她糾結(jié)的是什么,更知道她在意的是什么,他問道,“婉婉,難道你忍心讓女兒失望嗎?”
易言歡也看過去,一臉無辜的樣子。
在兩人熱切的目光中,她終于下定了決心,朝他們淺淺一笑,過去的都讓它過去吧。
絕麗的笑容如夜間綻放的曇花,美得讓人窒息,這個笑容像承諾般,易言歡忍不住要落淚了,她成功了,她真的做到了。
永安王雖然眸子緊緊追隨著顏婉婉,卻沒有忽略掉他的丫頭,他拍著她的肩膀,道,“傻丫頭,不要哭了,義父以后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p> 驀地,一陣狂風刮起,在永安王注意力在易言歡身上的間隙,顏婉婉被一道力道拉開數(shù)丈,同時四面八方聚集了弓箭手,弓都是滿弦的狀態(tài),蓄勢待發(fā),對準了永安王和易言歡。
顏婉婉被人擒住,不得動彈,她看著這要讓自己驚心的一幕,撕心裂肺地吼道,“不要!”
“婉婉!”
“義母!”
周文軒從弓箭手身后走出來,無情地看著顏婉婉幾欲崩潰的神色,下令道,“動手!”
密集的箭矢如天羅地網(wǎng)般飛馳而來,永安王一邊保護易言歡,一邊小心流矢,有些吃力。
顏婉婉厲聲道,“周文軒,你敢!他們一個是七王爺,一個是郡主,你不準,不準傷害他們!”
周文軒捏著她的下巴,臉上只有嗜血的殘忍,“這里沒有王爺和郡主,只有亂闖丞相府的逆賊?!?p> 易言歡被永安王拉著左右躲避,感覺到義父的吃力,連義父的手心已有薄汗了,她不由慌了,卻無法幫上半分,狠狠地想到,這次若是大難不死,將來一定讓周文軒好看。
“??!”,看到一只飛矢直面而來,易言歡不禁驚呼出聲。
永安王凝眉,一手出掌擊落了正面的箭矢,這一支箭怎么也避不過,情急之下,他想也沒想,將易言歡拉到了身后,那支箭直直射中他的胸口。
“義父!”
“宏宇!”
箭矢仍從四面八方射來,永安王丟下易言歡的手,運用內(nèi)力雙手出掌,凌厲的掌風掃過,箭矢反轉(zhuǎn)方向飛向射來的方向,十幾個弓箭手躲避不及,被射中要害,倒地而亡。
這一下嚇住了弓箭手們,都不敢再射,周文軒很清楚,易言歡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頭,沒了永安王,她好對付的很,此時永安王顯然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他擺了擺手,示意收手。
永安王胸口的箭沒入心臟數(shù)寸,剛剛的那一招已經(jīng)耗盡他所有的元氣,再也支撐不住,就要倒下,易言歡急急扶住他,“義父!”
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血啊,易言歡捂住他的胸口,不讓血流出來,血液還是從她的指縫流出,易言歡慌了神,卻還是強自淡定地說道,“義父,你不要擔心,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你一定會沒事的?!?p> 對,一定會沒事的,義父武功高強,只是中了一箭而已,他會沒事,會沒事的。
周文軒走過去,猝不及防地掐住了易言歡的脖子,“小顏,這是你自找的!”
易言歡已被迫放開了永安王,沒了幫扶的力道,永安王支撐不住幾乎要倒在地上,靠了墻才險險站好。
“宏宇!小顏!”,這是這么多年,顏婉婉第一次生出強烈的恨意,恨不得殺了周文軒。
易言歡一拳一拳打在周文軒身上,“你放開我,我要帶義父去找大夫!你快放開我!”,她不停地掙扎,然而這點力道對周文軒根本沒任何作用。
“若你殺了她,必定會后悔!”,永安王的聲音已透著明顯的虛弱,易言歡想提醒義父不要說話,可是被掐緊的喉嚨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音。
“王爺,你與老臣交手了十余年,當知我從不做后悔的事情。這個丫頭的性命,我要定了!”,說罷,他一把拔出永安王胸口的箭矢,頓時他的傷口血流如注。
“宏宇——”,印象中永遠高大偉岸的男子,此刻臉色蒼白地如一張白紙,血,正從他的胸口汩汩流下。
易言歡眼眶欲裂,眼前的場景撕扯著她的心。
顏婉婉意識到什么,眼淚如斷了線一般不停地落下,二十年未見,沒想到再見已是永別。
看著午夜夢回時總會看到的熟悉面龐,她薄唇輕啟,淺唱道,“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p> 這輩子,終是她對不起她了。
人生不能重來,說后悔也無用。
可是,她輕輕一笑,笑容帶著凄婉哀絕,宏宇,等著我,我會下來陪你的。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p> 永安王再也支撐不住,目光也不清晰了,可他清晰地聽到了她的歌聲,他仿佛看到婉婉對他淺淺而笑,就像當年一樣。
那時候他年少輕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就是你破了本王的棋局?”
女子清淺而笑,如百花盛開,“王爺?shù)钠寰植⒉浑y解。”
“好狂妄的語氣!你可敢對本王對弈一局?”
“有何不敢?”
他們對弈七局,他七次皆敗,最后他扔掉手中的棋子,對她說,“看來本王注定是要娶了你?!?p> 只可惜,娶她一諾,這一生從未兌現(xiàn),今生都沒有機會了。
易言歡不知從哪兒來的力道,狠狠地推開了周文軒,抱住了永安王落地的身體,易言歡負荷不了他的重量,只得抱著他的上身坐在地上。
“義父,不要,不要——”
誰能告訴她,怎么才能救她的義父。
誰能告訴她,她該怎么做。
感覺到懷里的人體溫一點點失去,易言歡再也繃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啪嗒啪嗒落在永安王的臉上。
“義父,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p> 永安王想替她擦眼淚,可是手已經(jīng)無力地伸不起來了,他用盡力道道出最后一句話,“你是德清郡主,要堅——強?!?p> “我會的!我會堅強!義父說的話,我都會聽,義父,你——”,易言歡的話未說完,永安王已在她的懷中,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義父——”
撕心裂肺的聲音劃破了夜空,如小獸悲鳴,侵染了夜晚的鄴城。
周文軒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袖道,“有刺客夜闖相府,永安王仗義相助,卻不幸被刺客殺死,本官深感痛心,自會請求皇上,對其追封榮寵?!?p> 突然間,易言歡沖向周文軒,將手中的殘箭狠狠刺向周文軒的心口,“你該死!”
周文軒神色不動,輕松地捏著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易言歡吃痛,手中的箭矢落在地上,周文軒嘲諷道,“就這么點兒能耐,還想殺了我?”
易言歡回頭看他,帶著紅血絲的眼睛滿是恨意,仿佛恨不得將眼前的人千刀萬剮,易言歡吼道,“周文軒,要不然你就殺了我,不然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顏婉婉痛苦地搖頭,“不要再說了,小顏,不要再說了。”
周文軒一手扼住易言歡的脖子,易言歡呼吸被奪,雙手去掰自己脖子上的手,卻不能動他分毫。
周文軒看著顏婉婉,看著原本絕望的容顏此刻臉上的驚恐,他臉上扯開一抹笑,“婉婉,這么多年來,你給我的表情還不如這一個晚上來得豐富?!?p> 易言歡臉上爆發(fā)出強烈的恨意,雖被鉗制,她的臉上沒有半分屈服,只要她還活著,總有一天,她會讓他付出代價!
“你、你不要傷害她?!?p> “你求我啊,只要你求我,我就留她一命?!?p> 顏婉婉跪了下去,“我——”
易言歡突然松開了雙手,不顧咽喉上的窒息的痛苦,她猛地抽出身后侍衛(wèi)的劍,徑直朝前刺去,周文軒情急之下,松開了手,他已避之不及。
眼見那劍要刺中丞相的胸口,只聽“噌”的一聲,劍被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