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公子,一定要如此嗎?”邵方臉色愈發(fā)凝沉。
劉承祐攤了攤手,笑道:“也可以不如此?!?p> “只是……若我不能得之,則他日必將你煙雨樓連根拔起。”
邵方聞言,沉默良久,隨后終是咬了咬牙,頷首應道:“好,老夫便遂了公子的意思。只是卻有一個條件......若公子不能應允,邵某情愿玉碎,也絕不讓出這一生的心血!”
“且說來聽聽?!眲⒊械v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只見邵方微微頷首,隨即伸手指向尤跪在地上的如煙,凝聲說道:“待公子及冠娶了正妻之后,需納我這位義女為如夫人(如夫人,在明時地位比正妻稍低,比側室稍高,也稱如妻),而煙雨樓,權當是老夫送給公子的嫁妝了!”
此言一出,不待劉承祐開口,那如煙便已駭然望向邵方,眼眶中仍掛著淚珠:“義父!”
“閉嘴,老夫自有打算?!?p> 邵方冷聲輕喝了一句,隨即看向劉承祐,凝聲道:“想必劉公子應能明白老夫的意思!”
邵方之意,是將如煙嫁到劉家,如此一來,煙雨樓便算是和劉家綁到一處了,一榮俱榮。
如此不但可以解除尚武閣的打壓,還能平白得到一位家世不凡兼心性成熟、前途似錦的姑爺。
再者說如妻的地位雖不如正妻,可只要如煙心里能轉過彎來,邵方相信憑自己這位義女的嫵媚手段,總有一天能得到這劉承祐的偏愛。如此,將來煙雨樓在劉家中的份量,便只會越來越重。
劉承祐聞言,心下暗罵一句“老狐貍”,思忖了片刻后,點頭應道:“可以?!?p> 他的目的是收煙雨樓為己用,而不是真的要和邵方撕破臉,故而在探清了對方的底線之后,便也應了下來。至于如煙進了府門之后該如何安排,還不是由他說了算?
只見其應下邵方后,便朝身后的細雨說道:“細雨,今日起你便跟著邵前輩,得空去煙雨樓的總舵中多看看,多學學吧?!?p> “是。”細雨聞言淡淡應了一聲。
“哈哈哈,細雨如煙,卻正合了我煙雨樓之名?!?p> 邵方自然能聽出劉承祐的言下之意,只見其郎笑一聲后,正色道:“今日起,細雨即為我煙雨樓副樓主,樓中所有生意賬目、人情往來以及各分堂重要幫眾的名單,老夫定毫不相瞞,如實奉上。”
“待他日如煙進了劉家的門后,老夫便會退位讓賢,歸隱山林,讓細雨姑娘統(tǒng)領煙雨樓。”
言罷,又伸手扶起如煙,嘆聲道:“煙兒,劉公子的身邊不能缺了武道能手。細雨姑娘既將入駐我煙雨樓,那么你便跟著劉公子去吧,好生護衛(wèi)他,莫要出了差錯?!?p> 如此說著,又朝如煙打了個眼色......
如煙本不是愚鈍之輩,聽二人如此一番你來我往的交鋒之后,哪還不明白邵方的用意……雖心中仍不情愿,卻也不會繼續(xù)使性子,壞了煙雨樓的大事。
只見其收拾心情,輕呼了口氣,緩步來到劉承祐身前行了一禮:“如煙見過公子。”
“老狐貍,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劉承祐見此心下暗罵一句,隨后淡淡地朝如煙點了點頭。
如此,劉承祐和邵方二人自是重新落座,好言相談了起來。只是那細雨和如煙卻換了位置,如煙隨了劉承祐,而細雨則站在了邵方身后。
“現(xiàn)在,可以說說那尚武閣的來歷了。”只見劉承祐淡聲道。
邵方聞言點了點頭:“不知公子可曾聽過李如松這個人?”
“李如松?遼東總兵李成梁的長子......邵前輩,你該不會告訴我這尚武閣背后站著的,竟是遼東李氏吧!”
劉承祐不由得一陣頭大,瞬間有一種被邵方給坑了的感覺,還有一股想立馬毀約的沖動。
貪心不足蛇吞象啊,若早知煙雨樓惹上的是遼東李氏,他定會再三權衡利弊,絕不會輕易應了自己面前這個老狐貍!
后人只知戚繼光的戚家軍名傳于世,可劉承祐卻知道,在萬歷年間,大明第一戰(zhàn)力絕不是戚家軍,而是李氏的“遼東鐵騎”,是將大明東北邊境的建州女真和海西女真打得抬不起頭來的李氏一族!
對于李成梁這個人,別說是他劉承祐了,就是他老子劉守有也不會輕易去招惹。
說的難聽一點,眼下李氏在遼東就是土皇帝般的存在,御史言官和六科給事中,隔三差五的便會上折子彈劾李成梁位奢侈無度,甚至虛報戰(zhàn)功,可萬歷就是不理......
為何?廢話,廢了李成梁,誰幫他朱翊鈞去守遼東?!
大明朝要是自斷了臂膀,恐怕女真一族的幾個首領做夢都會笑醒。
朱翊鈞不是宋高宗趙構,明朝更是一個不和親、不納貢、不稱臣、不割地,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帝國,所以別指望朱翊鈞會玩出什么“十二道金牌召岳飛”的把戲來......即便是那李成梁的稟性差了岳飛十萬八千里!
所以若說劉家的底蘊是錦衣衛(wèi),那么李家的后臺就是當今的皇帝;若說他劉承祐是官二代,那么李如松就是超級官二代!
只見劉承祐沉默了良久后,搖了搖頭,陰著臉說道:“邵前輩,若你是打著讓我劉家去牽制遼東李氏的注意,晚輩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思吧。這天下,除了當今圣上之外,還沒人能撬動李氏一族!”
“我劉承祐,更不會為了區(qū)區(qū)一座煙雨樓,便去招惹李如松?!?p> “公子稍安勿躁?!?p> 見劉承祐對李氏一族的情況知道的如此清楚,邵方也是略感意外,只見其心下組織了一番說辭后,朝劉承祐凝聲說道:“公子方才也說了,這天下除了當今圣上之外,沒人能撬動李氏一族......可若是邵某告訴公子,圣上眼下已然對李成梁起了戒心呢?”
“此言何意?”劉承祐微微皺眉。
卻見邵方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份邸報遞了過去,隨即便不再多言。
劉承祐見此看了眼邵方,接過邸報,只見其上寫道:萬歷十一年,給事中黃道瞻上奏進言,彈劾李成梁在遼東位望益隆,建言李氏父子不應一同掌理邊關重鎮(zhèn)。上納之,召李成梁長子李如松入京,任右軍都督府僉書。
“以子為質(zhì)?還安排在了我父親的麾下......圣上這是何意?”
看完邸報后,劉承祐皺眉喃喃低語了一句。
邵方聽得劉承祐之言,笑道:“祐公子難道還看不出來嗎?貴府劉都督明面上是掌著五軍都督府,可實際上,更重要的差事卻是.....”
“錦衣衛(wèi)!”劉承祐雙眸微亮,隨即冷然笑道:“原來這李氏父子的日子,卻也不好過啊!”
是了,功高震主!后世的史料此刻反倒讓自己的判斷出了岔子,潛意識里有些過于神話那李氏一族了。
如今不過才萬歷十二年,紫禁城中的那位還沒生出罷朝不干的念頭,人家現(xiàn)在可是一心想著要擼起袖子好好工作,當個千古明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