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元坐在船頭,正準(zhǔn)備休息一下,一個熟悉的女聲從身后響起:“唐家子!”李元驚詫地回頭,一看船上就三個人,那個拉他上船男子正在搖擼,他上船的時候在搖擼的年輕男子,現(xiàn)在坐在一邊,正在笑瞇瞇地看著他。仔細(xì)一看,卻是女扮男裝的鄭小奕。
搖擼的男子哈哈笑著對鄭小奕說:“別這樣叫,人家現(xiàn)在是李校尉了”。
鄭小奕說:“我就愛叫。唐家子,是不是嚇了一跳啊”
李元笑著問她:“你怎么來了?”
“我哥說了,亮哥是個抓雞能被雞趕跑的書呆子,萬一有什么情況需要幫忙的,我好照應(yīng)一下。”搖擼男子叫安夢彪,他常常自比諸葛亮,因此大家叫他亮哥。
安夢彪笑著說到:“只怕是有人擔(dān)心李校尉的安全吧,別拿我做擋箭牌?!?p> 鄭小奕踢了安夢彪小腿一腳說:“你們兩個的安全我哥都擔(dān)心啊。”
不到中午,船就到了一個碼頭。上岸后,三人邊走邊聊著天。鄭小奕身材高挑,體型健美,面容清秀。只是粘著假胡子,穿著男裝戴著方巾,走路也學(xué)著男人的樣子,不仔細(xì)看真看不出來是一個女子。不一會工夫進(jìn)了一個屋子。
穿過院子,正堂里已經(jīng)坐著幾個人,中間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他體型健壯,臉龐黝黑,皮膚顯得粗糙,一看就是在海里討過生活的人。鄭小奕進(jìn)門見到他,喊了一句:“哥,任務(wù)完成了!”接著又朝里屋喊:“開飯了沒有,肚子好餓啊?!崩钤桶矇舯脒M(jìn)屋后,都向他行了禮,然后坐下。這男人名叫鄭大同,是鄭小奕的哥哥。鄭大同旁邊還坐著兩個男子,左邊矮個子的男子,正是在市舶司門口的那位。另外一個比較瘦削的中年男子,正在專注沏茶。
鄭大同說:“小奕,趕緊收拾一下,馬上要開飯了?!保嵭∞让约耗樕系募俸?,吐了一下舌頭,往里屋走了。小奕走后,鄭大同開始詢問李元和安夢彪后續(xù)的細(xì)節(jié)。聽罷,開口道:“在座除了李元以外,都是和我在海上打拼好些年的兄弟,李元你來這里也有一年時間了吧?!闭f到這里,鄭大同眼睛看著李元,李元點了點頭。
鄭大同繼續(xù)說道:“我們海上討生活的人,幾乎年年在外飄蕩,我這些年的打拼,也就是個部領(lǐng)(水手長),再混幾年就算能做個綱首(船長),卻要負(fù)起整船人和貨的安全。行船買賣危險大,大家也是刀里來火里去過的?!编嵈笸A送#瑨吡艘谎鬯膫€人,他們都默不作聲聽著。
鄭大同接著說:“我決定到岸上討生活的時候,還好有各位的支持,現(xiàn)在總算有些樣子。今天李元的表現(xiàn)讓客人非常滿意,當(dāng)然,亮哥的計劃是成功的保證?!编嵈笸瑤е兄x的眼光看看安夢彪,安夢彪做了一個手勢,表示不客氣。
鄭大同喝了口茶,繼續(xù)說:“我一直跟大伙說的,做事情就是做人,人可靠了,買賣自然會幫襯。這里有一件重要的買賣,想和大家商量一下,冬瓜,你來說說?!?p> 那個外號叫冬瓜的名字是黃東,個子比較矮,負(fù)責(zé)日常找買主。黃東開口道:“我們安平社在鄭幫主的帶領(lǐng)下,承接下來的活都辦得干凈,價格公道,口碑自然好。今日一個新客官親自來了解我們做的活,他看了后也肯定了安平社的實力。”
他說著停了一停,好像在整理思路,“上午他向我提出一個買賣,這買賣很大,這客官看來也有心,我想回來和大家商量一下,做成了,我們下半輩子可以和蒲壽庚平起平坐了。”
安夢彪說:“這個冬瓜,用心倒挺深,先把好處說了。大富貴可是要冒大危險的,趕緊把要做的事情說了,我看看有沒有命可以富貴?!?p> 黃東笑道:“我不正往下說嘛,客官這次雇我們?nèi)胨拇ㄇ褰丝苁?,預(yù)付三萬兩銀子,成事以后再付五萬兩。我跟他說這清剿寇首的買賣不像今天的活,危險太大,要和會里幾個股東好好商量?!?p> 安夢彪吹了一下口哨,心里大致盤算了一下:一艘泉州造的大型南船大概二萬兩銀子,可以裝貨一百多萬斤,載五六百人,出海裝瓷器、漆器、絲綢、茶葉,再到三佛齊和阿拉伯人換貨成象牙、瑪瑙、珍珠、香料,來回也就一年,不出意外可以賺到十多倍的利。
李元問道:“四川是什么寇首?”
黃東說:“前段時間聽我堂弟提起,韃靼人進(jìn)犯四川,朝廷丞相丁大全怕得要死,只想求和不敢戰(zhàn)。其實韃靼兵習(xí)慣在草原騎馬,四川那山多平地少,已經(jīng)是人疲馬乏,強弩之末了。根據(jù)慣例朝廷喜歡用歲幣買平安,這次如果真的能刺殺寇首,逼迫他們退兵,省下朝廷歲幣的負(fù)擔(dān),對朝廷來說也是一筆劃算的買賣。而刺殺正好是李元的長處,加上亮哥的計謀,班爺?shù)木绍娖鳎矣X得這買賣可以做。”
那個外號班爺?shù)氖菹髂腥私型跻?guī),開口問到:“說句不吉利的話,要是失敗了呢?”
黃東遲疑了一下說:“這些小節(jié)還沒有談呢,這不今天上午才提起的事情嗎,我?guī)Щ貋?,也是讓幫主和大伙討論一下?!?p> 鄭大同看到李元的神情有異,問到:“李元,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李元說:“我在波斯國的時候,聽過莫古兒的大汗叫Mongke,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
黃東說:“客官說寇首叫做蒙哥,和你說的聽起來發(fā)音差不多,應(yīng)該是同一個人吧?!?p> 李元略略想了想,跟鄭大同說:“幫主,我同意冬瓜的說法,也覺得這買賣可以做。”
王規(guī)驚訝道:“李元,這可不是一般的刺殺活兒,聽說韃靼人異常兇狠殘暴,要到這支軍隊里面去殺他的大汗是自尋死路??!”
安夢彪說:“班爺,富貴險中求,殺人的買賣哪個沒有危險?今日上午我們還殺了一個官咧,只要細(xì)細(xì)策劃,多多想想,總有辦法。我就不信那個蒙哥是銅頭鐵臂刀槍不入?!?p> 李元說:“班爺,我的心意已決,做不做這個買賣看幫主的?!?p> 鄭大同聽完,呵呵笑著對李元說:“年輕人可以啊,很有當(dāng)年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當(dāng)初在三佛齊遇到你,就知道你是個狠角色,我沒看錯你?!比缓髮χ蠡镎f到:“既然多數(shù)都同意這么做,那么請冬瓜回復(fù)那個客人,就說這事情危險大,需要提高價錢,看他怎么說。其他的小節(jié)再細(xì)細(xì)商量,這買賣就接下來。走走走,吃飯,慶祝一下。”
王規(guī)看到大家都同意,也就不再出聲。
散集后,程玉懷揣著那塊布,往住所走去,他想著回去向自己的老婆程妙常求助。這女人的嗅覺非常靈敏,有幾次,程玉要是去了花茶坊之類的青樓場所調(diào)查案件,一回家妙常就準(zhǔn)能聞出他身上的熏香氣味,然后就吵鬧個不停,非得說他是去鬼混了不可。有次他去魚市調(diào)查回來,他老婆還罵他居然連爛貨也不放過。
吃完晚飯,程玉畢恭畢敬地拿出那塊布,笑著對妙常說:“好夫人,我做弓手這兩年辛苦你了,每次活多的時候,我都不能回來好好陪你。”
“今天嘴真甜,想我?guī)褪裁疵Γ俊?p> “嘿嘿嘿,這塊布想請你幫忙分辨一下其中氣味?!?p> 程妙常白了他一眼:“你這家伙罵我是狗嗎?”
“哪里敢,這布可是偵察案子的關(guān)鍵,要是能破案,我俸祿加了不說,說不定以后你還能當(dāng)上縣尉夫人呢。”
程妙常說:“誰稀罕做縣尉夫人,你平時少氣我,我就燒香了?!彼酉虏紒砑?xì)細(xì)嗅了嗅,說到:“有檳榔的氣味,還有應(yīng)該是肥皂和熏香的氣味,這種肥皂聞起來不像一般洗衣的,倒像是高檔貨?!?p> 說完把布還給程玉,問到:“這布是從哪里來的?別說是到澡堂子里的騷娘們那里查案啊”
程玉聽了心里一動,嘴里卻說:
“今天殺人案的死尸上來的,哈哈……”
“你這個殺千刀的!”程妙常起身追攆著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