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言為何不錯,風晴只摸摸下巴笑著替他說了:“想來確實最適合,因兩國戰(zhàn)事本就拔劍弩張已久,不打一下難了那人多年心中積慮不是。此戰(zhàn)少說三日,多則五日,卻沒什么大影響的。好處卻是……此戰(zhàn)后,那人再無理由向云來出兵了,對麼。”
宮輕酒心里暗嘆:這樣聰敏一女子,就可惜如此貪財好色。
他攥手在唇下干咳一記:“是了。不過……你那紙上寫畫的是什么?”
風晴一面向她的寢室方向走,一面笑道:“寫的是這三……這兩策分別的開銷,日后你要還我的。再說畫的……是你回錦成可能行徑的路線?!?p> 宮輕酒真是奇了,那記得那紙上亂七八糟的墨跡,能叫路線麼,那不應該叫軟蟲爬出來的痕跡?咳,實話說了吧,咱風爺其實什么都好,就是這畫技……還有待長進的。
兩人一路行去風晴的房間,她欲睡了,宮輕酒卻是惦記著第三策是什么。風晴以布巾擦著頭發(fā),只隨口道:“其三,仍是另備人手,只改策為:自扮作殺手的錦成衛(wèi)軍手下將你救出,若成了,便是皆大歡喜,仍是與第一策同理,你父皇得知你險些遭劫,定會另派親兵來護,到時候你只臥在轎中待安全回去。若不成……那便真不成。只能待氣候好些,我給你多燒些紙錢就是了?!?p> 宮輕酒:“……”好么,燒紙錢給我,那我真該謝謝你?
他又想想其實不太對的,問道:“這與第二策有何區(qū)別?你怎不說第二策若是‘劫殺’不成,可怎辦的?”
“不會,”風晴將布巾方方正正疊了放去一邊,淡笑道,“因是提前半途劫殺,錦成衛(wèi)軍定會誤認為此行來人為自己安排的殺手,他們?yōu)榱四沩樌弧贇ⅰ?,要故意放放水什么的。故‘劫殺’你,要較之救你容易些。這第三策太不靠譜,方才便沒有提了?!?p> 宮輕酒聽明白了,點點頭。兩人都不再說話,室內(nèi)二人一坐一立,忽地就靜下來,只響著粒粒雪片敲在窗上的聲音。他腦內(nèi)一亂,覺著氣氛奇怪,正想著是不是該說些什么,風晴卻忽地站起身來,道:“不妥。”
他聞言一怔,問她:“什么不妥?”
“第二策不妥,不……應將第一策與第二策合用?!憋L晴將他拉去桌前,以一根碳條在白布帛上又開始寫寫畫畫,“找人扮作你,明日的歡送宴末了你便同他接應,再令他由錦成衛(wèi)軍接回。它處再另備人手將你提前秘密互送回錦成,此來待那替死鬼遭刺消息傳開后,你已經(jīng)快到錦成。若兩國真得打起來,莫約也就殺個一兩日左右,此番下來……”
“等等,”宮輕酒將手按在那被碳條畫的糟亂的白布帛上,擋住風晴的視線,“本好好的為何要改?”
風晴將他的手拍開,抬眼看他一陣。宮輕酒見燭火映在她的瞳內(nèi),還在隱約的晃動,在她視線下,他竟心臟漏跳一拍。風晴低頭一嘆,將自己寫畫的東西以指尖一條一條劃過,輕聲自嘲地一笑:“當然要改。原是我疏忽了,若真的‘劫殺’,不留下尸體怎么行。將動了手還好說,待劫走你的那刻,就已經(jīng)暴露了。且不清楚真要殺你的那波人想要你怎樣的死法,去得又是幾人,打扮的是什么行頭……一概不知。如此再想想,還是叫他們親自動手比較妥當?!?p> 宮輕酒:“你每一條計策的結果都是將我送回錦成去,我若走了,怎樣將鑰匙給你?”
風晴不緊不慢道:“只要你不將鑰匙轉手他人,我并不著急。或待穩(wěn)定了我命人去錦成尋你取,或你明日走前交與我,都可?!碑吘谷谚€匙齊了才可用,她只得兩把,仍是擺設罷了。再者沈文淵如果也在尋鑰匙,她在手有兩枚,若叫他來個黃雀在后……得不償失啊。
“你改日來取,就不怕我翻臉不認人?”宮輕酒展開他的白紙折扇,笑了,“但若明日交與你,我怕你翻臉不認人?!?p> 風晴將白布帛方正疊了,聞言抬首對他彎起唇角:“怎會?!比绱撕V定的語氣,卻不知是在說誰。
南街李府。
李遷急忙進了院,親自將來人迎進廳內(nèi):“唉我的親祖宗,您怎么來了?”
“怎么,我不能來啦?”懷世馨展臂任下人給脫了披風,翹腿坐上廳內(nèi)的家主之位,“錦成外使那處早該談妥了罷,安排的如何了呀?”
“自然安排過了……公主,瓊兒那事……”
懷世馨最受不得人給她彎腰捶腿的,抬腳踢開那李遷,脆聲道:“嘰嘰歪歪,著什么急?本公主自有分寸?!?p> 第二日早,風宅書房。左左帶了帖子給風晴,道:“風爺,您安排在東街建的那處戲苑已成。專買了當紅的戲班子,今日您日入時分可去看看的?!?p> 風晴接過手來,只見手中的帖子紅底燙金,上書四字:“崇皇戲苑”。東街的戲苑都是些名聲大的,魚龍混雜,不便帶獨孤天去。于是她一月前找了匠人,單建了所規(guī)模小的,有意空閑時帶他去看看聽聽,叫他了解一下別的活人是什么樣的。她得知自己母后姓獨孤后有去問過獨孤晚泠,才得知原來獨孤晨澗竟是她的親姐姐。再細想一番,她實際與獨孤天是有血緣關系的。風晴來此夢麒大陸,本因宮變四下無親,有幸得親屬,定會好好照拂。
“日入……”左左走后,風晴思量片刻,一時不知戲苑境況,不好直接帶阿天去。
皇宮,御藥房。
風晴將用取過的藥名都記起,白日里的御藥房較清冷些,好容易停了雪,太陽卻遲遲不出。新供來的藥材有部分需要晾曬,風晴燒了灶,將藥材鋪上焙干。她很早就有想法自己寫一本藥草集,現(xiàn)下寫有一半,還僅是字而已。只可惜她畫技實在不佳……便沒有附圖。
御藥房的藥草種類雖多,但待的日子長了,也會覺得少。風晴披好狐裘披風,備了紙筆在屋外的石桌上練畫。幾個小御醫(yī)偶然經(jīng)過見了,只得搖頭嘆氣:不知風太醫(yī)每天一早總在畫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看著七歪八扭的還怪嚇人。
“風晴?!睂m輕酒自桌上抽了她的畫紙,“做什么呢?!憋L晴置下筆,笑看他:“你又來做什么?!?p> 宮輕酒低頭見紙上的痕跡,奇道:“我來找你……哎,你莫不是還在這研究路線呢。”“這何處像路線了,”風晴將畫紙自他手里奪回來,展在手中看了看,笑罵他,“這是我畫的何首烏?!?p> 宮輕酒:“……”何首烏它自己知道你把它畫成這樣,保不準要打你的。
他在石凳上坐了,將觸上只覺得石桌石凳都涼得似沉冰,忙起身將她也拉起來:“真是個不知冷熱的,這樣冷卻還坐在這處吹涼風。”
東街挽仙樓。
白左左是最愛宮里辦個什么宴的,因酒水均是挽仙樓給備的,每每這時總能穩(wěn)撈一把銀子。正清點著要送去皇宮的酒水壇數(shù),卻見杓魁樓的密使自大門進來。白左左瞇瞇眼,喚身旁的小二將人招呼進來。
挽仙樓云上雅間內(nèi),白左左抓了那密使的肩膀,聲音顫抖著:“你再說一遍?”那密使是扮作尋常人家的公子,被他掐著肩仍面無表情。他冷靜地又重復一遍:“回天璣總管,杓魁樓乾城分部發(fā)生內(nèi)亂,望您立刻回去?!?p> 皇宮,御藥房。
“身上有傷痕,昨夜為何不說?”風晴打量宮輕酒片刻,見他不是在玩笑,便問:“在何處?”宮輕酒無奈道:“是昨夜太晚給忘了。那是燙傷,在左肩上……怎的你還要看麼,這么冷的天?!?p> 風晴想想也是,于是道:“去你住的出醴殿?!?p> 皇宮出醴殿是宮輕酒的住處,殿偏南,院內(nèi)基本無多余的宮女下人,倒是清冷。風晴四下看了,輕聲笑道:“我今早已經(jīng)安排了那人進來,就在你這處扮作打掃的宮女。待歡送宴畢,你便回來與他相換行頭,我再命人來帶你出去?!?p> 宮輕酒自是覺著不錯,想想又發(fā)覺不對:“扮作宮女?”
出醴殿的男仆人都是些黑皮糙肉的,宮輕酒恰恰相反。風晴買來的那替死鬼與宮輕酒體格膚色相近,要裝作男仆實在費時費力,風晴便索性將他扮作宮女。
不過與他解釋起來太麻煩,風晴只喚了那“宮女”來,三人一同進了宮輕酒的寢室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