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面善的老爺爺
他就像是被我操控著的木偶一般,神情和肢體有些僵硬地朝我走來,眼里充滿了不可思議的色彩。
直到走到了我身旁,他才慢慢緩過勁來。
看到這里,我不禁有些想笑,這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對他好了一點嗎?
這笨書生……
真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了。
我暗暗搖了搖頭,順手將他扶著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然后不著痕跡地松開他的衣袖。
小攤里都是長凳,我故意沒有扶他跟我坐同一張。不知怎地,心里仿佛不知道從何時起就對他有個疙瘩,而且還不小。
許是人與妖的隔閡吧!我如是說服我自己。
只是,恐怕連我自己都清楚無比的是,他和我之間隔著的,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疼愛我的三哥。
手推車被他擱在外頭,孤零零地在涼爽的秋風中凌亂著。不過,這兒里小,坐在里邊的我們根本不用怕那些東西會遠離我們的視線。
小攤老板見我們坐下,一臉高興地迎了過來,還對我們慈祥地笑著。
“卓家小子,今兒個帶個這么漂亮的媳婦兒來老頭子這里吃東西呀?”
說著他滿不在乎地往身上的圍裙擦了擦手,然后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坐了下來,大有一副準備“侃侃而談”的架勢。
這面攤爺爺滿頭白發(fā),笑起來的時候能看見他臉上滿滿的都是皺紋,這些皺紋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我后來從笨書生的嘴里聽到了有關(guān)這家面攤和老爺爺?shù)墓适隆_@家面攤是他老伴家的,他做了上門女婿后,這家面攤就傳到了他手里。
他老伴是家中獨女,當初遇見她的時候,他還是路過的一介貧苦的讀書人。兩人因為相處了一段時間后,被對方身上的特質(zhì)所吸引而結(jié)為連理,一起將面攤生意接手做了起來。然而他老伴是早產(chǎn)兒,自小體弱多病,與他成婚后沒幾年就撒手人間了,一子半女都沒有留下,只剩老爺爺孤苦一人。
面攤爺爺記掛著當年笨書生的爺爺請他在面攤里吃的一碗面的恩情,護著笨書生長大,對待笨書生就像對待自己的親孫子一樣好。
此時他慈祥地看看笨書生,又偏頭來看看我,一臉滿意。
他的動作給人的感覺很樸實,有種家里慈祥的長者的感覺,讓人莫名得就想要靠近。出于身體的本能,我能夠感受到他的眼睛里盛滿了善意。他這個人就跟這家面攤一樣,有一股滄桑歲月的味道。
笨書生每次來這里,都想是回家一樣,而這個家里總有長輩在等著他。所以方才在門口時,他的神色才會那樣得動容。
笨書生聽了面攤爺爺?shù)脑?,連連擺手要為這番話解釋,那模樣好像要徹底跟我劃開界線一般。
我就這么單手托起下巴撐著桌子,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倆人對話,靜靜地坐在一旁一言也不發(fā)。
在面攤爺爺眼里,我也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該有的活潑樣子還是要有的,不然過于老成的話,就容易失去那份純真了。就像南離宮宮主那樣,給人一種年紀輕輕卻老成而不好相處的感覺。
“不是的,張爺爺?!北繒蝗荒樅芗t,雙頰像是紅彤彤的燈籠一樣,讓人看了忍不住伸手去戳一戳。當然,我面上是不敢流露出這幅情緒來的,畢竟我要保持我的“淑女”形象。
見我一臉淡定,他倒是有一些坐不住了,就趕緊站起來用力擺手澄清,完全沒有了之前和青衣女子對峙的氣勢。
若不是親眼見到整個過程,我還會懷疑他是否有人格分裂的傾向。
我也不生氣,我懂得的,他也懂得,只不過他避讓的是男女授受不親什么之類的道德倫理。
“張爺爺啊,你就別揶揄我了,陶桃姑娘只是暫時跟在我身邊幫忙的,你可不能壞了人家的名聲?!?p> 笨書生氣喘吁吁地回著面攤爺爺?shù)脑挘谒伎煲f干的感覺。
見我在一旁再次莫名發(fā)笑,他的臉色愈加窘迫。
張爺爺是過來人,有過多年閱歷的他,見此場景也不多問什么。只是眼里怎么看怎么滿意,像是感慨自己的孫子終于“鐵樹開花”找到了一個這么漂亮的孫媳一般,心里樂開了花。
“陶桃丫頭,我們家卓小子父親去得早,母親還病著,他長到這么大個子不容易。他也算是我們這些街坊鄰居看著長大的,日后倘若有你照顧著他,我們都會很放心,很感激你的?!?p> 張爺爺?shù)脑捄軜闼兀煌谏虡I(yè)互捧之間漂亮的客氣話,這些一字一句都是他的肺腑之言。只見他一臉期待地看著我,似是非常希望我就這樣點頭應下。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來我善良賢淑的,不過值得肯定的是,他識人的眼力還不錯。
我確實對這個笨書生很感興趣。不過,僅是感興趣而已。
我笑而不語,依舊一臉淡定,還是沒有回答他的話。
見我如此反應,張爺爺心下了然,以為我還要再考慮考慮,于是他也不再勉強我,只是起身去給我們下兩碗面條去了。
頓時,這里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早市結(jié)束了,普通百姓該工作的工作,該做飯的做飯,大多各回各處,由是上街買吃食的人很少。此時,這湯面小攤里不是一般的冷清。
張爺爺在不遠處的灶臺熟練地下著面條,還不時用搭在肩膀上的麻布擦擦汗。
環(huán)顧四周,攤子里的其他人在笨書生安置好手推車后再進來的時間里,就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
我心里坦蕩,并沒有覺得哪里好尷尬的。反倒是笨書生,他坐在我身邊顯得有些局部不安。
雖然我平日里看起來沒有什么脾氣,但是笨書生就是像老鼠怕貓那樣怕我,就好像是他上輩子欠了我什么一樣。
嗯哼,不用上輩子,他這輩子就欠了我一筆債。
看到我臉色突然下沉,他坐得更加老實了,生怕我一個不高興就一個板栗過去。他就是這么大膽地想著,就算我從來也沒有打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