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村里陸續(xù)傳來幾聲尖叫,聲音響徹整個村子,連山上窩棚里的阿花和田蜜兒都聽得真切,阿花滿是疑惑,田蜜兒只是心情愉悅的輕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是再清楚不過了。
村長鄭大文被偷摸請到了其中一人家中,其他三家人也聚集到這里,原來,這四家的男主人半夜被剃了頭,這四人偏偏是昨天一起去了山上的,再仔細一問,他們昨夜覺得田蜜兒說的話不過是唬人的,便大著膽子,從山上帶下來幾斤米面,結(jié)果當夜就被剃了頭,早晨醒來,差點把自己嚇丟了魂。
“村長,這可怎么辦,咱們這可是開罪鬼差了?”其中一人焦急的問,昨晚只是存著僥幸,鄭蜜兒那丫頭怕是信口開河,哪里會那么玄乎,卻沒想到...
鄭大文也是無奈了,真的有不怕死的莽夫啊,當時那情況,他們居然還敢?guī)|西回來。
“這事情不好辦呀。”鄭大文鎖緊眉頭,實在是想不出什么辦法,得罪鬼差這種事,誰知道該怎么解決啊。
其中一人的媳婦,唯唯諾諾的開口,“村長,實在不行,請縣里的張?zhí)鞄焷硪惶税??!?p> 眾人紛紛同意,縣里的張?zhí)鞄熥苑Q拜在正一派下的茅山派,可斬妖除邪、拔度生靈、救濟困厄。
村長躊蹴了一會,“如此也好?!?p> 當即,村長去了鄭老太家。
昨晚,那么多人聚集在田蜜兒家的窩棚前,主要也是鄭老太在村里聽到了大家的議論,說阿花母女在縣里賣一種吃食,非常受歡迎,有人感嘆,阿花母女有這個謀生手藝離開了鄭家,也不會過的太凄慘,有人則眼紅,怎么離開了鄭家就做出了受歡迎的吃食,肯定是防著鄭家呢。
大家的討論,鉆到鄭老太的耳朵里,卻讓她生出別的心思,自家有沒有祖?zhèn)髅胤剑趺磿恢?,她對村長和村民的說詞,純粹是污蔑,事到如今,村長鄭大文自然也知道了內(nèi)幕,原本這些暗溝里的心思,他就是知道了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現(xiàn)在有村民受到鬼差懲罰,鄭老太家可別想事不關(guān)己。
鄭大文直接說明來意,村民受到懲罰,現(xiàn)在要請張?zhí)鞄焷碜龇?,錢要鄭老太出。
鄭老三氣的跳腳,仗著自己比鄭大文年長幾歲,撲上來就要扯鄭大文的衣領,“你說的什么話?憑什么我家出,昨天我可沒喊他們?nèi)ド缴??!?p> 昨天,她只是去喊了鄭大文,明里暗里的暗示,如果要回了秘方,肯定少不了村長的好處,是鄭大文自己喊了村里幾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想唬住阿花母女,現(xiàn)在他們因為自己貪婪,得罪了鬼差,與她何干啊。
“哼,憑什么?就憑那愛玉冰根本就不是你家的秘方。若不是你污蔑阿花母女,本村長又怎么會為你出氣,不為你出氣,又怎么會得罪鬼差?”鄭大文也怒了,他可是看在她們家丟失祖?zhèn)髅胤?,甚是可憐的份上,才喊上村里的壯漢一起去幫忙的,現(xiàn)在出事了,這鄭老太就翻臉不給情面了?這時候,鄭大文完全忘記了,自己可是無利不起早的人。
鄭老太怒吼,“我說是就是,就是我家的秘方,我家的?!?p> “哼,你再說,明日被剃頭的就是你了?!编嵈笪睦淅涞幕氐馈?p> 鄭老太啞了了,剃頭...什么剃頭...?鬼剃頭啊...不知不覺中...誰知道,下次剃的是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還沒活夠呢...
“給...給錢...”鄭老太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我給錢!去請那什么天師吧。”
當天下午,鄭老三揣著幾塊碎銀,去了一趟縣里,到傍晚才回來。
村里不少人翹首以盼,雖然那四家人有意隱瞞,不過村子就這么大,芝麻大的小事,片刻就能傳遍,何況是被鬼剃頭這樣在鬼神傳說里才出現(xiàn)的事情。
看熱鬧的村民聚在村前的大樹下,等著張?zhí)鞄煹牡絹怼?p> 夜幕降臨,一片寂靜,張?zhí)鞄熃K于來了。
鄭家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張?zhí)鞄熡猛瓯阆刃菹⒘?,村長和鄭老太、鄭老三、秀水等在門外,不敢敲門問,又不敢離開,就這么一直等到快到亥時。
田蜜兒躲在暗處觀察著,白日里聽說了鬼剃頭的事,她也是心中一驚,昨天晚上,她只是在那四個人家的屋外畫了些類似符咒的圖案,想偽造個鬼畫符的現(xiàn)場,誰知道,居然發(fā)生了鬼剃頭,害的她辛苦畫出來的圖案根本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鬼剃頭這事,當然不可能是田蜜兒做的,她學的那點功夫,對于她來說,聊勝于無而已,怎么也做不到剃頭于無形...
張?zhí)鞄煄е嵈笪暮袜嵗先叱鲟嵓业脑鹤樱呦虼蹇诘囊粔K空地,那里有幾個人影,隱隱泛著光亮,正是被剃了頭的四個男人。
這種場合通常是不允許女人在的,其他村民雖然好奇,也不敢到場,誰知道會不會再得罪鬼差?
只見,張?zhí)鞄熥呦蛉怂麄?,四人分開,田蜜兒才看到,他們后面還有個香案,上面不知道供奉的哪路神仙,香案上有個香爐,一疊符紙,一個朱砂筆,旁邊還放著幾個水碗,張?zhí)鞄熞膊粏?,直接就開始念咒,便念便拜,拜完拿起朱砂筆就開始畫符,借著月光,田蜜兒看個大概,已經(jīng)知曉這個天師不過是個騙子而已。
俗話說,別拿畫符不當書法,畫符不知竅,反惹鬼神笑;畫符若知竅,驚得鬼神叫。這符咒可不是隨意畫畫的,是一種有規(guī)律的獨特文字,雖然這些書體對于一般人來說猶如天書,無法辨認,但也是有自己的體系和要求的。特征就是“實中之空,空中之有,有中之無象”。
可是眼前這張?zhí)鞄煯嫷?,還不如自己在那四個人家墻上畫的呢。
接下來,張?zhí)鞄熌砥鹨粡埛?,到其中一人面前,當著那人的面,開始晃動符咒,嘴中念念有詞,而后,符咒突然燃燒,化為灰燼,張?zhí)鞄熡盟虢幼?,直接用手指進去攪和幾下,便遞到那人面前。
“喝掉?!?p> 那人也不遲疑,立刻虔誠的雙手捧碗,喝個精光,再恭敬的將碗還回去。
完成這些,便輪到下一個人了。
在場的六人全部喝完后,張?zhí)鞄熇^續(xù)拜著神像,不停的作揖磕頭,一炷香之后,才停下,步伐有些踉蹌,像是費勁了心力。
“天師?”鄭大文走上前,扶住他。
片刻,張?zhí)鞄煵趴翱胺€(wěn)住身體,“鄭村長,兩位鬼差厲害的很,就連我,差點耗盡畢生修為,才平息了他們的怒氣?!?p> “多謝張?zhí)鞄?。”鄭大文連忙作揖,腰彎下九十度,“天師除厄之恩,小老兒感激不盡。”
田蜜兒想笑卻只能憋著,她記憶里從沒見過鄭大文如此姿態(tài)。
張?zhí)鞄熓芰怂亩Y,心中舒坦,他每每行騙,都被主人家奉如上賓,雖然大多是農(nóng)家,可是遇到邪門的事情,農(nóng)家也不會吝嗇,往往都是破財消災,慷慨得很。
“天師,那個丫頭?”
張?zhí)鞄熁仡^看他,鄭大文將這些人為何被剃頭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行騙這么多年,他也算見識過人心不古,可這些人想逼迫那對可憐的母女交出立身之本,雖非大奸大惡,但也算得上刁民了。
“這次教訓不夠?”張?zhí)鞄熃z毫不掩藏眼中的鄙視,“覺得不夠,大可再試試,屆時,可沒人救得了你們。”
田蜜兒詫異,沒想到這張?zhí)鞄熯€是個有心之人,難怪說道心越勝,人心越善,道業(yè)越深。道代表著世間法則,道心,就是追求世間法則至理之心。也就是說,人都應該有自己生存的意義。那自己呢?她穿越到這里,她生存的意義是什么呢?
“天師誤會了,我是想問問,那丫頭是什么來頭?鬼差大人怎么會?”鄭大文先前與張?zhí)鞄熖徇^,這丫頭會不會是什么大富大貴的命,日后有沒有可能飛黃騰達?他私心里想著,若是鄭蜜兒真有這樣的好命,他明天就把村里空置的一處屋子租給她們,換個大大的人情債。
“正如她自己所說,鬼差大人只是憐她命不該絕卻死在親人手中,心生憐憫,才放她回來,給了個立身之本。命倒不是什么富貴命,只是可憐了些?!?p> 說完,張?zhí)鞄煱瓮染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會幫一個素未謀面的小丫頭說話,可是一想到母女兩被趕出家門,又被村民逼迫,就于心不忍啊。
至于什么富貴命,他真是覺得這村長腦子里進水了,不過是有一技之長的農(nóng)家母女,難道還是什么娘娘夫人命,公主小姐命嗎?偏遠到這么遙遠鄉(xiāng)村里的地方要能飛出個金鳳凰,他早就做到國師了,嘖嘖嘖,癡心妄想。
村口幾人已經(jīng)離開,也搬走了香案,田蜜兒走上前,那里空蕩蕩的,可是她的腦海里卻滿是前世和現(xiàn)世的回憶。
前世的那場化工廠爆炸,毀了她的親情,想要獲得友情和愛情,卻又死的不明不白,除了那些死物,她好像一無所有...
現(xiàn)世,她起碼有一個護著自己的娘親,有個神秘的授業(yè)師傅,即便現(xiàn)在窮困迷茫,可至少,她未來可期,不是嗎?
至于什么命?可就不好說了,前世她算的上大富大貴吧,可惜自己卻是孤苦伶仃,現(xiàn)世嘛,一切都未知,可是,現(xiàn)代那句牛逼的話怎么說來著?我命由我不由天???年輕就是資本啊,她才十三歲不是嗎?
田蜜兒乘著月光回到窩棚,阿花正焦急的張望。
“娘...”田蜜兒揮手示意,然后跑向她,恍如前世年幼時的自己,也喜歡如此撲進母親的懷抱。
田蜜兒沒有將自己看到的東西告訴阿花,只說自己出去散步消消食。
這件鬼差剃頭的事件,在張?zhí)鞄熞煌ㄗ龇ㄖ蟊氵^去了。
鄭大文特意召集村民,嚴禁大家討論此事,可惜事情還是長了翅膀般,在縣里和縣郊村莊傳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