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水怪
“上百種？你豈不是說《山水精怪》中一百一十八種精怪你全都記得？”
船篷里的少年頗為意外的道，同時感到意外的還有甘辰。
事實上，他所熟悉的那幾本書并非全為正統(tǒng)書籍，有幾本只是修行界的雜書，甚至是禁書。
《山水精怪》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自太后還政以后，官家對于禁書的管制就開始大幅度的減弱，從去年也就是玄占三年開始，只要不是大數(shù)量的販賣禁書，就不會被問罪。
像甘辰這種，私藏一本，就算是曾經(jīng)多次外借，官家依舊是毫不在意的。
但即使如此，在大多數(shù)武者的眼里，《山水精怪》依舊是不入流的禁書，不是不敢讀，而是不屑去讀。
也正因如此，甘辰在雪陽宗里很少有能聊的開的人。
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今天居然碰到了一個可遇而不可求的書友。
《山水精怪》中，只是一條條的羅列精怪，可從來沒有從整體數(shù)量上，對精怪之物做過絲毫的闡述。
而且著書之人在記錄精怪之時，有時一段話記錄多個，有時有會多次重提之前寫過的精怪。
所以全書中，有著大量的重復(fù)，已經(jīng)隱藏在字里行間，只有一言片語的精怪。
這一百一十八之?dāng)?shù)，還是甘辰仔仔細(xì)細(xì)地算了四遍，才終于算清的。
如今，那船篷中的少年可以一口說出這個數(shù)字，甘辰自然一瞬間就猜了出來，此人對這本《山水精怪》定有極深的研究。
甘辰點(diǎn)了點(diǎn)頭，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脆生生的嗓音就再一次急迫的響起。
“甘兄弟，以你之見，這赫上食魚翻舟的傳言若是真的，那么應(yīng)該是那種精怪作祟？”
聞言，甘辰面色一肅，有種被師尊提問的感覺，心道，這是在考教我？可以，隨你。
“世間一百一十八中精怪，皆不以氣力為顯，所以從沒有用手去掀船的精怪。想讓船只傾覆，或許是通過操縱水流，形成漩渦，進(jìn)而使船只傾倒?！?p> 甘辰仔細(xì)思索，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應(yīng)該是囚因，居于水底，可于水底弄潮，水越深表面的漩渦越大?！?p> “囚因？你是這樣認(rèn)為的？”船篷中的少年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可這只能解釋船翻，不能解釋食魚啊。”
聞言，甘辰心中一愣，反問道：“那你以為呢？”
“我認(rèn)為應(yīng)該是霧眼，這東西居于水面之上，而且喜食魚肉，迷霧又可以使人心神慌亂，就是多年的老船家也有失手翻船的可能。”
船篷里的少年這般說道，隨即話音一轉(zhuǎn)，“打葉，你覺得呢？”
船中靠前的夜打葉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淡淡的道，“我覺得你是對的?！?p> 甘辰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道，確實是那少年說得再在理一些，這兩位又是朋友，自己只是個過客，青年贊同自己朋友的觀點(diǎn)，自然再正常不過。
甘辰的心中，自也是毫無芥蒂。雖然他不覺得，一些濃霧就可以令船家弄翻自己的船。
可那船篷中的少年，卻是發(fā)出了一聲萬分意外的詫異，“你居然支持我？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嗎？”
“不是，只是……霧來了?！?p>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雨淋多了……等等，你剛剛說什么？”
突然，船篷中的少年緊張了起來。甘辰也是目光一眺，遠(yuǎn)遠(yuǎn)地望向前方的河流，只是前方一片清明，什么霧氣都沒有。
下一刻，甘辰心中一跳，一片白茫茫的迷霧就瞬間籠罩了他的雙眼。
半晌之后，他才漸漸地反應(yīng)了過來，這團(tuán)霧氣卻是從船的后面追上來的。
要知道，腳下的兩條船雖小，但速度卻是絲毫不慢，而這霧氣卻是眨眼之間追上了它們，那速度卻著實快的有些駭人了。
“難不成真是霧眼？精怪之物本就虛無縹緲，即使真實存在，也是百年難一遇，可這怎么剛剛說完，就要碰到了?！?p> 甘辰瞅了瞅四周，發(fā)現(xiàn)濃霧雖密，但還是可以看見另外的一人一船篷，頓時心中大定，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
“不會這么巧吧?！?p> 一道金光繚繞而起，在蓑衣青年的腰間盤旋，一對眸子平靜地看了看四周，對著船篷的方向小聲斥責(zé)了一句。
“烏鴉嘴。”
“嘎嘎！”夜打葉話音未落，船篷中就響起了幾聲烏鴉叫，然后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
“你不能每次都怪我，明明是甘兄弟吃的魚?！?p> 正在警惕四周的甘辰，聞言突然一愣，心道，關(guān)我什么事？下一刻，他突然目光一聚盯向了某一處濃霧，他總覺得剛剛似有一只眼睛，在冷冷地盯著他。
可還沒待甘辰看清，雙腿卻是陡然一軟，整個人都搖搖晃晃了起來。
甘辰只覺得，自己腳下的船只就好像消失了一般，每一步都似是踩在云端之上，踩的久了就要將那云朵踩破，墜落而下。只能不停地挪動位置，才可以得到一絲心安。
就在甘辰即將失足落水之際，蓑衣青年伸手一探，將甘辰拽了回來。
蓑衣青年看了甘辰一眼，嚴(yán)肅的說道：“此事過錯在我，不該為一些小事，便大肆殺戮?！?p> 話音未落，還不待甘辰有何反應(yīng)，那青年便雙掌一揮，腰間繚繞的那道金光，頓時便離體而去，飛入那遮天蔽日的濃霧之中。
轉(zhuǎn)瞬之間，似有無數(shù)石子自霧氣中墜落，啪啦啪啦的全都掉進(jìn)了水里。
密集的落水聲，好似急促的鼓點(diǎn)，甘辰的心中頓時一安。但聽著那如同下雨一般的嘀嗒聲，甘辰的心卻又是提了起來。
這不是霧眼！
下一刻，船篷中的少年卻是突然大笑道：“真的是霧眼，今天這是走了什么神鬼運(yùn)氣，百年不遇的精怪一樣一樣的接著來?！?p> 緊接著，又是陡然一急，“打葉，你給我留一只，別全都弄死了。”
甘辰扶著夜打葉勉強(qiáng)站直了起來，心道，論對精怪的癡迷，我顯然比不上你啊，都這時候了還想著留活口？
我只是看了一眼迷霧，就險些遇險，即使被救卻也是虛弱至此，縱然你們的修為都遠(yuǎn)超過我，又能堅持幾何。
下一刻，甘辰強(qiáng)打起精神，轉(zhuǎn)過頭來一臉凝重的看著夜打葉。
“你一個都沒殺死，千萬別向水里看?！?p> 一語落下，甘辰緩緩暈了過去，夜打葉扶著他平躺在了木舟之上，自己卻是抬腳一蹬，憑空浮了起來。
他雙目緊閉，一道漆黑的裂縫，突然自他背后的空間裂開，呲啦一聲，金黃色的光澤將裂縫填滿。
雖然聽了甘辰的建議，并沒有用肉眼去看水面，但一縷靈力卻早已化波瀾，一道又一道的擴(kuò)散了出去，方圓五里之內(nèi)，一吸一呼皆在他的感應(yīng)之中。
下一刻，饒是以他的心性，都不免有些頭皮發(fā)麻。
只見，周圍一里之地的水面之上，密密麻麻地鋪了一河面的眼球，然后在自己的靈力掃過它們時，全都齊刷刷地望向了自己。
蒼白空洞，毫無眼神的眼神，在此時此刻，無疑最為可怖懼人。
而且，那些眼球全都是由溪水凝聚而成，看上去就像是河面的波紋一樣，但夜打葉可以十分輕易的認(rèn)定，那絕不是皺紋。
……
不是霧眼，是水怪，山精水怪中的水怪啊，名字最為普通卻最為詭異的那種。
沉思之間，甘辰一略而過。再次清醒之時，甘辰卻是從自己的小木屋里醒了過來。
他微微錯愕的看了看四周的環(huán)境，便開始飛速的翻起了床頭的書籍，良久之后又是瞬間合上。
喃喃道：“無形無質(zhì)，聚水為眼，攝人心神，吃人骨肉……似乎，并沒有什么弱點(diǎn)?！?p> 甘辰思索起了當(dāng)前的困局，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然而他沒有發(fā)現(xiàn)的是，隨著他的腳步來回邁動，四周的環(huán)境卻在不斷的變化。
當(dāng)甘辰再次反應(yīng)過來時，卻呀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再一次踏上了那條小船。
他看了看凌空而立的夜打葉，心中先是驚訝萬分，但隨后便滿是釋然。而后者也是看了看他，卻并未表現(xiàn)出任何的意外之色，一臉平靜的將目光移向了正前方。
下一刻，蓑衣青年一聲大吼，在身后那道裂痕的上方再次開了兩道裂痕，周身的氣勢頓時又拔高了幾分。
三三之境！
甘辰再次震驚，這蓑衣青年雖然比他年長，但最多大不過五歲，卻想不到已經(jīng)入了第三境。
源痕境中，每開一道源痕便表示多一重天，如今有三道源痕，那便至少也是源痕境第三重天。
甘辰心中感嘆，這世間竟有如此妖孽。
轟！
濃郁的靈力四處轟擊，但那迷霧卻是絲毫不退，甘辰也不免心急了起來。
某一刻，甘辰隨意一瞥，目光落到了一處湖面之上，頓時暗道不妙。
自己提醒別人不要看，結(jié)果自己卻是先看了？
下一刻，甘辰只覺得這片天地，好像突然放被人倒了一般，腳下的木船突然變成了墻壁，甘辰心中一驚，隨即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只見，船上的甘辰突然向后退去，兩步之后徑直栽在了水里。
河水中，甘辰只覺得，似乎有無數(shù)的小鉗子，正在不斷的鉗著自己的血肉。
危難之際，甘辰匆匆忙忙的用手臂去掃，用真元去震，結(jié)果他十分詭異的覺得，自己的身體上，除了衣物與水以外，似乎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