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飛小時候經常來楚小刀家里玩兒,對房間布局也算熟悉,現(xiàn)在楚小刀家明顯改建過,特別是窗戶,全都堵死了,屋里非常陰暗,厚重的實木大門一關,三根用鋼筋打造的沉重門栓一橫,連蒼蠅都飛不進來。
趙飛面對這反常的一切,心里直發(fā)毛:“為什么不開燈?”
景文亭道:“下午又停電了,把油燈點上吧。”
趙飛震驚了,雖說趙家溝是農村,但好歹離城區(qū)并不遠,在他上中學的時候,停電對于趙家溝來說已經很陌生了,只有在夏天狂風暴雨的襲擊下,才偶爾停一次電,油燈更是只存在于小時候的記憶中。
這十幾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怎么有種越來越落后的感覺?
趙飛驚訝的時候,楚小刀用打火機點亮掛在墻上的油燈,似乎經常用這東西。
跳動的火苗,妖嬈多姿,橘紅色的光芒下,幾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好像張牙舞爪的怪物,隨時會撲上來攻擊主人。
景文亭帶趙星舞進屋去上藥。
孩子大了,男女有別,兩個男人雖然擔心,但也不可能跟去。
趙飛也隨楚小刀去換了身衣服,然后兩人待在客廳,大眼瞪小眼。
“耗子,你真的失憶了?”楚小刀盡管一副大咧咧的樣子,但眉目中還是露出一絲憂慮。
“恩?!壁w飛心情凝重,沒有開玩笑,把醒過來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都給楚小刀說了。
楚小刀坐在長凳上,撫摸著橫放在腿上的刀,臉上的傷口在燭光下,更加猙獰難看:“趙國紅那龜兒子,觸碰我的底線了?!?p> 楚小刀說的這個趙國紅,趙飛以前也認識,比他大十來歲……當然,現(xiàn)在的話,應該大二三十歲了。
趙國紅從小就是個混混,雖然不至于欺負到趙飛頭上,但是當初趙家溝好多孩子,都被他欺負過。
趙飛隨口問:“他又怎么了?”
楚小刀眼睛一瞇,盯著趙飛看。
這小子不是失憶了嗎?連老子都不記得,還記得這個龜兒子?
趙飛知道說錯話,急著解釋道:“你一說這個名字,我有點印象,似乎不是什么好人?!?p> “不是好人?”楚小刀笑得有些怪異:“他可是咱們趙家溝的保護神,你說他不是好人?”
“保護神?”
趙飛旁敲側擊,漸漸了解這些年發(fā)生的變故。
據說十六年前,趙飛被電成一塊焦炭,當場就死了。
楚小刀作為發(fā)小,自然會去參加葬禮,在宴席中認識了楚浩的母親、也是景文亭的朋友劉潔,兩人結婚并且生下楚浩。
這個消息著實讓趙飛松了一口氣,如果和他猜想的一樣,那真是沒法兒活了。
也是從趙飛死后,世界各地經常發(fā)生野獸傷人事件。
開始的時候,基本只在新聞中看到相關事件,人們沒有放在心上。
但是慢慢地,野獸傷人愈演愈烈,新聞不報道了,但是往日茶余飯后的談資,真真切切的出現(xiàn)在人們眼前。
有人晚上睡得正香,被家里的狗一口咬掉腦袋。
有人走在街上,突然被行道樹根莖勒成幾節(jié)。
有人夏天納涼,被幾十只拳頭大的蚊子,追著吸干了鮮血。
人們都說那是大自然的報復,世界末日就快來了。
整個人類社會,瞬間被恐慌籠罩。
極端分子枉顧法律,燒殺搶奪、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全世界陷入病態(tài)的狂歡之中。
畢竟連基本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誰還會安安分分的過日子?
趙飛死后五年,天下徹底亂了。
政府不止一次展開清掃行動,但那些妖怪是由動植物進化而來,怎么殺得干凈?
人類想要活,離不開動植物,不可能滅絕所有,但是不滅絕所有,就有可能被突然變成妖怪的螞蟻、蚯蚓、老鼠等生吞活潑!
天災人禍爆發(fā),這是一個無解的局,誰來都沒轍。
趙飛死后六年,月亮變?yōu)樽仙?,引得萬妖暴動,首次爆發(fā)大規(guī)模獸潮。
仿佛上帝一聲令下,深山老林中的妖怪,同時涌向城市。它們見人就吃,所過之處白骨遍地、血肉橫飛。更殘忍的是他們吃飽后,會像貓捉老鼠一樣逗人玩兒,活生生把你折磨致死。
當時,街面都是紅的,碎尸內臟隨處可見,下水道流的都是血。
那次獸潮持續(xù)了半年,世界人口驟減五分之一,光是華夏就死了兩億多人。
就在幸存的人們,都沒有勇氣活下去的時候,終于老天開眼。
九座神女像從天而降,分布在全球各地。
神女像方圓一萬平方公里,萬妖避退,諸邪不侵!
各國為了爭奪神女像所有權,暴發(fā)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甚至動用了核武器,地球不堪重負。
人們意識到戰(zhàn)爭比妖禍更可怕,再打下去恐怕不用妖怪動手,人類就會毀在自己手上。
于是各國主動求和,經過一系列磋商,簽訂了許多國際公約,決定團結全人類,共同抵抗妖怪。
其中位于南極洲的神女像被稱為雅典娜,那個地方與世隔絕,不適合人類生存,被打造成世界級科研基地,集結了人類最頂級的科學家。
各國共同資助雅典娜科研基地,參與研究的科學家什么都不用管,享受最頂級的待遇和最優(yōu)先的保護,唯一的任務就是研究妖魔鬼怪,為人類尋找一條出路。
楚小刀從抽屜里,拿出一盤紫色蚊香,點燃后揚手道:“這攝妖香就雅典娜科研基地的研究成果之一?!?p> 攝妖香具有一定的驅妖效果,睡前在屋里點一盤兒,就算妖怪發(fā)現(xiàn)屋內有人,也不會輕易破門而入,除非實在餓極了、又找不到更好的食物。
不過在室外通風處,攝妖香起不了太大的效果,大概因為在開闊環(huán)境下,香霧濃度不夠。
別看這玩意兒其貌不揚,價格可不低,尋常家庭起碼有一半的收入都用在這上面,偏偏你還不得不用,誰知道睡著之后有沒有妖怪造訪。
短短十六年,世界就變成這個樣子。
趙飛像聽天書一般,整個人都傻了。
妖怪橫行,戰(zhàn)火肆虐,匪寇當道。
怪不得那三個歹徒肆無忌憚,怪不得趙星舞如此彪悍,也怪不得楚小刀變得這么壯,還提著這么大一柄管制刀具。
景文亭和趙星舞兩個女人,能在這么亂的環(huán)境中活到今天,絕對是一種奇跡。
趙飛心里非常自責,覺得沒能照顧好妻女:“我對不起他們?!?p> “恩?”
“哦,沒事兒?!壁w飛苦澀的笑了笑,突然問:“我爸媽呢?”
“老子不在這兒嗎?”楚小刀翻了個白眼,接著語氣一弱,苦笑道:“至于你媽……有一天出門,就再沒回來。”
死者為大,趙飛沒有爭辯,默默讓楚小刀占了一次便宜。
“咳咳,那……亭姨家什么情況?”趙飛終于問到這里來了,緊張的握著拳頭,如同等待審判的犯人。
我爸媽還在嗎?
楚小刀老婆也死了,這個龜兒子有沒有趁老子不在,給老子戴綠帽子?
趙飛越想越心慌,直勾勾的望著楚小刀。
“除了你亭姨和星舞,他們一家都死光了。”楚小刀說得很輕松,似乎死亡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你那個趙叔叔,本來是我兄弟,他死得最搞笑,妖怪還沒來,就被雷劈死了,哈哈哈?!?p> 如果是平時,趙飛被這樣調侃,絕對要罵回去。
但是聽到自己父母、岳父岳父,全死光的了,整個人都有些低迷。
“他們怎么死的?”趙飛剛聽說這個世界驚心動魄的變化,似乎有些麻木,亦或是沒有反應過來,并沒有嚎啕大哭,只是瞳孔渙散、沒有焦距的望著墻角。
楚小刀覺得兒子失憶后,對趙星舞一家特別關心,但是這些年兩家關系本來就好,都住到一起了,所以也沒有多想。
他心情變得有些沉重,深呼一口氣道:“紫月降臨、獸潮爆發(fā)的時候,所有人都往城外跑,他們一家也不例外,后來路上遇到妖怪,為了保住星舞,幾個老人主動斷后,讓亭亭抱著星舞逃命……恩?耗子,你怎么了?”
“沒事兒?!壁w飛聽到這里,眼淚一直往下掉,手肘杵在桌子上,手托著額頭,遮住臉部,哽咽道:“后來呢?”
“他們從城里跑回了趙家溝,畢竟這里有房子,不至于露宿野外,然后就遇到我了嘛?!?p> “那你現(xiàn)在和亭姨結婚了嗎?”
“啪!”
楚小刀粗糙的大手,突然飛過來,結結實實的扇在趙飛臉上:“胡說八道!我是這種人嗎?你趙叔是我從小到大的好兄弟!”
趙飛被打了一巴掌,反而感動得不行,捧著被打得通紅的臉,閃著淚花道:“有你這個兄弟,真是值了!”
楚小刀正襟危坐,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的看了看臥室那邊,壓低聲音:“你亭姨長得漂亮,人又好,我還是有點想法的,只可惜她不接受。你得多幫幫老子,知道不?”
臥槽!趙飛咬牙切齒:“你特么真是個禽獸,嫂子都不放過!”
“啪!”楚小刀又是一巴掌飛來,瞪著眼道:“龜兒子會不會說話,要翻天是不是?”
趙飛連續(xù)被打兩巴掌,氣得話都說不清楚:“我,我……老子跟你拼了!”
兩人又開始掐架,趙飛肯定打不過啊,最后只能認慫:“疼疼疼,君子動口不動手!”
“知道誰是老子了?”
“知道個錘子!”
“呵,失憶了還挺有脾氣?!?p> “哇,別,真的疼!楚小刀你個龜兒子,以后你會后悔的!”
“……”
兩人鬧了一陣,趙飛終于徹底認慫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但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楚小刀你給老子等著!
趙飛揉著肩膀,幽怨的問:“那趙國紅又是怎么回事?”
“那家伙從小就能打架,現(xiàn)在更能打,收拾一些小妖不在話下。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咱們趙家溝的人都得仰仗他。當初文亭剛回來的時候,他見色起意,可是被我阻攔,他一怒之下,霸占了文亭家的房子,梁子就這樣結下了。”
“他還敢打我……亭姨的主意!”趙飛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可不是嗎?你趙叔是我們這一輩最有出息的,當初他在的時候,那龜兒子可不敢這么橫?!?p> “這次那三個歹徒,都是他的人?”
“應該錯不了,他招募路過的兇人留在趙家溝,說是共同抵抗妖怪,其實是為了自己。他平時唱紅臉,那些人唱白臉,把大家收拾得服服帖帖,全都念他好。”
趙國紅以前是個混子,而且還沒混出頭,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翻身了。
趙飛對妻女的愧疚,以及對房產被霸占的憤怒,全都算在了趙國紅頭上,目光陰蟄,雙拳緊握,不過很快又無力的松開。
他現(xiàn)在是真的拿趙國紅沒轍,楚小刀已經夠剽悍了,趙國紅只會更強。
在這個世道,很多東西都沒用了,只有拳頭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趙飛想要保護妻女,想要討回公道,就必須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