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姬誠沛帶著眾人來到古老肅穆的姬家祖祠。他一邊吩咐屬下將祖祠團(tuán)團(tuán)圍住,一邊押著石錦林與吳不謀直奔后堂。他先給故去的先人上了香,而后吩咐屬下將孟臣等人押來。
片刻,孟臣、老籍被帶到姬誠沛的面前,緊隨其后的還有面無表情的楚季川。孟臣掃了一眼石錦林與吳不謀,而后面不改色地迎著姬誠沛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叔父!”
姬誠沛長嘆一聲,稱贊道:“走到這一步,你還能談笑自如,真不枉姬家對你的栽培!”
“叔父,客氣話就免了吧,成王敗寇,任由處置?!?p> “你就沒有一絲愧疚嗎?”
“我要是不忘了這兩個字,怎么謀劃這些事?!”
“唉—,真的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還有什么說的嗎?”
“見我父親?!?p> 姬誠沛注視著孟臣,復(fù)雜的情緒聚在眼中,良久,漸漸散去。他慢慢抬起手,重重?fù)袅藘上?,侯在門外的姬楚聽到示意,便與柴桑抬起擔(dān)架走進(jìn)來。孟臣一動不動地聽著腳步聲,直到姬楚將孟叔放到他的身邊,他才轉(zhuǎn)過頭看去,而后笑道:“父親,我們終究當(dāng)不了主人!”
“姬楚,”孟臣轉(zhuǎn)頭對姬楚道,“把我埋在上一次那個地方!”
“哼!”姬楚冷笑一聲,“怎么,你想再一次死而復(fù)活嗎?”
“不,是生死不復(fù)相見!那個地方,真好!荒山野嶺,我一眼就看中了,當(dāng)時我就想,如果我失敗了,我一定要埋在這兒,做一個孤魂野鬼!”
姬楚聽著孟臣的話,腦中立刻浮現(xiàn)孟臣假死的情景,那晚,他渾身是傷地乞求自己把他埋在那片荒山之中,他氣若游絲地說著他累了,來世只想做個鄉(xiāng)野村夫,那樣的情景、那樣的話,曾讓自己痛不欲生!直到此時,他仍忍不住流淚,在聽完孟臣的一番話后,他的恨意不再濃烈,他的心底升起一絲憐憫,這使他緩和語氣道:“如果,你愿意一起救伯父,這輩子你就能做一個鄉(xiāng)野村夫!”
“哈哈哈,多謝你還記著我的話,可惜那是一句假話,如果我真想做一個鄉(xiāng)野村夫,我就不會謀劃這些事了!姬楚,不必手下留情,那個和你親如兄弟的孟臣,早就死了!”孟臣說完,抱起孟叔,大步向外走去,他知道外面等著他的是什么,他欣然接受。
姬楚的憐憫被孟臣擊碎,他由衷地佩服孟臣,能輕而易舉地左右他的情感,而他卻無法喚起他的一絲同情,更不可能在他的嘴里得到任何救人的信息。
孟臣離開后,時間似乎靜止了片刻,而后姬楚振作精神,將目光投向楚季川。
楚季川微微一笑,道:“輪到我了!我該怎么表現(xiàn)呢,是‘視死如歸’,還是‘識時務(wù)、為俊杰’?!”
“楚季川,你不是說過,再也不欺騙姜楚源了嗎?怎么,她不在,你就不會說真話了嗎?!”
楚季川聞言,臉色一變,道:“她人呢?她在哪兒?”
“你才想起來她,哼,你的真心到底有多真?楚季川,她對你的那片心,你根本不配!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把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如果你說的能挽救我伯父,楚源或許會好過一些!”
“聽你的語氣,你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人了嗎?”
“啊!”姬楚努力壓住升起的怒火,怒視著楚季川,“我是想救我伯父,但我不是你,我不會利用她!你知道她現(xiàn)在什么樣了嗎?你知道她為了你都做了什么?可你,你又能為她做什么?”
姬誠沛見姬楚越來越激動,便開口打斷姬楚:“姬楚!”
姬楚聞聲停止質(zhì)問,轉(zhuǎn)身走到一旁,姬誠沛這才對楚季川道:“楚先生,你和這位老人是什么關(guān)系?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孟臣父子的?”
楚季川看了一眼姬誠沛,閉口不言。
“呵,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們的脾氣是一個樣!好,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了,事已至此,真相如何又能怎樣?姬楚,你告訴姜小姐,楚先生什么也沒說?!?p> “等等!楚源在哪兒?你們?yōu)槭裁床蛔屛乙娝俊?p> “楚先生,不是我們阻攔,是姜小姐不想見你,本來她還有一句話,但我想你聽了難免傷心,就沒告訴你?!?p> “什么話?”
“姜小姐說,你的恩情她還了,你們的緣分盡了!”
楚季川胸口一痛,矢口否認(rèn):“我不相信,我不信!我要去見她,你們帶我去見她!我要聽她親口對我說!”
“楚先生,我說的都是實話,如果這不是姜小姐的本意,憑著她舍身救人的恩情,她要見你,我們絕不阻攔!所以,既然她不想見你,那我們就決不允許你打擾她!另外,姜小姐,也不適合再經(jīng)受任何刺激!楚先生,既然你對我們無話可說,那你可以離開了,這是我們答應(yīng)姜小姐的!”
姬誠沛說完便示意屬下帶走楚季川。楚季川奮力掙脫,同時大聲道:“好!我說!只要你們帶我去見她,我全說!”
這時,一直沒有開口的老籍見狀,沉聲道:“季川,你冷靜點!”
“哈哈哈,冷靜?都這樣了,冷靜又能怎樣!”楚季川不見了往日的模樣,有些癲狂地哭笑著道,“我這一輩子,在齷齪中來,在齷齪中生,原本為自己留的一份干凈的情感,也被我玷污了,我,又將是我一個人,孤零零,陰暗暗??????”
“季川——”
“不要再叫這個名字!”楚季川厲聲制止老籍,而后面對姬楚,緩緩開口,“我不姓楚,我姓季,老籍,也不姓籍,他也姓季!”
只一句話,便叫姬楚父子驚愕萬分。
楚季川微微停頓,便繼續(xù)道:“我母親她也不姓楚,她還是姓季,這個秘密,沒有人知道,包括姬誠豐!哈哈哈,那是一個美人計!”
“那你——”姬楚震驚地道,“這么說,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那塊兒石頭?!”
“到現(xiàn)在為止,你覺得我不夠聰明嗎?哼,我從未覬覦過那塊兒讓你們奉若神靈的石頭!我—”楚季川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他閉上眼,深吸幾口氣,而后才繼續(xù)道,“當(dāng)年,老籍用自己的女兒做誘餌,原想偷走靈石,不曾想假戲真做!我母親不忍心欺騙姬誠豐,便向他和盤托出,但為了保護(hù)家人,她隱瞞了身份!可她—,沒有料到,自己會是那樣的結(jié)局!”
“姬誠豐也算是一個至性之人,他在明白真相之后,不僅沒有心生芥蒂,反倒更加憐惜我母親,他甚至要放棄那所謂的‘神力’,抵死不迎娶與他有姻緣的女子!這個舉動觸怒了當(dāng)時已經(jīng)纏綿病榻的姬澤海,他一氣之下,打斷了姬誠豐的雙腿,而我母親—”楚季川極力克制仍掩不住心中的憎恨,“居然被扒光衣服,五花大綁扔到最亂的市井之中,被一群流氓地痞糟蹋、凌辱,而我,就是那場恥辱的產(chǎn)物!”
楚季川說到最后,禁不住渾身顫抖,他握緊拳頭,流著淚質(zhì)問姬楚:“這個事實,你滿意了嗎?!高貴的、完美的、清白的大少爺,你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