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堡內(nèi),綠翡翠旅館二樓的走廊里,萊納德獨自坐在木長椅上,焦急的等待著。
他頭發(fā)雜亂,眼圈明顯發(fā)黑。惡魔獻祭前后的這些天里,這個二十幾歲的年輕治安隊長承擔了太多超出他年齡的壓力。
兩天前,當教會決定“清洗”燭光堡的消息第一次傳到庇護所里時,他還抱有一絲僥幸,心想這可能只是個謠言。
但當他派出的斥候回報:在瓦爾斯河畔的道路上,出現(xiàn)了一支近百人的教會審判軍時,他明白:燭光堡若想繼續(xù)存在下去,選擇唯有一個:
安德。
萊納德早已通過一系列事件推斷出安德的真實身份。他雖然救下了燭光堡,但卻畢竟是一只惡魔!與其走得太近的話,只會進一步激怒教會。
為此,他曾命令手下將那間藏有安德信物的客房密封,連窗戶都用厚木板和鐵釘牢牢封死,再不許任何人靠近半步。
然而,在教會審判軍咄咄逼人的進攻態(tài)勢之下,這些顧慮都已變得毫無意義。
他們根本不打算給燭光堡自證清白的機會。燭光堡徹底墮落為魔窟的指控,早已傳達到沿途的其他庇護所。
萊納德意識到:教會總部對喬納森的罪行其實一清二楚,出于某種原因,他們選擇對這一切視而不見。
“無論怎樣,活下去,都好過燒死在教會的火刑柱上!即使這意味著與惡魔為伍!”
想到這里,他緊握雙拳,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發(fā)白。
也就在這個時候,異象發(fā)生了。
如同是在回應(yīng)心中想法一般,他視野中的景物突然出現(xiàn)了水波紋般的抖動。
起初,他以為這是走廊中煤油燈光的晃動引起的,但幾秒之后,他便發(fā)現(xiàn)并非如此。
整個空間都在發(fā)生扭曲畸變!這到底是……
不等他充分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空間異狀便恢復(fù)如常。
與此同時,在那間上鎖的客房里,傳出了細微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強壓內(nèi)心中的不安,萊納德輕輕踱步上前,打算將耳朵貼在門上聽聽動靜。
就在他把臉靠上去的一瞬間,門扇突然從內(nèi)側(cè)被猛然撞開;萊納德躲閃不及,一下子被撞飛到了走廊另一邊。
看著仰倒在地的萊納德,一腳把門踹開的安德很是尷尬。
“萊納德隊長,你這是怎么回事?”他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不小心摔倒了?”
“安德先生?!是的……摔了一跤……”萊納德痛苦的捂著鼻子。
“……疼嗎?”
“還好……”
“趕緊談?wù)掳?,先生們。”蘇娜走上前,掏出手帕替萊納德擦了擦鼻血,及時制止了這場尬聊,“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這樣的……”萊納德站起身。
昏暗的走廊之中,安德一行人聽萊納德詳細講述了燭光堡面臨的危機。
了解這些情報后,安德與同行的伊利亞特對了個眼神。
近百人的教會軍隊,這個數(shù)量對安德一行人和燭光堡治安隊來說,實在太過龐大了些。
安德本想通過契約讓伊芙琳女士也獲得穿越傳送門的資格,以便能前來助戰(zhàn),卻被伊利亞特告知:她早已與卡蓮女士簽訂過契約。
“這二人間的牽連,原來是這樣……”
“我們也許可以說服伯爵,”伊利亞特建議道,“讓他‘貢獻’出幾個手下?!?p> 安德?lián)u了搖頭。
對人類來說,靈魂畢竟是個敏感的東西。契約簽訂一旦脫離“自愿”的基本原則,就會埋下信任危機的種子。
“倒是可以向他借一些武器?!卑驳麓蚱鹆酥饕猓叭R納德你會用火槍嗎?”
“算是玩過幾次。治安隊的其他人都能熟練使用弩?!?p> “足夠了?!币晾麃喬嘏牧伺娜R納德的肩膀,“我對人類火器還是比較熟悉的,到時候可以負責訓練你們。不過,恕我直言,這種武器帶來的優(yōu)勢可能很有限?!?p> 武器裝備都可以從霜巖堡快速運抵。現(xiàn)在,燭光堡綠翡翠旅店和康克林伯爵的城堡已經(jīng)通過惡魔傳送門連接在了一起,原本200多公里的路程,縮短成了安德領(lǐng)域內(nèi)的幾步路。
當然,傳送門不是免費開啟的,安德必須使用一個契約靈魂的力量維持傳送門。除此之外,以安德目前的位階實力,同一時間內(nèi)他最多只能維持兩個傳送門通道。
由于安德等人造訪燭光堡時已是深夜,萊納德決定第二天清早再從手下和平民中召集志愿者,正式開始組建屬于燭光堡的“自由抵抗力量”。
萊納德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人具備足夠的勇氣。但大敵當前,他們沒有選擇,他們必須勇敢。
蘇娜和凱爾兩人抓緊時間入睡,養(yǎng)精蓄銳;無需睡眠的安德和伊利亞特則立刻經(jīng)由傳送門返回霜巖堡,叫醒睡夢中的伯爵,向他請求武器支援。
康克林伯爵的慷慨出乎預(yù)料,他不但愿意借出全部150支火繩槍,還表示愿意出人。
“我手下的勇士們忠誠而無畏,”穿著睡袍的他在管家攙扶下說道,“只要是我的命令,他們都會立即服從,這你大可放心。”
安德婉拒了他的提議,表示30支火繩槍就已足夠。
凌晨三時的綠翡翠旅館中,安德看著防潮木箱中的嶄新火槍,總算舒出一口氣。
的確,如伊利亞特所說,這些頗為“原始”的槍械只能在較近距離上擊穿圣武士的護甲或法術(shù)防護,無法扭轉(zhuǎn)戰(zhàn)局。
但有總比沒有強。
根據(jù)斥候先前的情報,教會軍距離燭光堡還有大約兩天的路程,輜重物資和攻城器械則會更慢一些。也就是說,燭光堡抵抗軍有大約三天時間進行“火槍速成訓練”。
不知為什么,安德想起了他大學時期的那些死亡沖刺式的考前復(fù)習。
“唉……人生的煩惱在每個世界都是相似的?!?p> ………………
第二天一早,一切按照前一晚所討論決定的日程展開。
萊納德?lián)u鈴喚醒了庇護所居民,將大家集中到了升降機附近的空地廣場上。在那里,他面向眾人宣布了教會意圖“清洗”燭光堡的事實。并宣布:他將帶領(lǐng)所有不愿意失去生命和家園的勇士一起,拼死抵抗教會的暴行,安德先生也將再次施以援手!
許多人聽到這些話語后,立刻返回家開始打包行李,打算逃往附近山中避難。但還是有近半數(shù)的居民表示:他們不愿失去自己世代居住的庇護所,會留在這里與燭光堡共存亡。
安德一周前與圣武士的戰(zhàn)斗鼓舞了他們。在所有表示將會反抗教會的居民中,有二十多個年輕人直接請戰(zhàn)。
他們中的許多人曾參加過反抗喬納森的行動,急于再次用一腔熱血證明自己。
時間緊迫,當日上午九時左右,庇護所升降機緩緩開動,將萊納德精心挑選出的17名勇士和火槍以及彈藥運送到了地表。
庇護所圍墻外的草地上,伊利亞特早已在此等待。他將盡其所能訓練這些新兵,教授最基本的裝填、射擊、槍械維護和隊列口令。這位氣質(zhì)文雅的信使惡魔雖然不是正規(guī)軍人,但兩千多年的漫長人生賦予了他涵蓋方方面面的知識。
比起考驗技巧的弓箭,火器的訓練要容易許多。單就射擊來說,只要學會正確的抵肩姿勢和三點一線的瞄準,扣下扳機,便可正確擊發(fā)。
很快,草地上的簡易標靶開始在射擊中被一次次擊倒。萊納德手下的“士兵們”在一次次的訓練中,逐漸擺脫了連續(xù)脫靶的純菜鳥狀態(tài),自信心大漲。
而在訓練場一旁幾百米的地方,安德和他的兩個下屬也沒閑著。
穿越而來的一周時間里,安德已經(jīng)莫名其妙的成了被一座庇護所外加一位世襲伯爵所仰仗的“幕后大佬”。但他的劍術(shù)造詣,仍然處于一個非常丟人的狀態(tài)。
“不對,你這姿勢就不對!”蘇娜用劍身拍了拍安德的膝關(guān)節(jié)內(nèi)側(cè),“雙手持劍柄舉高,肘部要向外?!?p> 安德強忍住想質(zhì)問她“到底誰才是老板”的沖動,像學廣播體操的小學生一樣盡力擺出標準的起手姿勢。
蘇娜的劍術(shù)完全可以用“華麗”二字形容,考慮到這姑娘年僅17歲的事實,她對劍術(shù)的理解領(lǐng)悟能力恐怕是天才級別。
不恥下問,傳統(tǒng)美德。安德心想:“請她訓練自己的劍術(shù),總不會錯?!?p> 日落時分,雖然那些年輕的戰(zhàn)士們還有些意猶未盡,但第一天的火槍訓練還是宣告結(jié)束。
“關(guān)于今天的訓練成效,你覺得如何?”看著那些年輕人們扛著火槍的背影,伊利亞特向一旁的安德詢問看法。
“這話并不是針對誰,但坦白說,我認為心理安慰的成分更大一些?!?p> “的確……”
伊利亞特苦笑了一下。內(nèi)心里,他對安德的看法很認同。面對教會的近百精兵,17名臨時訓練的民兵火槍手根本不會起到改變戰(zhàn)局的作用。
此時的二人都心知肚明:對于這場即將到來的防御戰(zhàn),取勝的最重要砝碼還沒有出場。
伊利亞特靜靜的注視著最后一名戰(zhàn)士步入升降機,說道:
“魔族集會將在今天午夜準時召開?!?p> “很好?!卑驳聭?yīng)道。
“但我必須提醒您:屆時到場的諸位之中……大部分可能對您會持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至于剩下那些,則要看我們?nèi)绾螤幦 !?p> 安德轉(zhuǎn)過頭,對伊利亞特淡淡一笑。
“既然這樣,我們就有必要好好準備一下了。伯爵那邊,還要再去借幾件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