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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有藕

第十三回

唯獨有藕 二阿農(nóng) 3919 2019-07-14 20:31:18

  衣服烘得差不多了,紅藕摸了又摸,將衣服疊好,用油紙包著,將軟底鞋換成木屐,打了傘,去西廂房。

  這些日子便是她在照顧米雁回。

  也畢竟,米雁回原就救了她,又去教訓(xùn)了李大勇,于情于理,她去照顧米雁回,無可非議。

  收了傘,才踏進(jìn)西廂房,就看到米雁回雙眼灼灼地看著她。

  十多天了,米雁回的傷勢已然好了許多,紅藕便打算著,過了今日便不再過來。

  許是猜出紅藕的心思,她去做什么,米雁回的視線便膠著她,片刻不離。紅藕壓根不敢和他對視,她心中氣惱,明明頭幾天他分外乖巧,莫不是和梁維庸待久了,也學(xué)會梁維庸那般沒皮沒臉了。

  紅藕打開油紙包,正要將里頭的衣服塞進(jìn)床邊的籠柜里,卻聽外頭傳來木屐聲,須臾,一道青荷色的身影立在門口,手上也夾著一個油紙包,那人笑道:“米大哥,你的衣服烘好了。哦,周娘子也在這里?”

  來人卻是梅香。

  米雁回擰著眉道:“我沒讓你洗衣服?!彼聪蚣t藕,后者的臉上十分平靜。他心中忽然有些塞得難受。

  梅香笑盈盈的:“是公子好心,偷偷攜了米大哥的衣服給梅香洗的,米大哥若要怪罪,就怪梅香好了?!?p>  她雖然笑著,蛾眉卻輕蹙,像是十分苦惱。

  米雁回冷然道:“替我謝過你家公子,讓他下回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p>  梅香像是卸下包袱,清脆地應(yīng)了一聲:“梅香曉得了。米大哥,這幾日的雞湯還可口?”

  這女的,到底想做什么。米雁回皺眉道:“這幾日緣生端來的雞湯都是緣生喝掉的,我覺得不好喝,便沒喝?!彼肓讼?,補充了一句,“你家公子也沒喝,他說有些難喝?!?p>  怪不得緣生的臉色看起來油光滿面的,梅香暗自掐了掐掌心,她辛辛苦苦熬的雞湯都喂了狗了!

  “梅香姑娘,你的臉色好難看,莫不是受了風(fēng)?還是回去歇著罷。”米雁回一說,紅藕便在一旁咳了一聲。

  梅香笑了笑:“有勞米大哥關(guān)心。那梅香先回去了?!闭f罷她將衣服放在門口擱板處,朝米雁回一福,才緩緩轉(zhuǎn)身走了。

  屋中的兩人俱不說話,聽得腳步聲遠(yuǎn)了,米雁回才道:“灶上燉著栗子燉雞,估摸著快好了,你幫我嘗嘗味道,看看好不好吃。這時候吃栗子最是鮮嫩,許婆婆吃著也是極好的?!?p>  紅藕將手上的衣服疊進(jìn)籠柜中,沒有作聲。

  米雁回往她那邊挪了挪,低聲道:“藕兒……”

  紅藕聲調(diào)平靜地說:“剛才那荷香變著法兒夸你,打探我對你有無心思。后腳梅香就來了,照我看來,米大哥的好事將近?!彼匾庖е亓恕懊状蟾纭比?。

  米雁回先是有些懵,而后琢磨了片刻,心中豁然開朗:“藕兒,你這是吃醋了?”

  紅藕莫名:“今日醋貴,沒吃?!?p>  米雁回松了一口氣,他眉開眼笑,想去勾紅藕的手:“藕兒,叫我慎遠(yuǎn)。這是文仲叔給我的字,別人可以叫我米大哥,但只有你,能叫我慎遠(yuǎn)?!?p>  他才碰到紅藕的手,紅藕就躲開了,小臉兒紅紅,她硬聲說:“誰想叫你慎遠(yuǎn)。對了,你的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我明日便不再過來。你,自己注意些?!?p>  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預(yù)料之中。米雁回苦笑了一下,想起臨走之前,米雁聲大搖其頭:“追妻之路漫漫也?!睘貘f嘴,還真是被他說中了。

  但,紅藕吃醋了……他笑著,往床榻倒去。

   連日的雨,終于停了。見到久違的日頭,小院中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荷香和梅香霸著水井,兀自洗刷許多物件。不多時,院子里就掛滿各種東西。

  許氏卻在這個晴好的日子里犯了老毛病,腿疼得坐立不安。紅藕守著小爐子,又熬藥又給許氏敷藥,許氏仍舊冷汗頻出,臉色都白了。

  那幅值當(dāng)六兩銀的繡品已經(jīng)繡好了,紅藕本來打算今日上街交給陸氏衣鋪的。如此一來,壓根沒法脫身。

  紅藕再給許氏敷了藥,見已經(jīng)是巳時末了,許氏仍舊沒有好轉(zhuǎn)。

  “還是去回春堂請茍大夫來罷?!逼埓蠓蛞幌蚴翘嬖S氏看病的。

  許氏也只能點點頭。

  紅藕戴上帷帽,從柜子里數(shù)了兩百文錢,揣在懷中出去了。

  “周姐姐,上街呀?”后頭傳來梁維庸歡天喜地的喊聲。

  紅藕回頭,朝梁維庸點點頭,又疾步走了。

  緣生拿著許多東西,手忙腳亂:“公子,咱們?nèi)ツ陌???p>  梁維庸想了想:“先買一只大缸回來!”說不定,還能碰上那個財大氣粗的嬌姑娘呢!跟他斗富,他從來沒輸過好嗎?!

  他挺起胸脯,雄赳赳地走在后街又濕又潮的巷子中,完全忘記了當(dāng)初出門時,祖母一再的殷殷叮囑:“千萬別露富,季城非梁家地盤,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

  連日大雨,疾病肆虐,回春堂中擠滿了人,咳嗽聲不斷,小孩啼哭聲不止。紅藕擠在人群中找了幾次,連茍大夫的身影都沒找著。

  一個回春堂的小伙記急急忙忙從她身邊走過,她急忙問:“請問往何處尋茍大夫?”

  小伙記滿頭汗:“茍大夫今日出診去了。城郊有幾處泥房子,多日雨水浸泡,塌了,死傷了幾個人呢。”

  果然堂中有人說:“聽說是寅時倒的,可惜屋中幾個小孩,扒出來的時候都沒氣了?!?p>  尋不到茍大夫,紅藕擠著出了回春堂。既尋不到,便想著多買一些艾草回去幫許氏熏著。

  回春堂旁邊便是賣草藥的攤子,紅藕挑了艾草,一摸荷包,錢沒了。

  屋漏偏遭連夜雨。幸好她一向有準(zhǔn)備,從袖中摸出十五文,付了錢。她拎著艾草,正要起身,卻見眼前站了一個人。是賀三秋。只見她穿著臟兮兮的衣服,臉上也臟兮兮的。

  賀三秋一臉憤恨地看著她:“婊/子,果然是你,不要臉?!?p>  紅藕擰眉,不想與她爭辯,轉(zhuǎn)身欲走,賀三秋趕忙攔著她:“我小舅并沒有對你怎么樣,你竟然將我小舅……你毀了我小舅的下半輩子!”即使賀三秋一向粗俗,但光天化日之下,她也沒法說出那些話。只能惡狠狠地看著紅藕。這些天她和李氏東躲西藏,過得極其狼狽,而眼前這女人,看上去依舊養(yǎng)尊處優(yōu),是被米雁回寵/愛了吧,她怎么甘心!

  路邊有好事者聞言,停下腳步側(cè)耳傾聽。

  “惡有惡報?!奔t藕不想生事,只能如此答她。若非李大勇心生邪惡,又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這賀三秋是非不分,遲早落到和李大勇一樣的下場。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你別走!”賀三秋伸手扯著紅藕,“我娘說,你是從富戶人家逃出來的小妾,我要帶你去見官!”這些日子娘盡在研究紅藕,絞盡腦汁回憶起紅藕和許氏初來季城時的情形,又結(jié)合起這次出了事紅藕竟然沒有報官,更加篤定紅藕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

  聽得賀三秋如此說,周圍圍著的人越來越多,對著紅藕和賀三秋指指點點。

  其中一人看紅藕戴著帷帽,雖然看不清面容,但穿的衣服干干凈凈,十分樸實的,而賀三秋生得又粗又壯,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便調(diào)笑道:“莫非是這位娘子勾引了你家相公?若是我,我也是選這位娘子哇!”

  周圍的人哄笑起來。

  “是她,勾引我……”賀三秋氣急,這寡婦有什么好,連個路人都幫她!

  “讓開!讓開!”突然幾個穿著特制家丁服的人大聲吆喝著撥開看熱鬧的人。

  賀三秋還來不及說完,就被人群擠到一旁,眼睜睜地看著紅藕離她越來越遠(yuǎn)。

  “周紅藕,你等著,我賀三秋絕不會讓你好過!”

  紅藕被人擠到一邊,手上的艾草也差點掉了。

  一輛裝飾得金碧輝煌的馬車被十來個家丁緊緊護(hù)著,在不甚寬闊的街道上緩慢行駛。在燦爛的陽光中金光閃閃,宛如一輛行走的黃金車。

  “是鄭家嬌兒鄭容兒!”旁的人竊竊私語。

  “季城的街道本就狹窄,她每次還要搞……”正在吐槽的人忽然收到幾道嚴(yán)厲的目光,趕緊閉上自己的嘴。

  但仍然有人偷偷私語:“要說啊,這鄭家即使有滔天的富貴有何用,鄭良甄娶了十個妾,卻才得一個女兒,這鄭容兒啊,又是個性情嬌蠻的,我看哪,這鄭家的家業(yè)后繼無人咯……”

  “曖,李老六,你莫不是不曉得這鄭家的女婿下個月就要入贅了嗎?”

  “入贅?哪個男人受得了這鄭容兒的脾氣,怕是個短命鬼?!?p>  “若是我,我亦愿意做這短命鬼,哪怕只能享受兩天的榮華富貴。”

  “喲,想得美……”

  紅藕好不容易擠出人群,轉(zhuǎn)進(jìn)一條比較僻靜的巷子,一摸袖子,不由得苦笑起來,季城的梁上君子技術(shù)倒是越來越精湛了。

  才進(jìn)了院門,差點就撞上一根竹竿。

  “周娘子,你小心些呀,別撞掉了公子的衣裳?!泵废阏驹诓贿h(yuǎn)處,笑盈盈的。

  小小的院子,密密麻麻搭了許多竹竿,晾滿了各種衣裳和被套。

  紅藕沒理梅香,徑直走到東廂房推開門。

  許氏還仍舊疼得不能起來,紅藕將艾草揉成絨條,用紙卷了,將許氏扶到窗邊,點了艾絨條,輕輕熏著許氏的雙腿。

  艾草味道大,不一會屋子中全是嗆人的味道。

  梅香正站在外頭晾衣,忽地聞到一股嗆鼻的味道,片刻間竟連自己衣裳上全是這種難聞的味道。

  她不禁又氣又惱:“還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沒瞧見別人還晾著衣服嗎?”

  荷香趕緊過來拉她,悄聲道:“你這是怎么了?你的米大哥可回來了?!?p>  果真,米雁回就站在院門,冷冷地看著她們。

  梅香趕緊朝米雁回笑了笑。

  米雁回慢慢地走近她們,眼睛直直地看著梅香,眼神冰冷:“不知我家藕兒何處招惹了梅香姑娘,讓梅香姑娘如此口不擇言?!?p>  他說完這句話,低頭進(jìn)了東廂房,剛才冰冷的眼神早已切換成溫融的笑意:“藕兒?!?p>  他何時和她那么親近了?但看在他剛才的那句“我家藕兒”的份上,就勉強當(dāng)作沒聽見罷。

  “藕兒?!泵籽慊夭磺粨希懞玫靥统鲆粋€荷包,上頭繡著一叢活靈活現(xiàn)的的藕葉。

  竟然是她在回春堂中遺失的荷包。

  看著紅藕一臉的沉靜突然變成帶著些許欣喜的表情,米雁回突然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的藕兒,是個小財迷。

  “梅香、荷香,快快挪出一條道,本公子將大缸買回來了!”梁維庸在院門嚷著,身后跟著一臉苦瓜相的緣生,還有一個背著大缸的人。

  大缸被安置在歪脖子樹下,送大缸來的人眉開眼笑地說著好話:“公子真乃是小的貴人,以后公子若中了榜,小的定然再來討個慶頭?!?p>  梅香一聽,眉頭一皺,抓住緣生問:“這缸花了多少錢?”

  緣生快要哭出來:“本來這缸值一百五十八文,忽地路過一個極美的姑娘,她開口就是五兩金,要買這缸,公子一聽,竟然和那姑娘斗氣,開到了十兩金,那姑娘竟然不買了,公子便讓緣生掏出十兩金買了這缸……”

  梅香咬牙切齒:“那姑娘是不是眉間還有一顆紅痣?”

  緣生連忙點頭:“是?!?p>  “這姑娘便是梅香上次遇到的!也不知這季城內(nèi),竟然還有這樣狂妄之人!”

  送大缸來的人聞言,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道,那位極美的姑娘是季城首富之女鄭容兒,她家最不缺的嘛,便是錢了。”

  在一旁的梁維庸聞言,心花怒放道:“本公子終于棋逢對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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