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匪巢,向來是最喧鬧的地方,哪怕有再嚴(yán)厲的寨規(guī),匪寇們也總是樂得享受快活。
更何況,對于手下的弟兄,少有匪首立下許多規(guī)矩管教,因此,山寨里總是吵吵鬧鬧,不得清凈。
但是今日,石門寨內(nèi)外卻格外安靜,若不是有清風(fēng)拂過寨門懸掛的火盆,帶起點點火星,恐怕會讓人以為這是一幅靜止的畫面。
杜剛蹲在寨門的石墻上,小心的向外探出頭去,但因為他的體型有些高大,所以看上去有些滑稽好笑。
但與他一同蹲著的一排匪寇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他們中跟隨杜剛時間最長的已有兩年之久,杜剛的自信狠辣,對他們來說反而是安心的來源,然而看著這個曾經(jīng)可怕的男人像狗一樣的蹲在那里,所有人都覺得不安甚至是絕望。
豐鴻在距離寨門數(shù)十步的地方站定,看著石墻默不作聲,杜剛探頭看到只有他一人來此,心里也不敢馬虎。
等了一會兒,見豐鴻并沒任何移動的意思,他鼓起勇氣向外喊道:“外面的朋友,我石門寨與你素不相識,敢問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停了片刻,見豐鴻還是沒有任何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杜剛心中的不平之意終于難以忍受起來,心想就算你修為可怕,我們不是你的對手,你也只不過是一介凡人,只你一人,難道你還能強攻不成?
看著身旁默不作聲的弟兄們,杜剛咬了咬牙,終于下定了決心,揮手說道:“放箭,射死他!”
這些匪寇的手中,各有一把制式硬弓,這是他們與戰(zhàn)馬一起繳獲的珍藏,但就連丁鵬夜襲甄家莊,也未曾帶上一把。此刻墻頭上的匪寇為了講豐鴻擋在門外,卻是人手一把,聽了杜剛的話,他們迅速起身,搭弓向著豐鴻射去!
嗖嗖幾聲。
數(shù)支箭矢破空而去,眼看就要命中目標(biāo)!
但在這時,豐鴻出劍。
與他前幾次快若閃電的出劍不同,這一次,他的速度算不得快,甚至可以看到他拔劍的每一個細節(jié)。
劍出鞘,一股精純的內(nèi)力自豐鴻丹田處流出,順著手臂注入到本就明亮的劍身,天行發(fā)出一陣輕鳴,似在歡呼,下一刻,劍身之上突然蕩漾起了如水波般的劍芒!
豐鴻揮劍,一條大河頓時出現(xiàn)在他的身前,其內(nèi)劍光粼粼,照亮了依舊昏暗的世界!
大河滔滔,所有靠近豐鴻的箭矢皆落入大河之中,消失不見。
杜剛震驚的站起了身子,眼中帶著茫然喃喃說道:“這是什么劍法……”
在匪寇們震驚在這一劍的風(fēng)采中時,豐鴻收劍向石墻奔去,數(shù)十步的距離轉(zhuǎn)瞬就到,待杜剛首先清醒過來,他已經(jīng)攀上了這面寨墻。
杜剛怪叫一聲,方才心中的不平早已飛到了九霄云外,他抓起身邊的一個匪寇向豐鴻丟了過去,隨后轉(zhuǎn)身向寨內(nèi)逃去。
那人見自己被丟了過來,閉眼發(fā)出一聲慘呼,心中不停想著: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下一刻,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毫發(fā)無損,性命猶存,不禁感激的涕泗橫流,剛想起身,卻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痛從下身傳來,急忙看去,只見自己的雙腿自膝蓋以下被全部削去,只是那劍太快,現(xiàn)在才有痛感傳來。
聽著身后撕心裂肺的慘叫,杜剛只覺頭皮發(fā)麻,腳底跑出了他自打從娘胎里出來最快的速度。
豐鴻從寨墻上慢慢走下,身后是數(shù)個倒地痛呼的匪寇,顯然并未取他們性命。
看著狂奔進大廳里的杜剛,所有的匪寇都跟著逃了進去,從里面緊緊的栓上了大門。
豐鴻隨之而去,一劍刺進門縫,向上用力一撩,門內(nèi)橫著的門閂一分為二。
房門被推開,門內(nèi)的匪寇們看著豐鴻從門外進來,齊齊向后退去,眼中充滿懼意。
看著這群嚇破了膽子鵪鶉一樣擠在一起瑟瑟發(fā)抖的匪寇,豐鴻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么大的寨子,不知道散開跑,非得跑到一間屋里躲著,你們是白癡嗎?”
眾匪寇聞言一滯,隱隱覺得哪里好笑,卻又一點笑不出來,紛紛回頭看著最先跑進來的杜剛。
杜剛苦笑一聲,心想自己只是想進來拿著武器防身,哪里想到這群人會跟傻子似的一起沖進來,現(xiàn)在倒好,被人堵在這里,一個都跑不出去。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沉重的偃月刀,看看四周兄弟們熱切期待的眼神,咬咬牙上前兩步,偃月刀往腳下一頓,彎腰抱拳說道:“尊駕武功蓋世,我等不是您的對手,但上天有好生之德,還請尊駕高抬貴手,放我等一條生路,今日之后,我石門寨即刻散伙,日后再不敢為惡了?!?p> 豐鴻看著此人平靜說道:“上天的確有好生之德,但卻不適用于你們,自廢武功,散去一身內(nèi)力,或是挑斷手筋,我留你們一條性命,交給甄莊主處置?!?p> 杜剛苦澀說道:“尊駕此舉,無異于斷我等生路,小人愿意自廢武功,但求尊駕放我等弟兄下山,日后定不敢行作惡之事?!?p> 眾匪寇紛紛應(yīng)聲附和,連連求饒。
豐鴻緊盯著杜剛說道:“你們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要么按我說的做,要么一齊上來……”
他舉起天行橫于身前,淡淡說道:“殺了我,你們就能走。”
杜剛臉上陰晴不定,武功沒了可以再練,手筋斷了至少性命還在,但要是落到甄善手里,他定然保不住性命,與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也好過屈辱的死去。
“闖我山門,殺我弟兄,又如此羞辱,這對我等可有公道可言?”杜剛厲聲叫道:“小子,你欺人太甚!”
他伸手握緊一旁的偃月刀,腳下突然重重一踏,向著豐鴻猛然沖去,離豐鴻還有一丈之時,他的身子高高躍起,手中偃月刀揮舞如滿月,向著豐鴻立劈而下!
“喝!”
刀鋒劃過空氣,帶起一陣呼嘯的風(fēng)聲,豐鴻看著那刀鋒在眼中不斷的放大,身子卻是動都不動。
這小子被嚇傻了?
眾匪寇看到豐鴻一動不動,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但在下一瞬,他們就見到了讓他們此生難忘的一幕。
刀鋒落下,離豐鴻的頭頂不足三尺之時,眾人齊齊看到,豐鴻手中的長劍突然蕩起了陣陣劍光,向著上方揮動而去!
它是緩慢的,因為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了那劍身上如水波般蕩漾的光芒;它是極速的,因為只是一瞬,它就與急速落下的刀鋒撞擊在了一起!
叮!
沒有想象中驚天動地的碰撞,只是一聲如輕敲編鐘般清脆的聲響,眾人看到,那原本直直下落的刀身居然轉(zhuǎn)向了一旁。
轟!!
一聲震耳的聲音響起,蕩起一陣煙塵,眾人凝神看去,一個個卻如同見了鬼一般驚恐。
杜剛的刀斬在豐鴻的身側(cè)。
豐鴻的劍停在杜剛眉心一寸。
“怎…怎么可能……”
對他們來說,這是難以接受的事實,但對杜剛來說,這更是讓他完全崩潰的一次碰撞!
剛才只是電光火石的一瞬,可杜剛卻看的清清楚楚,豐鴻從頭到尾只是站在那里,拿劍在自己的刀上輕輕拍了一下。
但就是如此簡單的動作,自己手中的刀就不受控制的砍在了一旁,望著停在他眼前的長劍,他的心里此刻翻起了滔天大浪!
這到底是個什么怪物!
“你剛才問我,對你們可有公道可言?!?p> 豐鴻緊盯著他的雙眼,寒聲問道:“你可知什么是公道!”
“公道是公正之理,不偏不私,你一心為己,殺人越貨,可曾講過公道!”
豐鴻一劍刺出,點在他的丹田之處,杜剛渾身驟然脫力,無力的跪坐在地上。
“公道是善良同情之心,人性所在,你泯滅人性,視人命如草芥,可曾講過公道!”
天行劍在豐鴻手中翻轉(zhuǎn),刷刷兩聲,兩條手臂落在地上,鮮血從斷臂處不停噴出,杜剛瞪大了雙眼,口中直發(fā)出嗬嗬的嘶吼聲。
“公道是公平正義,人間正道,你臭名昭著,荼毒百姓,至邪至惡之徒,也敢跟我講公道!”
豐鴻提劍,劍身猛地拍打在杜剛臉上,杜剛眼皮一翻,昏死過去。
看著倒地不起的杜剛,豐鴻緩緩說道。
“公道……自在人心?!?p> 大廳中陷入一片死寂。
終于,有人忍不住哭出了聲,豐鴻尋聲望去,目光所在之處,匪寇們紛紛挪開身子,不敢看他的眼睛,害怕豐鴻注意到自己。
豐鴻看到在椅子下哭泣的那人,正是那個認出自己的二當(dāng)家,皺皺眉頭,指著那人說道:“過來!”
丁鵬哭的愈發(fā)傷心,慢慢的從椅子后面爬了出來。
“別哭了,閉嘴!”
此人哭聲太過難聽,哭的人心煩意亂,訓(xùn)斥了一聲之后才慢慢止住哭聲。
“你就是此地的二當(dāng)家?又怎么會認得我?”
丁鵬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把頭深深地叩在地上,帶著哭腔說道:“小人丁鵬,在灃州西邊僥幸見過大俠一次……大俠明鑒,小人是被杜剛這賊人擒上山來,不得不做了這二當(dāng)家的,平日里也只是聽這杜剛的命令,其實很少做那傷天害理之事,還請大俠慈悲,放我一條生路啊……”
看到此人,豐鴻就已經(jīng)知曉,他就是甄善口中所說與杜剛聯(lián)手作惡的匪首,但聽到他后面所說的話,就連豐鴻也沒有忍住笑了出來。
“原來做二當(dāng)家的打家劫舍還能被人強迫,無稽之談。你廢去武功,乖乖跟著我下山,我不殺你?!?p> 丁鵬聞言,毫不猶豫的挺起上身,一掌重重打在了自己的丹田處,口中一口鮮血噴出,身子猛然彎曲,像蝦米一樣弓在了地上。
但喘息了數(shù)下之后,他卻又咬牙從地上撿起了一把樸刀,一刀挑斷了自己右手的手筋。
隨后,顧不得手腕處不停流出的鮮血,又重重的把頭低了下去。
雖說丁鵬剛才所說的話讓豐鴻覺得尤為不齒,但他干凈利落的動作,卻暫時給他留下了一條生路。
豐鴻向四周環(huán)視一圈,開口說道:“其余人等,全都廢掉自己拿刀的手腕,留在此地不準(zhǔn)走動。”
說罷,他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但走了兩步之后,卻突然回身指著杜剛丁鵬二人說道:“給他們兩個止血,要死也不能死在這里?!?p> 匪寇們被他轉(zhuǎn)身嚇了一跳,連忙點頭照做,先給二人止血救治,在豐鴻出門后片刻,大廳里不停有慘叫之聲傳來,卻是眾匪寇紛紛斷筋保命,使得廳內(nèi)響起一片痛苦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