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嫵和齊巔走過深夜的街巷,初冬的風在街上小聲嗚咽,花嫵一路沉默不言,齊巔就跟著她,不時瞄瞄她的臉色。
“太子殿下請回吧,我要回流云觀了?!被▼惩蝗活D住腳步。
齊巔默了半晌,又往前走了一步,“罷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宮都跟你出來這一遭了,還是把你送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p> 齊巔站在她面前低頭看她,她整張臉都哭得紅紅的,眼睛跟白兔一樣,明明委屈得不行,還故作鎮(zhèn)定,在他面前逞強。
齊巔突然想方才她那么歇斯底里吼南宮懿的時候,又想起她在極氣之下也沒下手殺了他,心里頓時涌出許多不甘心。
他想也未想就伸手把花嫵抱進懷里,冷冷道:“你想哭為何要忍著?想殺人為何不殺?你若怕臟了自己的手,我可以替你去做,在這里委屈自己有什么用?哭死你算了?!?p> 他說完,就感覺自己的衣襟被兩只小手拽住,接著就聽到花嫵抽噎的聲音,很快,花嫵在北風中嚎啕大哭。
齊巔揮手在四周化出結(jié)界,嘆了口氣,小家伙人不大,勁倒是很足,能哭這么大聲。
他默默望著月亮,心想這一幕真該讓南宮懿看到,可他現(xiàn)在又忽然沒了向槐王炫耀的心情,好像她流出的眼淚已經(jīng)把他淹沒了,讓他也難過起來。
“花嫵,我們修道之人向來將生死看得很淡,你知道的,天地悠悠,輪回有道,來日總會再聚首,你不要這樣傷懷?!?p> “我?guī)熃?,我?guī)熃闼菬o辜的!她最無辜!”花嫵哭得極兇,一邊哭一邊說,說得含混模糊,齊巔要豎起耳朵分辨,才聽得清。
“人已去了,多說無益,想開點。”
“可是我舍不得她......”
齊巔再次嘆氣,把她扶正了突然問:“那倘若我死了,你也會為我這樣哭么?”
花嫵愣了一下,突然哭得更兇了,抓起他的衣領(lǐng)猛搖,“你給我閉嘴!閉嘴!”
齊巔忽然心情就好了起來,哈哈笑了一聲,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扯下,求饒道:“好好,我閉嘴,你也歇息一會兒,一會兒再哭。”
過了一盞茶,花嫵總算慢慢平復(fù)下來,齊巔問:“要回去么?”
花嫵點頭,背過他抹了抹臉上,齊巔低頭瞧了一眼自己被打濕一片的衣裳,面無表情。
“多謝你,我好多了?!被▼侈D(zhuǎn)過來道,“不管怎么說,人已經(jīng)救出來了,殿下還是先回去,畢竟你也不想扯進麻煩中吧?!?p> 齊巔嘆道:“好吧,那就送你到此,我再問一句,你真的不打算向槐王尋仇么?”
“師姐的仇必要報,血債血償?!被▼硵蒯斀罔F道,“但我要先料理上音觀的事。”
“哦?剛剛那么好的機會,你為何猶豫了?”
“我說了我要先收拾無端,槐王跑不掉的,不急在一時?!?p> 齊巔不置可否,“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了,本宮先行一步?!彼f要走也不遲疑,直接轉(zhuǎn)身便走了。
花嫵深一腳淺一腳走回流云觀。
——
花嫵將拂塵展開,拂塵柔軟的絲緩緩張開,露出墨容的尸首,花嫵指揮拂塵把她放置在一張玉床上。
臨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緊接著流云觀中的弟子一個接一個跪下。
“師父......”
“臨朝啊,你叫個女弟子替師姐凈身,換一身干凈的衣裳,然后將她安置在寒室內(nèi),少則三日,多則七日,我要親自主持師姐的凈靈安魂禮。”
花嫵淡淡吩咐,面無表情,臨朝雖然不明用意,但還是應(yīng)是,他總覺得花嫵此刻的平靜之下是一片沸騰的巖漿,很快就要噴薄而出。
“師叔,您將師姐帶回來,那宮觀......”
“無妨,宮觀若來人質(zhì)問,我去應(yīng)付,這幾日閉門開陣,在周圍布上結(jié)界,不要打擾我?guī)熃阈菹?。?p> “是。”
花嫵疲憊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廣容公主也來安慰了她一回,花嫵打起精神應(yīng)付了兩句,緊張的神經(jīng)終于繃斷,整個人一頭栽在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醒來時,果然聽到外面一陣喧鬧。
花嫵走出院子問:“怎么了?”
紅嫣匆忙道:“宮觀說昨日晚大理寺關(guān)押的罪犯走失,要進來搜查,花前輩,我們怎么辦?”
“怕什么,隨我去門口看看。”花嫵抬腳便往外走。
一開門,果然見宮觀來了十多人,各個御劍,在流云觀前站了一排,花嫵瞄了一眼,有幾個道士她認得,其他倒是眼生得很,還有一個帶著兜帽看不清臉。
丹鶴竟然沒來,這讓花嫵頗為意外,她可從會錯過為難自己的機會的。
“什么意思?”花嫵冷冷問,“將我?guī)熃闩獊G了,我沒追究你們的過錯,你們還敢打上門來?你們大衍宮觀就是這么不要臉么?”
花嫵這么不客氣,讓眾宮觀道士臉上萬分尷尬,領(lǐng)頭的道士朗聲道:“廢話少說,誰知道是不是你們將犯人劫走的,快讓我們進去搜人!”
“你們有搜查令么?”花嫵倚在門上淡i淡問,“別以為我不懂你們大衍的律法,宮觀即便要管理修界之人,也要拿得出官府批示的文書,在府衙備過案才行,你們拿得出來么?”
領(lǐng)頭人頓時語塞,實務(wù)之中,因掌權(quán)的攝政王不喜修界,因此懶得對修界的一切有所耳聞,所以宮觀只有在調(diào)查世界之人時才需要搜查令,因此他們出發(fā)之前也從未想過要有這個東西。
“你開門是不開?”
花嫵冷笑,就知道他們拿不出來,她心里噴薄欲出血染山河的怒火總算平息了分毫。
昨日晚上南宮懿受傷的目光還歷歷在目,讓花嫵沒法完全相信是他害死墨容,倘若他今日敢給他們批了搜查令,花嫵發(fā)誓不管他有什么難處,自己都要立刻馬上提劍去取他項上人頭。
“不開怎樣?你想擅闖?憑你們這群廢物?”花嫵冷冷環(huán)視一圈,懶懶道:“我不屑殺你們這些雜魚,讓朱雀散人來見我?!?p> “你!你仗著自己是太淵觀的道士,竟敢口出狂言!”
“狂不狂的,你試試不就知道了?”花嫵話音一落,金光一閃,領(lǐng)頭道士像是忽然被控制,瞬間僵硬著從劍上跌了下來,在距離地面只有幾丈高的時候,他才使出術(shù)法,但下墜的力道還是令他砸在了地上,摔斷了腿。
眾人一看,臉色突然變了變,他們倒是忘了花嫵天賦極強,能憑借短短幾息的壓制就殺人于無形,于是再不敢托大飛在空中,紛紛防御性地落下來,執(zhí)劍以待。
“都愣著干嘛!打破結(jié)界,進去搜查犯人!”領(lǐng)頭道士惱羞成怒,喊起來,“赤猙前輩,有勞您了?!?p> 花嫵往那帶著兜帽的道長那望了一眼,心道原來是他。
赤猙的周身忽然亮起如火一樣的光芒,周圍的空氣都被烤得焦灼,他不動聲色向花嫵走來,抬頭,嘴角勾起一個殘忍的笑。
花嫵眼底溶出金色,瞇起眼睛,驚訝地發(fā)現(xiàn)無法奪取他對靈力的控制。
赤猙快若閃電地出手,花嫵急速向后退去,上次交手她就知道,這一掌只怕躲不掉,赤猙的攻擊快得沒有道理,而且他沒有底線。
就在花嫵有些狼狽的時候,一道碧色弧形靈力波破空而來,瞬間就將近若咫尺的赤猙與花嫵分隔開,花嫵清楚地看到赤猙眼中滿是錯愕地被掀翻了出去。
“哎呀,大衍的宮觀有些不像樣啊,仗著人多便來欺負我的小師妹嗎?”一個清冽如泉的聲音踏空而來,仿佛響在眾人頭頂。
花嫵抬頭一看,驚喜起來,“桑若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