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事”,姬懷接過話,非常理解,“貴國的王上考慮十分周全,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一點的好?!?p> 見邊宣這邊看得差不多了,梁炯趁著背對竺暘的時候,朝姬懷使了個眼色。姬懷會意,“其他人情況如何了?”
竺暘道:“不是很好,不過,沒有性命之憂?!闭f著,他帶頭走出房門,姬懷緊跟著,待竺暘轉過屏風時,他稍稍落后半步,沖梁炯擠了擠眼睛。
其他使臣居住的房間,就是剛剛梁炯看到的那一排朝南的屋子。幾乎所有人都捂著肚子躺在床上,努力忍住呻吟,不過總有那么一兩絲聲音被漏出來。
梁炯捏了捏袖中的一粒藥丸,那是剛剛從床頭柜的瓷瓶中倒出來的,想著回去給蘇洛驗一驗??粗ε榔饋斫o姬懷行禮的使臣,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轉向竺暘:“為什么只有你沒有中毒?”
是的,因為是竺暘出來接待的他們,所以從一開始,這件事就被忽略了。這句話聽著十分無禮,不過竺暘絲毫也沒有生氣,甚至因為梁炯主動與他說話而露出一絲笑意,“晚宴的時候,賜菜時我正巧發(fā)現(xiàn)落了點東西在別館,便親自回來取。等我回來時,發(fā)現(xiàn)因為我不在場,我的菜已經被撤了?!?p> 這個理由,似乎也很合理。他想著,眼角掃過周圍,驚訝地發(fā)現(xiàn),竺暘居然露出一絲扭捏的神情——這是,害羞?他不太想知道為什么。
然后姬懷那表情是什么?看著竺暘覺得不耐煩?
今夜真是什么都亂了。梁炯默默地抬起頭想著,莫非是水逆到了么。
他只好道:“殿下,這里房間頗多,不如我們分頭,我留在這里查看,您和竺暘去下一間查看?!?p> 本來以為姬懷會更加不耐煩,沒想到他瞬間舒展開眉頭,爽快地應下了。然后速度飛快地幾乎是拎著竺暘走了出去。
沒想到這么順利。梁炯發(fā)現(xiàn)他忽然之間有些看不懂姬懷了……
這間屋子住著兩位使臣,都是癱在床上無法挪動。剛剛姬懷來的時候,他們都還能勉強支撐,現(xiàn)在直接又失力地倒了回去。
梁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禁想起那句話:燈下看美人,美人如玉。
輕輕咳了兩聲,他將屋中的椅子拖過來,他們閑聊起來:“兩位身體可還好?”
離他近的那位動動嘴唇,微微頷首,表達謝意,“勞先生關心,我們身體無礙。”
無礙就好了,無礙就能好好聊天了。梁炯想著,繼續(xù)說道:“青丘男子果然氣度不凡,諸位大約是青丘中拔尖兒的了。”
“先生過獎?!贝蠹s是聽慣了這種夸贊,他們顯得極其的淡定。
“不過依我看呢,邊宣容顏甚美,氣質如玉如松,大概在青丘眾多男子中,也是能拔得頭籌的吧?”梁炯問道。
離得近的那位使臣,扯了扯被子,盡量讓自己不要縮成一團,勉強保持著禮儀,聞言皺了皺眉頭,“的確。邊宣最喜歡純粹自然的東西,覺得那種美是為‘天然去雕飾’。就連我們每日都要服用的‘駐顏丹’,他也很是不屑?!?p> 梁炯心中一動,“駐顏丹?可是用紅色瓷瓶裝著的嗎?”
“正是?!边h一些的那個使臣說道,“那是我們青丘人手一瓶的駐顏圣藥,是我們王上親自調配的,免費發(fā)放。一日一丸,連續(xù)服用,可保容顏不老?!?p> 嘖嘖,保容顏不老。這可真是吹牛皮了?!澳悄銈冋娴氖侨杖辗茫恢钡嚼?,從不間斷?”
“是的。”那位使臣道,“不過邊宣自恃容顏出眾,并不總是服用駐顏丹。其實,他幾乎是不會服用。這件事,也是我之前有次撞見他偷偷倒掉丹藥,只留下空瓶,才發(fā)現(xiàn)的。我想,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小事?!?p> 又聊了一會兒,內容幾乎都是關于他們如何保持外貌不老,如何美容養(yǎng)顏的。言語間透著淡淡的驕傲,梁炯忽然明白為什么青丘淪落到如此地位了。
有句話叫,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呸呸,這都是什么話。他起身告辭,出去找姬懷了。
那邊,竺暘陪著姬懷一間間地看過去,這會兒已經走到了最后一間。
見周國的太子殿下親自前來探望,雖然青丘的使臣為了維持形象而很少作出大的表情,也都紛紛勉力支撐,下地行禮。就算有那實在爬不起來的,也盡力整理了一下儀容。
“殿下百忙之中,還要抽出時間前來,真是讓我們十分感激?!?p> “這件事發(fā)生在我大周,本殿必定會給諸位一個交代的。”姬懷非常嚴肅地承諾。梁炯進來時,正好聽到這句話。再看看姬懷拿出的太子殿下架勢,突然不由得有些想笑。隨即發(fā)覺這樣非常的不禮貌,只好輕咳一聲,故作淡定地走進屋去。
不知為什么,竺暘看到梁炯的瞬間,似乎眼睛亮了一亮。梁炯懷疑是自己的錯覺,沒事對他一個謀士笑什么笑?難道是覺得他在姬懷那里格外重要?
隨即竺暘撇下姬懷,大步走向梁炯,并關切道:“外面天寒露重,先生走過這一路有沒有凍著?”
說著,居然還順手拿過一件大氅,試圖為了他披上。梁炯不動聲色地推開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剛連姬懷都沒這待遇,他區(qū)區(qū)一介平民接了,豈不是讓太子殿下難堪。而且這才什么季節(jié),怎么就用到了大氅?
他岔開話題,“咦?原來這紅田石,你們真的是隨身攜帶了?”
因為這間房中兩個病號外加一個竺暘,以及他剛剛呆過的那個房間,所有人腰間都垂掛著一塊紅田石,雖然被雕刻成不同的形狀,但在搖曳的燭光中都閃著柔和的紅色光芒,十分美麗。
“啊,是的,讓先生見笑了。”遞過去的披風被拒絕,竺暘也絲毫不著惱,“若是先生不嫌棄,這塊就送給先生了?!?p> 說著,他動作迅速地將系在腰帶上的紅色石頭解下,梁炯還來不及攔下,手中就已經多了一塊石頭。
他遲疑道:“這不大好吧?畢竟是你的保命之物,而且還是你們王上親賜的。”
竺暘毫不在意,頗有氣度地揮揮手,堅決不收回來,“恰好我這里有多余的——王上要是知道送給了先生,必定也是贊成的。這一塊,先生留著把玩吧。”
梁炯還要說什么,忽然發(fā)覺一旁姬懷的目光如芒在背,十分扎眼。他看過去,卻在同一時刻,姬懷又移開了目光。
梁炯:這別別扭扭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不過低頭看了看這紅田石,他想了想還是道謝,“如此就多謝竺暘了。今日天色已晚,就不打擾你們的休息了?!?p> 姬懷終于也道:“若是有任何需要,盡可以來太子府找本殿,切記要養(yǎng)好身體。后面的入口之物本殿會派人專門盯著,不會再讓此事發(fā)生的?!?p> 等他們回到了太子府中,已經過夜子時。空中一輪圓月,照得地面冰涼如水。
“阿嚏!”梁炯揉了揉鼻子,暗想,可能真的是穿少了。哎,后悔剛才沒有聽池小小的話。就應該披著那披風的,這下好了,鄂侯不知道又要開出來又苦又酸又腥的藥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