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已折,鞭子落地。
沐言氣喘吁吁地來到他面前,咬著牙一字字道:“泛月!”
泛月低垂著頭,還是沒有反應(yīng)。
沐言一把攥住他衣領(lǐng),輕易就把他提起,他還是那個老樣子,就像個死人,眼珠都不曾動一下。
“泛月,阿璃死了!”沐言聲嘶力竭。
泛月的眼珠終于動了動,然后眼淚就涌了出來。
“都是因為你!”沐言眼眶通紅,狠狠一下把他抵在冷墻上,“都是因為你這個混蛋,阿璃才會死的!都是因為你!”
“都是因為我,璃兒才不在了,都是因為我……”泛月嗓音嘶啞,在一遍遍說著,淚流更兇。
“阿璃死了,你什么都沒有了,我也什么都沒有了?!便逖运苽€失心瘋,竟然輕聲笑了出來,“我們什么都沒有了!哈哈哈!”
“璃兒。我的璃兒?!狈涸率曂纯?,拼命掙扎著,拽得鎖鏈嘩嘩作響,“你回來。別丟下我一個人?!?p> “她回不來了。她再也回不來了。”沐言一下倒在墻角,臉貼著冰冷的墻面,眼淚順勢就流了下來,“因為她已經(jīng)死了。”
“你給我閉嘴!”泛月雙目通紅,咆哮聲如雷,“璃兒她沒有死!她沒有!”
沐言突然笑了,越笑聲越大,大到能把整個屋頂掀翻。
“你給我閉嘴,不許笑!”泛月瘋狂掙扎,一下掙斷了鎖鏈,他上前一下拽起他,把他狠狠抵在墻上,“你給我閉嘴!”
沐言笑出了眼淚:“阿璃她死了。”
“你胡說!”泛月聳然動容,咬牙狠狠給了他一拳,“璃兒她沒有死!璃兒她沒有!”
“她昨天還和我一起呢。她還說每天都來看我呢?!蓖高^那狹小的窗,泛月舉目遠望,在眼巴巴地盼著,“她就要來了。她馬上就要來了。”
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就連那雙昏暗的眸子也放了光。
沐言口鼻噴血,倒在地上,還是笑。
“不行。我現(xiàn)在這樣怎么能見她呢。”泛月摸著自己的臉,又扯著臟兮兮的衣領(lǐng),愁容滿面,“我的臉這么臟,衣服也又臟又破,她看了一定會生氣了。說不定就不來了?!?p> “不行。我得洗洗臉,再換件干凈衣服。我不能讓璃兒生氣的。她是我的好媳婦,我是她的好相公。讓好媳婦生氣的相公,就不是好相公?!彼裆襁哆兜卣f著,就開始到處奔波尋找,“哪里有洗臉?biāo)。课业男乱路??璃兒前天才給我的。我放哪里了?”
他劍眉緊蹙,咬著手指,在這狹小的空間里晃晃蕩蕩,這里本就一無所有,哪里有他找的那些東西。
他很急很急,急的滿頭大汗。
“喂。你有沒有看見我的新衣服?。烤褪橇盒陆o我做的那件。”他停在沐言身邊,蹲下身,眼巴巴地看著他。
沐言靜靜地看著他,眼里的情緒很復(fù)雜,說不出是心痛,還是痛心。
“你怎么不說話?看來應(yīng)該是不知道了?!彼劾锿钢钌畹氖貒@了口氣,站起身來,狠命砸著腦袋,“新衣服到底被我放哪了?”
他四處張望,忽然看見地下有一灘污濁的水,他眼睛又放了光,又蹦又跳跑過去,蹲在那里,凝睇著水坑呵呵傻笑:“有水洗臉嘍。”
他捧了捧水,在臉上亂洗一通:“我俊朗了,璃兒就會很高興,就再也不會走了。呵呵呵。”
他傻呵呵的笑,把臉洗得發(fā)紅。
沐言不忍再看,他癱倒在地,緊緊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順著他的眼角緩緩滑落。
大街上。
一個臟兮兮的,臭哄哄的瘋子穿著破破爛爛的白衣服,光著雙腳,在冰天雪地里流浪著,尋找著那個他畢生摯愛的人。
只要碰到穿著青衣服的女子,他就會奔過去,緊緊拉住她的手,興奮地大喊大叫“媳婦”,但等他看清那個女子的面容,他就又會哭喪著臉,不停搖頭“不是不是,你不是我媳婦”。
這一路,他不知挨了多少狠揍,但是每次遇見那襲澄澈的青衣,他還是會奔上前去,緊緊拉住她的手。
高樓之上。
兩人迎風(fēng)而立。
“就這樣讓他走了?”十一忍不住發(fā)問。
沐言面無表情,看著那身骯臟破爛的白衣,默不作聲。
“姐用死換了他的生,只為他能活的好好的,你卻把他逼瘋了!”十一轉(zhuǎn)頭看著他,眼神很是惱火,語氣更是惱火。
沐言已轉(zhuǎn)過身,慢慢走下臺去。
“姐姐也是因你而死的!”十一突然說。
沐言的腳步倏地停住了,回頭看他。
“為了保住你的王冠!”十一冷冷地看著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沐言不禁動容。
十一白了他一眼,轉(zhuǎn)頭繼續(xù)看著那身骯臟破爛的白衣。
白衣漸行漸遠,沒入霧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