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輝宮。
宮里一片狼藉,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幾案旁,五六個酒壺東倒西歪,冷酒撒了一地,一桌子,整個宮殿都彌漫著嗆人的酒味,就似個大酒缸。
“阿璃,阿璃,……”沐言醉如爛泥,就癱在大殿正中,雙目血絲密布,胡茬發(fā)青,滿面淚痕,還在流淚,說不出的頹喪低落,口中一遍遍呢喃著。
殿門輕輕推開,一襲粉衣步履輕輕走了進來,就停在他面前。
沐言的眼睛在看著別處,流著淚輕輕喚著:“阿璃,阿璃,……”
粉衣蹲下身來,凝視著他,滿眼淚花:“陛下?!?p> 沐言慢慢轉過頭,眼神木訥地看著她,問:“陛下是什么東西?”
粉衣含淚凝視著他的眼睛,輕輕地說:“陛下就是這天下的王。您就是這天下的王?!?p> “呵呵。我是這天下的王?!便逖院呛巧敌?,直盯著她的眼睛,淚如泉涌,“我若是王的話,阿璃為什么還會死?”
“那是因為……”粉衣無法回答,眼淚順勢涌出。
沐言一下坐起,發(fā)了瘋似的大喊大叫:“那是因為我就是個自私的混蛋,我就是個沒用的垃圾!”
“我是個垃圾!沒用的垃圾!”沐言狠狠地抽自己耳光。
粉衣哭著撲了過去,緊緊抱住了他:“你不是,你不是。求你別這樣?!?p> “我總是想著自己,從未想過她。我總是想著她應該為我怎樣怎樣,從未想過我該為她怎樣。我只是一味地索取,從來都沒有付出過哪怕一點點?!?p> “你知道嗎?那天,我就眼睜睜地看著她倒在血泊里,我都不敢上前去抱她,我就瑟瑟縮縮地在一旁看著她,看著她死在眼前?!便逖栽秸f越痛苦,面目都因痛苦而扭曲。
“我當時如果哪怕能勇敢些,成全他們,放他們走,她也就不會死了。我……都是我太自私了。我只想著自己,我害怕自己失去一切,所以就那樣冷眼旁觀。我……我不是人,我不是個東西?!彼衷诤莩樽约憾?,一下又一下,他那俊秀的臉都已紅腫,口鼻汩汩冒血。
“你現(xiàn)在這幅模樣,怎么對得起疏璃的犧牲?!狈垡伦プ∷氖?,緊緊攥住。
沐言流淚凝視著她,不由得更加痛苦。
“你這樣一蹶不振,她就白白犧牲了。你懂嗎?!”粉衣直盯著他的眼睛,一字字地說,把他的手攥的太緊,以至于發(fā)紫。
沐言瞳仁猛顫,一把甩開她的手,嘶吼:“你給我滾!”
粉衣?lián)涞乖诘?,猛回過頭看他。
“滾吶!”沐言發(fā)了瘋似的往過扔東西。
粉衣?lián)渖先?,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嘶聲大喊:“我真替疏璃惋惜,她居然為你這么個懦夫去死!不值不值!太不值了!”
說罷,她扭頭就走。
沐言仰天朝天,淚流滿面。
桃花園,積雪壓彎了桃枝。
唯夏神色黯然,垂著頭一步步往回走著。
珠兒神色擔憂,緊跟身后,一直提醒她腳下。
唯夏眼睛發(fā)直,只是木木地往前走。
珠兒不得不上前攙扶住她。
侍婢已從里面把殿門輕輕打開,躬身行禮。珠兒扶著她走了進去。
殿中,已有了一個人在此等候,見到她回來,立馬奔上前,畢恭畢敬一揖:“見過王后!”
唯夏看也不看他,往前走著,坐在幾案旁,冷冷地看著來人,冷冷地問:“我爹他有什么事嗎?”
來人正是魯回。他再一揖,諂笑著說:“王爺命卑職來接您回家!”
珠兒雙手奉上熱茶。唯夏接過,柳眉緊蹙看著他,道:“本宮在宮里過得很好,不想回家?!?p> 魯回笑了笑,道:“王后,王爺說了,婆家總歸是婆家,沒有自己家里自在舒服,他不想您在此受委屈,所以接您回去?!?p> “你什么意思?”唯夏有些怒,把茶杯一下摔在桌上,茶水四濺,“陛下一直待本宮很好!”
魯回不慌不忙,笑瞇瞇地又道:“王后莫要動怒。王爺也是擔心您和腹里的孩子?!?p> 唯夏臉色煞白,攥緊茶杯,攥的指肚發(fā)白。
魯回的眼睛瞄著她的小腹,輕聲細語地又接著道:“他怕陛下悲傷過度,無暇顧及您和孩子。您是王爺的嫡女,這孩子就是他的親外孫,他心疼您這個女兒,也心疼您腹中的外孫啊?!?p> 唯夏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小腹,眼眶通紅地看著他:“他若是真的心疼我和孩子,就不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p> 魯回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她。
唯夏直盯著他,然后慢慢站起身,一字字道:“珠兒送客!”
她已轉過身,往里屋走。
珠兒笑迎上前,側身一禮:“您請!”
魯回看著唯夏,嘆氣道:“看來卑職只能失禮了?!?p> 唯夏的腳步停住,回眸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