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只求換一人

　　秦人好戰(zhàn)。

　　秦人善戰(zhàn)。

　　前一句是深植于民族血液的性格。

　　后一句卻已成了用來緬懷的歷史。

　　校練場，五百步卒圍成的圈中，王修武束手而立。

　　雨越下越大，隱約竟有了一絲滂沱之意。

　　“刀劍無眼，殿下三思?！?p>　　張鳳釗抬頭看了一眼點將臺，笑著朝王修武吼道。

　　“末將只想請教三位郡尉大人手段。”

　　即使已經(jīng)被淋了個透心涼，王修武的眉頭依舊沒有皺起半分。

　　“哪來那么多事兒事兒，你們行不行，不行我先來！”

　　一旁的馬東說著，向前跨出一步，被雨水浸濕的地面濺起大片泥花。

　　“刀劍槍棒？”

　　王修武也向前邁出一步，二人之間約么還有五步的距離。

　　“他娘的，這些個哪里比得上拳腳來的痛快？”

　　要說這馬郡尉在軍中那也是小有名氣的，平民出身的他硬是從蠅頭小兵一步步地爬到了今天的位置。

　　更加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兵器，不用刀槍，不耍棍棒，就喜歡用那兩只鐵臂將對手撕成兩半。

　　光武六年春，剛剛升任尉丞的他率領(lǐng)兩百步卒前去清繳盤踞淮南郡十數(shù)年之久的太平湖賊寇，只用了一夜時間就將對方悉數(shù)殲滅，據(jù)坊間流傳，當時前去勘察的郡尉差點連腸子都給吐出來。

　　張鳳釗和另外那名郡尉見馬東先出了頭，向后退了幾步讓開了戰(zhàn)場。

　　“點到即止還是生死相搏？”

　　要說這王修武也有一米八幾的個頭，但站在身高超過兩米的馬東面前，還是顯得單薄了不少。

　　“這就要看殿下的魄力了！”

　　馬東聞聲，自上而下掃了一眼王修武玩味道。

　　“哼!”

　　王修武冷哼一聲，將腰間佩劍解下來摔在一旁的泥水中。

　　“布陣！”

　　洪亮的聲音穿過層層雨幕傳遍整個校練場。

　　周圍的五百步卒聞聲，長槍橫臥，整個圓圈向著圓心縮小了近三分之二。

　　“這是什么情況！”

　　點將臺上，陳超看著臺下發(fā)生的變化，表情逐漸凝重起來，要是沒有王修武這一出，他這個中護軍頂多丟層臉皮，被護軍都尉大人訓斥一番也就罷了。

　　可今日王修武站了出來，要是他真有個三長兩短，那后果不堪設想。

　　“來人呢！”

　　身后副將聞聲湊了上來。

　　“準備一隊弓箭手，最好的那種，記住，如果皇子殿下遇到險情，立刻制止?！?p>　　副將應了一聲，猶豫了半天開口問道：

　　“那這尺度？”

　　陳超看著臺下冷哼道：

　　“讓我重復一遍？”

　　“是，得令！”

　　陣中，馬東看著四周那一圈圈寒芒四濺的槍尖，大笑三聲。

　　“痛快，淮陰郡郡尉馬東！”

　　“禁軍武字營王修武。”

　　兩人話音剛落，身前的雨幕就被攔腰截成了兩段。

　　只一個呼吸的功夫，兩個人的拳頭就狠狠地撞在了一塊。

　　“啪！”

　　肌肉碰撞的聲音分外清晰。

　　二人一觸即分，各退半步。

　　“痛快！”

　　馬東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原本被打濕的絡腮胡子竟有直立之意。

　　王修武就沒有那么多廢話了，腳下狠狠一蹬，整個人憑空躍起，飛起一腳角度刁鉆地踢向馬東的脖子。

　　那馬東也是個狠人，絲毫沒有閃避的動作不說，脖子一歪便將王修武的腳夾在了肩頭。

　　“想跑？”

　　沒有給王修武收腿的機會，馬東右臂突然暴長，五根指頭牢牢地抓住了對方的大腿。

　　“走你！”

　　原地轉(zhuǎn)了三圈，王修武被狠狠地丟了出去，幸好力度不大，要是撞在四周的槍尖上，這位大秦尊貴的二皇子一準成了刺身。

　　看著摔在泥水中狼狽的王修武，馬東抓住胸前的衣衫用力一拽，已經(jīng)濕透的衣衫瞬間變成了破布條，疤痕密布的上半身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野性。

　　“再來！”

　　那震耳欲聾的嘶吼聲就像叢林間的大蟲，讓人心生畏懼。

　　王修武在地上躺了一會兒后這才慢慢爬起來，鮮血從他的額頭處流淌而下，夾雜著雨水和泥垢。

　　“戰(zhàn)！”

　　四周的步卒見主將沒事，齊聲喝道。

　　“戰(zhàn)！”

　　王修武吼著，以一個比剛才還要快的速度朝馬東沖去，看那架勢，已經(jīng)有了幾分以命相搏的意思。

　　馬東見狀，岔開馬步嚴陣以待。

　　可沒想到王修武剛剛沖到對手面前，身子一仰，雙膝跪地，腰馬成躬，借著雨水竟從馬東胯下滑了過去。

　　趁著馬東一個沒反應過來，只見王修武身子一挺，一個漂亮的后空翻過后，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馬東的肩頭，雙腿順勢猛地一夾緊，將馬東的頭牢牢地控制在了雙股之間。

　　“你！”

　　馬東吃痛，張開兩只鐵臂向上抓去。

　　點將臺上的陳超見狀，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要是真讓這頭蠻將把王修武給撕成了兩半，那自己哪里還有命在！

　　弓箭手呢，這種時候還在等什么呢！

　　就在陳超打算親自下場指揮的瞬間。

　　只見馬東的兩只鐵臂緩緩地放了下來，同樣放下來的還有王修武，這位皇子殿下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上，束手而立。

　　“謝不殺之恩?！?p>　　馬東抹了一把臉，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

　　“你很強，以后跟著我怎么樣？”

　　“不行。”

　　“不送！”

　　王修武說完，抱拳一拜，馬東也是同樣的動作，然后轉(zhuǎn)過身，走回到張鳳釗身旁。

　　張鳳釗這才發(fā)現(xiàn)，馬東兩側(cè)的臉頰已經(jīng)青紫發(fā)黑，可以想象，如果剛才他晚一步認輸，那王修武一定不介意收下這顆人頭。

　　“夠強、夠狠、夠膽識?！?p>　　張鳳釗在心里評價道。

　　“還有兩個，你們誰先來！”

　　王修武扭了扭脖子說道。

　　“末將不敢。”

　　沒有猶豫，張鳳釗抱拳一拜，低眉頷首道。

　　連淮陰最著名的牲畜都拿他沒辦法，自己又能翻起什么浪花呢？有些偏向儒將的張鳳釗想到這，搖了搖頭，后退一步。

　　剩下的那名郡守當然也沒什么想法，跟著退了一步。

　　“大風！大風！”

　　這場雨中鬧劇到這里終于接近了尾聲。

　　王修武麾下的五百步卒在十八騎的指揮下退了下去。

　　剩下王修武一人在三名郡尉的簇擁下上了點將臺。

　　“好！很好！”

　　陳超已經(jīng)在正位做了個筆直。

　　“雨中切磋，點到即止，四位將軍不愧為我大秦之棟梁啊！”

　　“王修武！”

　　“末將在！”

　　“你想要什么獎勵盡管提！”

　　按照規(guī)矩，陳超不需要這么著急就折現(xiàn)軍功的，但今天有兩點比較特殊，一、有三位郡尉在場；二、這位末將可是當朝堂堂的三皇子。

　　既出了氣，又拍了馬屁，還顯得自己賞罰分明，如此一石三鳥之策，安能棄之不用？

　　“護軍大人！末將有個小小的請求?！?p>　　“但說無妨！”

　　“末將想跟護軍大人要一個人?！?p>　　“一個，誰？”

　　以陳超現(xiàn)在的心情，別說一個了，王修武就算想升軍候那也未嘗不可。

　　正在這時，天空中一道電光閃過，一聲驚雷隨之隆隆炸開！

　　“周子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