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宮門深幾許

　　平陽城的這場雨已經(jīng)下了一天一夜，還沒有要停的意思。

　　內(nèi)城永安殿門前，太子王修文朝著大太監(jiān)李蓮忠抱拳一拜道：

　　“李公公，宮中可有客人？”

　　講道理，以王修文的身份，是用不著對一個太監(jiān)如此客氣的。

　　但誰叫這太監(jiān)的身份特殊呢，跟著姜太后快三十年的老人了，不僅在宦者令的位子上經(jīng)營多年，最近更是代理了永巷令的職務(wù)，權(quán)利得到進(jìn)一步提升。

　　“老奴參見太子殿下?！?p>　　李蓮忠的語氣雖然極為客氣，但禮數(shù)還是簡化了不少。

　　王修文只是微微一笑，沒有放在心上。

　　“是兩位公主殿下，正在里頭陪太后她老人家嘮家常呢?！?p>　　“思云思雨也來了？”

　　“可不是，太子殿下直接進(jìn)去就成，太后早就吩咐過，家人來訪，無需通報?！?p>　　李蓮忠說完，側(cè)過身子，給王修文讓開了路。

　　永安殿內(nèi)，姜太后側(cè)臥在那張紫檀木雕鸞鳳紋床榻上，面色紅潤，一臉享受。

　　床尾處正在為她捏腿的姑娘看上去年紀(jì)不大，丸子頭，齊劉海，細(xì)長的睫毛下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思雨公主，當(dāng)代秦皇的小女兒，算起來秦皇一共生得三龍二鳳五個孩子，其中王思雨最小，也是最受寵愛的一個。

　　“舒服嗎，皇奶奶？”

　　王思雨的聲音就像剛出爐的糯米花糕，甜甜的，軟軟的，讓人聽了油生憐愛。

　　“你這小丫頭片子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以后誰要是娶了去，那上輩子準(zhǔn)是修了一世的福分?！?p>　　姜太后說著，伸出手，在王思雨的小臉上輕輕一捏，滿是膠原蛋白的臉蛋捏起來柔軟絲滑富有彈性。

　　“人家還小啦，再說，就算思雨長大了，也不嫁，每天陪著皇奶奶才好嘞?！?p>　　姜太后挑了挑眉，呵呵一笑，看著正端坐在一旁擺弄著香爐的女孩道：

　　“你瞧瞧你瞧瞧，真是個小機(jī)靈鬼，也不知道是跟誰學(xué)的，凈說些討喜的話?！?p>　　女孩聞聲，將目光從手中的香爐上給摘了下來，看著姜太后道：

　　“思雨這小丫頭啊，肯定又有什么鬼點子了，不然怎么會這么乖呢？”

　　“云姐姐你這說的哪里的話，我……我……”

　　王思雨的臉?biāo)⒌囊幌伦兊猛t，那樣子，就像剛摘下來紅通通的蘋果似的，讓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王思雨口中的云姐姐正是長公主王思云，按照年齡算僅次于太子王修文。

　　思云、思雨，這兩位就是平陽百姓口中的“內(nèi)城開兩枝”了。

　　與王思雨不同，王思云的臉上少了一份稚氣，多了一份成熟，挽成髻的頭發(fā)上插著一根碧綠鑲金翡翠釵，妝容稍重，卻不俗氣，給人一種雍容華貴的感覺。

　　“你云姐姐說的是一點沒錯，說吧，你這小妮子這次又打了什么鬼心眼？”

　　姜太后看了看王思云又看了看王思雨，笑得更開心了些。

　　“皇奶奶，姐姐，唉……不理你們了！”

　　王思雨的臉漲得更紅了，只見她小嘴一噘，歪過頭去不再說話。

　　“皇奶奶，這陰山云頂香已經(jīng)弄好了，您聞聞看?！?p>　　王思云看了一眼王思雨，捂著嘴笑了一會兒后指著剛剛冒出青煙的香爐說道。

　　“哦？”

　　姜太后仔細(xì)打量了一下這樽小香爐，閉上眼嗅了一嗅。

　　“清淡、柔和，嗯……”

　　說著，姜太后猛地睜開眼，看著王思云問道：

　　“說起這云頂香，我這宮中也不是沒有，可怎么感覺同你弄得比起來，似乎少了一點什么呢？”

　　王思云還沒來得及說話，剛才還在生悶氣的王思雨就搶話道：

　　“我知道我知道，皇奶奶，是云姐姐的體香，您忘了，上次咱去御花園賞花，那些個蝴蝶可都圍著云姐姐轉(zhuǎn)圈呢！”

　　“就你知道的多！”

　　王思云抬起玉手，隔空點了點王思雨嗔怒道。

　　“怪不得怪不得，你們瞧我老婆子這記性，老了老了！”

　　姜太后眼珠一轉(zhuǎn)，笑著自嘲道。

　　“是誰說我皇奶奶壞話呀！”

　　就在這時，伴著一聲清脆的呼和，太子王修文微笑著走了進(jìn)來。

　　“孫兒王修文給皇奶奶請安了?！?p>　　“給太子殿下請安?！?p>　　王思云和王思雨也站起身來，盈盈一拜。

　　“好啦好啦，來到我老婆子這里就是回了自己的家，哪里來的這些個禮節(jié)，看著煩，看著煩！”

　　姜太后說著，坐起身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個太子殿下已經(jīng)有些日子沒來我老婆子這里了?！?p>　　話中雖有責(zé)備之意，但姜太后的臉上卻無慍色。

　　“皇奶奶息怒，孫兒這幾日為了籌備后金使團(tuán)的來訪，忙得那叫一個焦頭爛額?！?p>　　王修文說著，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王思云。

　　對方似乎對此并不感興趣，自顧自地擺弄著身前的小香爐。

　　這個細(xì)節(jié)哪里逃得過姜太后的眼睛，只見她微微一笑，朝侯在下首的李蓮忠道：

　　“還愣著干什么？快去將我給大孫兒準(zhǔn)備的栗子糕拿來?！?p>　　姜太后說完，轉(zhuǎn)過身，望著王修文繼續(xù)說道：

　　“就這點兒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還忙得焦頭爛額，將來要是繼承了皇位，我看你咋辦？”

　　“不怕皇奶奶笑話，要是真有得選啊，我還真沒那個心思去當(dāng)這個秦王，上面有父皇扛著，再上面有皇奶奶壓陣，我就安心地當(dāng)好這個太子，也樂得清閑?！?p>　　“說的什么混賬話！”

　　姜太后臉色一變，聲調(diào)驟然升高。

　　“皇奶奶莫要生氣，大哥的意思是說奶奶您和父皇定是千歲萬歲，輪不到他這個小輩做咱大秦的主?！?p>　　原本一直低著頭擺弄香爐的王思云突然抬起頭說道。

　　美人含笑，雍容華貴。

　　“都說女兒家是貼心小棉襖，我看一點兒也不假?！?p>　　姜太后的表情一變，笑著說道。

　　“知我者，思雨也?！?p>　　王修文說著，朝王思云一拱手。

　　王思云只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行了，要是由著你亂說，我老婆子非得被你這毛頭小子給氣死不成，說吧，有什么事兒?！?p>　　姜太后說完，王修文點了點頭道：

　　“孫兒這次來是想跟奶奶請教些迎賓的問題?！?p>　　“迎賓的問題？呵呵，我這孫兒啊可真逗，宮中那些個大臣哪個不比我這老婆子懂得多?！?p>　　姜太后說著，順手將身旁的王思雨摟進(jìn)懷里，剛才宮外的那道閃電把這小丫頭給嚇得不輕。

　　“是關(guān)于聯(lián)姻的事?！?p>　　王修文的話音剛落，一聲驚雷突然炸裂開來。

　　一旁王思云手中的香爐，咕嚕一轉(zhuǎn)，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