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直朝著宋九朝頭部劈去,還未到半空,宋九朝便翻身而起一腳狠踹在胡賜的下腹部,差點讓他痛的忍不住失禁。
宋九朝本來只是下意識的回擊,看到滾在一旁的胡賜,他的眼神中還有些驚訝。
他沒想到胡賜竟是如此大膽,寒山是皇家圍場,皇上就坐在五里外的看臺上,他就想動刀殺人滅口。
宋九朝冷哼一聲,低眸冷冷看著痛的打滾的胡賜。
“原來胡少主喜歡背后偷襲啊,果然符合你們胡家的風(fēng)格?!?p> 宋九朝瀟瀟而立,說著緩緩解了背上的箭筒,隨手丟在了地上。
他還是太把胡賜當(dāng)個人看了,既然來軟的不行,那就只能來硬的了。
胡承胡啟本來一直低垂著頭,聽到聲響連忙跑過來扶起胡賜,擔(dān)憂的噓寒問暖。
初秋的陽光依舊熾熱,林中鳥鳴蟲叫十分呱噪,胡賜忍著酸痛站立著,心中怒火中燒,一把甩開兩人。
不是說宋家世代尚文么?他本以為宋九朝最多就箭術(shù)好一點兒,沒想到他居然還藏有深厚的武功,他不由更加捏緊了手中的長刀,警惕的看著他。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胡賜不敢再冒進,忍著痛問道。
宋九朝輕笑,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胡少主不想讓人知道的我都知道?!?p> 宋九朝輕傲的說著,眼眸里流轉(zhuǎn)了幾絲挑釁,他既已打定決心收拾他,必然不會再迂回。
“知道又如何,你有證據(jù)嗎?”胡賜不屑道。
宋九朝拍了拍手上剛剛沾的灰塵,緩緩從袖中取出了一塊沾著血的玉牌和信箋。
胡賜頓時臉色一黑,下意識沖過去搶那玉牌和信箋,宋九朝一側(cè)身,讓他撲了個空。
“你是要這一樣證據(jù)嗎?”宋九朝神色淡淡,搖了搖手中的東西,“這樣的證據(jù),我這兒還多的是?!?p> 胡賜看著那東西,臉色由怒轉(zhuǎn)懼,再由懼轉(zhuǎn)笑。
“九朝兄在哪弄得我的令牌,可別是假的!”胡賜的語氣好了不止一點兒,堆起的假笑讓人覺得十分油膩。
“對哦,要不我還是拿去給皇上瞧瞧,畢竟這東西是皇上賜下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彼尉懦f完便將東西放進了袖口,背手就往皇上的看臺方向走去。
胡賜見勢立馬上前攔住他,動手還想搶那玉牌和信箋,卻次次被宋九朝躲了去。
他見實在不敵,深吸一口氣看著宋九朝。
“你說吧,你究竟要什么?”胡賜咬牙問道。
宋九朝看著胡賜一臉妥協(xié)無奈的模樣,緩緩取下背上的長弓,手掌在那滿是刀痕的長弓上細細摸著。
胡賜見宋九朝不搭理他竟在那擺弄他那破弓,不由不耐煩道。
“你不就是喜歡青鸞公主么,我讓給你就是?!?p> 宋九朝見他提青鸞,瞬間收了笑意,抬眸深深看著他,那眼神幽寒的似地獄深淵,讓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你憑的什么讓給我?你又憑的什么認為我會無恥到拿女人做交易?”宋九朝說著上前兩步,手中的長弓在胡賜胸口重重的點了點,語氣明顯帶著怒火。
胡賜被壓制的不停退步,卻也不敢像剛剛那般發(fā)作,宋九朝的武功明顯在他之上,若真拿了證據(jù)給皇上,他們胡氏說不定就真的完蛋的。
“好好好,剛剛就當(dāng)是我口誤,那么請問九朝兄究竟想要什么?”胡賜勉強好言道。
宋九朝收回還抵在他胸口的長弓,緩緩開口道:“我要……你父親的《造弩冊》?!?p> 胡賜聞言眼中有些驚訝,《造弩冊》這本書只有胡氏宗族的嫡子知道,宋九朝遠在京都,他怎么會知道。
他立馬低頭看向剛剛宋九朝手中的長弓。
胡賜細細看了又看那弓,眼神越發(fā)難以置信。
“魚膠牛筋裹以獸皮,這是……這是獵弩弓,這……竟是百玄的戰(zhàn)弓?!?p> 二十五年前,海郊疆域大多被海水淹沒,胡氏一族搬居臨海的森林居住,因長期被野獸侵害難以存活,先祖皇帝便派了京都第一弓箭手百玄赴胡氏一族授以箭術(shù)助其自立。
百玄盡心教授胡氏一族三年后被先祖皇上召回,卻在回京都的路上遇刺身亡。
居世人謠傳,百玄臨走時胡氏一族跪求他教授絕學(xué)無聲羽。
因無聲羽是百家秘學(xué),百玄便推辭不肯教授,胡氏一族表面裝作理解,實則懷恨在心,在他歸京途中,胡氏族長以為他送行為由將他坑殺,偷了那本《造弩冊》,只余留下了一柄殘缺的獵弩弓后被祖皇帝尋回。
后因此事沒有證據(jù),所以不了了之。
也是因此謠傳,這才有了后來祖皇帝派喜驍父親帶兵圍剿胡氏一族找尋《造弩冊》的事情。
若不是因為胡家后面戴罪立功,在先祖皇帝被困時助力援救,后又嫁了好幾位胡氏宗族女子到宮中,胡家只怕早就被打壓的動彈不得,怎還會有現(xiàn)下這般如日中天。
宋九朝想到這些,不由冷嘲道:“難得,你們還有人認得這弓。”
胡賜也只是聽說過獵弩弓,沒曾想它竟還存留于世,他抬頭打量著宋九朝。
“你……你不是姓宋么,你怎么會有百玄的戰(zhàn)弓?”
宋九朝看著胡賜緊張的樣子,突然燦然笑了笑。
“難道你們只知我父親是宋然居,就無人知我的母親叫百纖嗎?”
胡賜聽到百纖二字時,震驚的退了兩三步。
長明有詩傳。
青袖迎風(fēng)身若柳,
一挽纖弓凌云頭,
誰人不識百玄女,
朝添紅妝暮鼓樓。
百玄的長女百纖,曾經(jīng)京都皇城的防衛(wèi)官,以傾城容貌和無雙箭術(shù)名動天下的奇女子,誰能不知道。
只是后來她好像生了重病,便從此消失了蹤影,沒想到她竟是嫁給了宋然居。
也不能怪世人不知宋九朝是百纖的后代,畢竟當(dāng)時宋然居只是個舉子又遠在臨君城,等到后來宋然居考上狀元搬居京都,世人也只知他的夫人早就亡故,并沒人問過她夫人姓誰名誰。
胡賜看了又看宋九朝那清朗無遺的容貌,想起邊城府中的祠堂里掛的那副百玄掛畫,兩人確確實實十分相像。
“《造弩冊》我可以幫你拿到,可你怎么能保證沒有留后手?”胡賜慎重問道。
宋九朝上前,緩緩拍了拍他的肩,順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
“你覺得你有討價還價的資本嗎?”
宋九朝帶著笑意的眼神盯著胡賜,淡淡道……
……
寒山半腰的開闊地暖風(fēng)嘯嘯,吹的青鸞身上不合身的肥大士官服獵獵作響。
她沒心情打理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來回不停徘徊在圍場的外圈,身后跟著高挑的七聽和清瘦的小黛。
“公主殿下,我們真的該回去了,一會兒皇上傳喚若是見不到殿下,必是要引起一場風(fēng)波的?!毙△旌寐晞竦?。
青鸞也知道她出來的時間太長了,但是一想到昭雪和胡賜在眼前這一望無際的密林里,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便擔(dān)憂不已,哪還管得了那么多。
“再等等吧,只要等到有一人出來,知道了昭雪的安危我就回去?!?p> “殿下,我們真的得走了,胡公子雖不重禮節(jié),但也應(yīng)該不會莽撞到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殺人,公主殿下大可不必如此緊張。”七聽上前勸解道。
“是啊,宋公子不會有事的,倒是公主再不回去,我們可真的得有事兒了!”小黛緊張附和道。
青鸞見實在等不到人出來,深深嘆了口氣,只得妥協(xié)的一步三回頭的慢慢離開。
剛走了不過四五步,一聲急促的號角響了起來。
只見一群侍衛(wèi)抬著十幾號傷員急急的從林中奔跑了出來。
青鸞心下一急,還未等小黛上前扶她,便匆忙沖了上去。
她看那些被抬的人幾乎全都腫的看不清面目,一時有些驚訝。
青鸞迅速用眼神掃過那些已經(jīng)分不清模樣的人,最后眼神落在一個依稀還能辨別模樣的人臉上。
“小……小叔爺?”她不太確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喜驍,只得小心詢問。
喜驍臉上被盯了好幾個大包,毒素已經(jīng)開始蔓延到令他耳鳴目眩。
他看著眼前模糊的身影遲遲辨不出是誰,但他恍惚中似是聽到了一聲小叔爺。
他死歲多時喜氏一族覆滅,祖皇帝收他為義子,教養(yǎng)他不過五年祖皇帝就病重駕崩了,再到后來先皇登基賜他親王位。
閑散王爺無官職又不能世襲,他當(dāng)了上幾年王爺實在當(dāng)?shù)臒o聊,不想混吃等死,便推脫了這王位,做了這京都最年輕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
但他這禁軍統(tǒng)領(lǐng)當(dāng)了不到八年,先帝也得了重病駕崩了,臨走時先帝將當(dāng)今皇上的安危交付于他,他便又當(dāng)了這光耀殿的護衛(wèi)長,一當(dāng)就是近三十幾年。
起先宮里的皇子公主還稱他一聲叔爺,時間一久大家見他無復(fù)職的可能,便都不再對他特別對待,只當(dāng)他是個無品無階的小小的護衛(wèi)長。
如今這京都皇城里,除了青鸞紅鳳見他時還叫一聲小叔爺,也就沒有別人如此稱謂他了。
“青鸞,你怎么到圍場來了,這兒危險,你快回去?!毕豺斅曇籼撊?,但好在吐詞還算清楚。
青鸞心下大赫,她只是試探一問,沒想到眼前這個豬頭居然真的是小叔爺,一想到連小叔爺都這樣了,只怕昭雪……
“小叔爺,你怎么會弄成這樣?”
她匆匆跟上被抬走的喜驍,急忙問道。
喜驍不好意思說是被胡蜂蟄的。
“不小心中毒了。”
青鸞聞言不由更加緊張。
“小叔爺可看見九朝沒有,他有沒有事?”
此話一出,若不是喜驍眼皮被胡蜂叮的成了包子,他早狠狠瞪了眼前這個沒良心的青鸞一眼。
他還以為青鸞這丫頭是來關(guān)心他的,沒想到又是為了宋九朝那個不靠譜的。
“他已經(jīng)入了內(nèi)圈,我一直都沒聽見哨子箭響,他應(yīng)是安全的?!毕豺斨狼帑[的擔(dān)心的是什么,一句話便點到了重點。
青鸞聽聞宋九朝沒事兒,這才稍緩了一口氣,叮囑了幾句讓喜驍好好休息,回眸看了一眼那密林便疾步回了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