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妜早上開開心心豎著出去,如今耷拉著腦袋橫著回來,可把院子里橫七豎八躺著當咸魚的師兄們都給嚇了一大跳,老金師兄更是哇哇亂叫,扔了手里的碗筷就跑去拽羌青。羌青被扯著一路小跑著往屋里去,腳下有一絆沒一絆的,好幾次都差點摔個狗啃泥。好在路不遠,他也算是有驚無險,成功抵達。
碩風正在屋里急得團團轉,一見到羌青便拉著他往言妜床頭按:“老三,你快!你快!!”
羌青:“哎哎哎!”爾后蹲下為她把脈。
言妜見他們這一眾平日里天塌下來也能自顧自玩樂的人因為她受了點傷而急得跳腳的樣子,覺得有趣又辛酸。怎么說呢,她總覺得師兄們不是因為怕她出事才這么著急的,而是因為覺得沒照看好她,回去肯定要受罰了,才會急成這樣的。
畢竟她只是挨了一掌,又不是中了一劍,頂多是個內(nèi)傷,有什么好慌的。
但是當羌青摸出一瓶九轉還陽丹和一瓶鎮(zhèn)元丹的時候,言妜覺得她可能想錯了。
這藥拿出來治個死人都夠了好嘛!
于是當羌青端來溫水讓她吃藥時,言妜掙扎道:“不!師兄,長悟師兄,沒必要,我覺得不至于!”
聽著她沙啞甚至是有些嘶啞的嗓音,羌青不由皺眉,一手藥一手水,語重心長道:“不,微明,聽我的,把藥吃了。”說完不由分說地把藥塞到了她地手里。
言妜無奈,只好把藥吃下。心中卻想,那位仁兄還不如給她來一劍,好對得起她長悟師兄的這兩丸藥。
不過神藥的確是神藥,難煉制以及讓人搶破頭都是有道理的。言妜服下之后不過幾息,便覺得丹田處涌起陣陣暖流,周身靈力開始運轉,胸腔處那股窒息和抽痛的感覺逐漸減輕,靈臺也愈發(fā)清明起來。
她剛想夸一句真是好藥,剛出了一個聲兒卻被胸腔處再次傳來的痛楚勸退,閉上嘴之后便又沒事兒了。言妜這才明白剛才是扯著了,并且再想開口還會扯著,然后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來。
九轉丹能催動體內(nèi)的靈力自動運行周天,促進傷勢愈合,在短時間內(nèi)確保能吊住一口氣,然后吊著吊著,人就救回來了。而鎮(zhèn)元丹能固本守元,說白了就是鎮(zhèn)住元神,讓一個修士的本源不至于消散。所以這兩種藥救一個小人可以,但用來救她,不僅大材小用,且有一絲不妥。
她受傷,受的是內(nèi)傷,不重,且看長悟師兄把完脈那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就知道她的五臟六腑沒有破裂也沒有移位,內(nèi)息紊亂調(diào)息即可,胸腔疼痛大抵是有淤血,一貼湯藥散了便成,實不用讓她吃什么大補丸,增強她的氣血,強行讓她清醒。
言妜差點都懷疑是不是因為她傷的不重,其實不治自己也能好,所以長悟師兄才松了一口氣,所以長悟師兄才隨便給她吃了兩顆名貴并且絕對不會吃死人地藥來敷衍了事,以至于如今的她在藥效褪去之前怕是難以入眠了。且身體會自己孜孜不倦地運轉靈力,晝夜修煉,該有多累?。?p> 長悟師兄,不該??!
但是言妜不能說不好,她只能豎起大拇指表示贊嘆——萬一長悟師兄覺得不行,再拿出些別的大補丸給她吃的話,言妜差不多就可以躺下了。
她表示萬事大吉,眾人這才松了口氣。碩風自己給自己順著氣,說要去殺只雞燉了,羌青和南遠結伴出門,說要去研究一下調(diào)理身子的藥房,老金師兄和輔津擼起袖子喊著“報仇雪恨”也出去了,憫善估計是不想多留,轉身便走,就只剩下商陸抱著季沉和她面面相覷。
商陸一副“好像要關懷一下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扭捏樣子,面部表情由于太想表現(xiàn)得同情,導致太過于用力而顯得特別猙獰。言妜看了,安慰是沒有感覺到,反而很是想笑,但是一笑又扯著,扯著就痛,憋著不笑也疼——
于是他揮手趕人,并且傳音道:“快走快走,杵在這兒還不如去給我打聽打聽消息!”
商陸大驚:“你都受了內(nèi)傷了,怎么還用靈力傳音?你快別用了!”
言妜沒什么所謂:“你三師兄給我喂的是十全大補丸,老子現(xiàn)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靈力!快走!”
商陸這才“哦”了一聲,轉身走出幾步又被言妜叫住。
“等下!你走!阿沉留下給我玩會兒!”
商陸一下子抱緊了季沉:“我們阿沉不是玩具!”
言妜:“前兩天我還看見你把阿沉放在小池子里面讓仙鶴叼著布給他洗澡,半個月前誰說要把阿沉綁在風箏上放著玩來著?”
商陸馬上投降:“你玩你玩!吃晚飯了我來抱他!”說著三步并作兩步把季沉往她懷里一放,轉身就走,攔都攔不住。
然后言妜的日常生活就變成了帶孩子。
帶孩子玩,帶孩子睡,帶孩子吃飯,帶孩子出去溜達,等等。
至于她吃的那兩顆十全大補丸,晚間老金師兄和大師姐來瞧她的時候言妜都說了,大師姐聽完之后也不慌,給她把了把脈,又自己用靈力在她體內(nèi)轉了一個周天探查明白之后,告訴她不用擔心,也不要對師兄們有什么意見。
“人宗沒有女修,長悟可能不知道你如此抗造。”老金師兄又自覺充當大師姐的翻譯官,“他們可能以為女孩子的身體構造和他們不同吧?!闭f著嘆了口氣,又道:“晚飯前我看他們湊在一起嘀咕些什么,我還以為你的傷不似表面這般,還想了好一陣,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所幸沒什么大事?!?p> 含真摸了摸她的頭,然后又摸了摸她懷里睡熟的季沉的臉:“今天出了這樣的事,各宗光處理清楚,我估摸著就要一兩天。這兩天你待在院子里,知道了嗎?”
言妜忙點頭說明白了,含真又抓著她的手,給她輸了些靈力化解體內(nèi)的藥力,看著她睡著之后才和老金師兄吹燈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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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言妜在擂臺被人偷襲一事,東海鬧騰了起碼兩天。先是嵩山劍宗那位弟子究竟要如何處置,再是那金丹擂臺的第一究竟事秦無涯還是言妜。
后者還算沒有什么爭議,因為就只有兩個人爭奪這個第一名,且九夷劍宗上至長老下至弟子都十分謙虛,紛紛推言妜去當?shù)谝唬Y果也就沒有什么懸念。
但是在前一個問題上,各宗的人簡直是將不要臉發(fā)揮到了極致,碩風和幾個師弟跟著含真去聽,不消片刻便想拍著桌子挨個指著他們的鼻子罵“老匹夫”。不過最后舌戰(zhàn)眾人的不是他,而是那個看上去很正經(jīng)的,不怎么愛說話的,甚至有些面癱的,九夷劍宗的領隊。
也是九夷的大師兄,秦有涯。
碩風早就聽過這九夷雙杰響當當?shù)拿?,?jù)說他們的師傅,九夷的掌門,從一開始便計劃好了要收兩個絕世天才做徒弟,一個作為他傳道生涯的開始,一個作為他傳道生涯的結束,是以大師兄和小師弟的名字都是早就起好的。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聽著多像回事兒!多好!多有文化!
但是這位大師兄秦有涯一開口,碩風便發(fā)現(xiàn),他居然是個杠精。
嵩山劍宗的長老道那弟子已經(jīng)重傷了,就不要再處罰了吧,他得到的教訓已經(jīng)夠了。
秦有涯道:“那有什么好慌的!蒼梧山人宗的長悟散人妙手回春,反正玄誠散人那一掌只是為了出氣,又不是為了把人打死——讓長悟散人去把傷治好了再罰,再簡單不過?!?p> 岳麓宗宗主道雖然這件事嵩山弟子有錯,但是人宗的玄誠散人將人打到重傷,到現(xiàn)在那弟子都昏迷不醒,以大欺小,實在是不妥。
秦有涯道:“那嵩山劍宗的長老比蒼梧山來的人輩分都要大,如今出了這檔子事,他也該不計較并且意識到自家弟子的錯誤,方顯高義——那我們還談什么?散了吧!”
蓬萊宗主講和道這件事就這樣吧,嵩山的那孩子定也是氣不過才這樣,不是故意的,就不要追究了吧,免得傷了兩派之間的和氣。
秦有涯道:“你在此擔心什么和氣不和氣的?他們和氣不和氣管你什么事?”
嵩山長老怒道:“那又管你什么事!”
秦有涯道:“當然關我的事啦!我這是在保護各位??!我若是不開口,云珠子和玄靜真人怕是早就拔刀拔劍了,屆時劍光閃爍,刀氣縱橫,將你們的弟子打傷之后來一句不是故意的,然后你們再談和氣,嗯?”
蓬萊宗主只能拉下老臉再次打圓場:“各位,此事鬧大了于我們而言都不好看,不如賣我一個面子,就此作罷吧!”
秦有涯道:“可以啊,我是沒意見。只不過微明真人乃沖靖處士愛徒,您去蒼梧山走一遭,看沖靖處士愿不愿意賣您這個面子!”
碩風看著,只覺得九夷劍宗怎會是如此行事——他一直以為劍修都和憫善那樣,面癱,沉默,拔劍就打!
可是看看眼前的,活生生的九夷劍宗——
大師兄是個杠精。
帶來的孩子們是一群在師兄/師叔背后搖旗助威的應聲蟲。
究竟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還是他們蒼梧山的劍修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