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是魔族的領地,乃冀州以北的兗州、徐州、揚州、豫州境內,范圍僅次天族,且魔界內奇珍異獸數(shù)不勝數(shù),上古四大兇獸也大半盤踞在此,未知領域兇險萬分,以至魔族部分地區(qū)千里荒煙,土地貧瘠。
其中,當數(shù)揚州最為富饒熱鬧,魔宮也建立在此。
川流不息的布衣荊釵的魔族人中,卻有一人格外醒目。
那是個極其年輕的女子,一身紅衣,烏發(fā)及腰,服飾、妝容皆不同于魔族當?shù)仫L格,膚白勝雪,素顏清新淡雅,一襲紅衣似火竟也絲毫被她牢牢駕馭住,反而襯得她嬌艷活潑。
魔族民風開放,不時有人止步觀望著紅衣女子,目光欣賞者有之,污穢下流者有之,好奇者亦有之,絲毫不加掩飾。
黎夕嵐在人群中走著有些不大自然,習慣了天族人的矜貴高雅,猛然碰上這種目光,不禁垂下了頭,看了看手上的夜明珠,珠子光澤柔和,閃動銀色的光點,人應該就在不遠了。
黎夕嵐用蘇暮白的氣澤來尋他,也幸虧他曾贈給她一顆明珠,上面附有他的氣味,她則可以味尋人。
光點隨著黎夕嵐的腳步越來越亮,周圍的行人越發(fā)稀少,房屋也漸漸減少。
黎夕嵐卻是越發(fā)疑惑,蘇兄一個逍遙散仙,按理怎會呆在這種人煙稀少的野外呢?怎么瞧,這里都陰森森的,像是鬼氣彌漫,荒廢許久。
四周殘橫斷壁,巖石累累,泥土焦黑不長寸草,天邊烏云密布,偶爾有一兩只烏鴉飛過,發(fā)出‘呱呱’的叫聲,還有撲棱翅膀的聲音,令人心生不安。
黎夕嵐望著夜明珠躁動不安的光點,停住了腳步。
有聲音朝這里過來了。
她閃到一邊,躲在一邊的巖石陰影下。
腳步聲雜亂而急切,還有鐵甲的摩擦聲,黎夕嵐往不遠處一看,卻見一年輕男子掠了過來,一身銀黑衣袍,面容隱在暗處瞧不真切,而他身后,卻有一隊黑甲的魔族士兵,領頭的將領一擺手,大喝道:“快!抓住他!快點!”
一隊士兵分成兩排,迅速包抄了上去,團團圍住黑衣男子。
黎夕嵐咽了口唾沫,這些魔族士兵兵器上刻有黑色羽毛圖樣,乃魔族皇室專有,而且看得出一個個身手矯健,應是魔族人人談之色變的黑羽衛(wèi)。
而那邊的黑衣男子卻是輕輕一笑,轉過身來,一瞬間姿容暴露無遺。
身材修長,烏發(fā)如綢,眉色生花,一雙風流眸流轉間若三月桃花開,讓人想起宮廷石階,有人緩緩踏花而來,衣袂卷起的迷人紅塵香。
黎夕嵐瞪大眼,蘇暮白!
他怎么會被黑羽衛(wèi)追殺?
黎夕嵐皺起眉,卻見蘇暮白勾起唇角,道:“在下與諸位無冤無仇,為何諸位非要置蘇某于死地呢?”
那領頭將士瞇起眼,表情猙獰:“少廢話!就給你兩條路,要么跟我回去,讓主子處置你;要么,你現(xiàn)在就去死,我也好帶著你的尸體回去交差!”
蘇暮白微微一笑:“我要是都不選呢?”
領頭將士握緊了長劍,率眾士沖了上去,大喝一聲:“由不得你定,去死吧!”
黎夕嵐心一緊,目光落在了蘇暮白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蘇暮白衣袖中皮鞭一抖,整個人身如鬼魅,幾乎剎那移了上去,手中皮鞭如一條靈活的蛇,在刀劍之間游走,剎時刀槍碰撞聲不絕,一個個黑甲士兵手中兵器被打落,尚未回過神來,皮鞭一轉,風聲一近,便被削去了首級,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fā)出,地上便尸體遍地,血流不止。
眼見身邊人一個個倒下,那領頭將領終于有些沉不住了,后退幾步,有些驚恐地望著一步步走來的黑衣男子。
饒是他這么殺人如麻的魔族將領,看著黑衣男子亦是有些止不住地微微戰(zhàn)栗。
明明那么如畫的一張臉,現(xiàn)下這種場景也不改神色,眉間淡淡,隱有一抹倦色,唇邊一抹極細微的笑,明明烏衣子弟,風流公子,現(xiàn)下在他看來,他根本就是浴血的修羅。
“啊------”那領頭男子咬緊牙關,沖了上去,手中利劍直直刺向蘇暮白。
蘇暮白一側身,手中皮鞭一揮,瞬間纏繞住了男子的脖子,隨即用力一扯,竟將那男子的脖子生生折下,只聽一聲悶哼,那人已軟軟倒了下去。
蘇暮白收了軟鞭,慢慢道:“出來吧。”
黎夕嵐一愣,隨即走了出來:“蘇兄?!?p> “為何來魔界?”蘇暮白轉身,問。
“我……我是來找你的……”黎夕嵐看了眼地上的尸體,“沒想到有人要殺你。”
蘇暮白漫不經(jīng)心地一笑:“是啊,我仇人畢竟很多?!?p> 黎夕嵐猶豫了一下,終是說道:“蘇兄,你怎會招惹上魔族皇室?”
蘇暮白懶洋洋地倚著巖石:“我平日游手好閑,無事都會來魔界逛逛,估計是不小心得罪了誰吧?!?p> 黎夕嵐心里畢竟還存著一件事,當下也沒細想,便開口道:“今日我來找你,是想問清楚我的身世,蘇兄,你告訴我,當年發(fā)生了什么?”
蘇暮白神色不動,眸中卻一黯:“當年?”
“嗯,”黎夕嵐沒有注意到他那細微的變化,接口道,“當年的事?!?p> 蘇暮白垂下了眸子,淡淡道:“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吧,當年……”
當年。
上古三神,神農,伏羲,女媧。
這三位乃創(chuàng)世之神,天地共主。
女媧是一條白蛇所化,這蛇集天地靈氣,萬物精華,乃天地所化,生來仙胎,是天地之上的神女。
女媧六根清凈,苦修萬年,本性善良,以慈渡天下,從而聞名各族,受世人敬仰。
而元幺天尊的父君,元始天尊,那時還是儲君,為了補蒼天,決定用百千魂魄修復,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為了天下蒼生萬民,他不得不用此種有違天道的事。但女媧制止了他,甚至用法釋放了那些魂魄,讓其得以輪回,隨即煉五色石修補了蒼天,但這也令元始天尊不快,覺得女媧搶了功勞與美名,且讓他背上了不仁的名頭,一怒之下,下旨令女媧下凡歷劫,名義上如此,實際是讓她遭貶于凡間不得重回天上。
女媧不能抗旨,只好下凡。
最后,女媧犯了禁忌,不顧一切愛上了一個凡人,最后的最后,她被情愛折磨得心灰意冷,在生命的盡頭,她居然恢復了從前的記憶與法力,生下了黎夕嵐,將其投生于千千萬年后,替她守護蒼生。
……
“這便是我當年所知的一切了?!碧K暮白道。
黎夕嵐怔了片刻,許久,方才生澀道:“你為何會曉得這么多?”
“因為-----”蘇暮白緩緩道,“我父親便是當年那場荒唐的參與者之一,他比女媧小了整整五萬歲。”
黎夕嵐心里五味雜陳,她對自己這位生身母親并沒有任何感情和印象,相反,自己有時還會痛恨自己這副身體,因為它給了她無盡的悲哀與痛苦,但,她心靈深處,卻似乎真的有個卓約的影子,偶爾做夢也會夢到一個人模糊不清的面孔,靜靜地看著她。
其實,她心里比誰都渴望母愛,小時候她便想,自己的母親到底長什么樣,也不知想的是自己血崩而亡的母親,還是臆想出的母親,總歸,她對‘母親’二字,有著一種莫名的眷戀,莫名地想知道關于母親的故事。
“蘇兄,我……我還有事,先告辭了?!崩柘勾掖冶Я吮?,轉身遁了。
蘇暮白望著她的背影,臉上情緒不明。
太虛山乃四海八荒靈氣重地,處人族境內,常年鳥語花香,云霧掩映,如世外桃源一般。更難得的是,山中清凈,只因仙山四面環(huán)水,有靈獸守山,登山之路艱難,萬萬年來,這塊寶地便漸漸被世人所遺忘,無人在此定居。
“噠”,一聲輕響,一枚白棋被置于盤上,手的主人凝神觀棋,另一手執(zhí)黑子,久久不下。
案上棋局已成死局,黑白棋子爭執(zhí)不下,男子放下棋子,淡淡抬眼,一人獨下,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女媧之女,福否?禍否?”一聲輕笑,慢慢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