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夜論西秦
出使隊伍路趕得緊，一路超越無數(shù)商隊，終于在天黑前到達了上邽（今天水），至此結(jié)束了關(guān)隴古道的全部路程。
千人的隊伍聲勢浩大，在上邽城門前交涉時，歸附西秦的后秦舊將姚艾竟率族人親將開門迎接，還安排了精致客舍休憩，使團的使者及隨侍被邀請至太守府赴宴，安置在客舍的衛(wèi)隊和雜役也得贈了不少的牛羊肉和美酒。
普通一兵劉義真自然是呆在了客舍，吃好喝好，順便還得解解崔忠的疑惑：
“都督，我知道姚艾因您對槐里羌人的善待而心存感激，一直不與關(guān)中交惡，但也不至于如此熱誠吧，難道事情有詐？”
崔忠今天被姚艾等一眾羌人的熱情給嚇了一跳。
“呵呵，不要大驚小怪！姚艾今天的表現(xiàn)才是正常的，其一姚艾是原后秦姚氏眾人中比較出色的，眼光和治事之能都還不錯，只是因出身和性格孤傲受到排擠，才一直在隴右的秦州駐守；其二現(xiàn)在姚艾的手下將士多是羌人或是出自關(guān)中，隴右寒苦無一不思關(guān)中故地，獲悉晉軍善待羌民不免心思浮動，姚艾此舉不過是順應(yīng)軍心而已！”
劉義真為培養(yǎng)崔忠的大局觀徐徐道來。
“都督，那姚艾不是很快就會投向我們？”
崔忠聞言后很是激動。
“不然，你忘了我關(guān)中在外人眼里是什么形象，也忘了我劉義真在外人眼里是什么形象了？終究不是人人都和我朝夕相處，連建康和彭城都普遍認為我必敗無疑，只是礙于我父才未公開傳揚?！?p> 劉義真仍是波瀾不驚。
“那是這些人晦昧不明，待我軍破了赫連勃勃嚇破這些人的狗眼！”
發(fā)現(xiàn)自己燈下黑的崔忠憤憤不平。
“也不能全怪他們，本督年幼識淺，以前從未獨領(lǐng)一軍獲得過戰(zhàn)功，被人看低也是很正常的，尤其是我希望赫連勃勃、北魏拓跋、西秦乞伏和北涼沮渠一直這么看我?！?p> 劉義真繼續(xù)心平氣和地裝，心里還補了一句“最好是國內(nèi)的徐羨之、謝晦、傅亮和檀道濟，還有劉義隆、謝靈運和慧琳等也一直這么看我?！?p> “都督好涵養(yǎng)！不過錐立囊中，都督遲早要鋒芒畢露的?！?p> 心服口服的崔忠贊了句。
“區(qū)區(qū)虛名有何用，還不如悶聲發(fā)大財，多鏟除幾個胡虜狗窩。你等以后得幫我多多遮掩！”
劉義真還是喜歡扮豬吃老虎。
“末將遵命！屬下還有一事不明，這姚艾以后會如何行事?”
崔忠總算是轉(zhuǎn)回了正題。
“姚氏憎夏、西秦勢短，關(guān)中之戰(zhàn)決定姚艾的選擇，夏軍勝則投北涼沮渠、夏軍拜則投晉軍，等我滅了夏國，只怕姚艾會負荊而來?！?p> 劉義真知道，歷史上關(guān)中歸夏后，姚艾不顧部屬反對只身投奔北涼沮渠，還在北涼頗有政績。
“都督如此一講，末將茅塞頓開，明日開始，末將得好好觀賞秦州風光了！”
出身儒家的崔忠，馬屁都拍得這么隱晦。
兩人正聊得開心，忽然門外軍士來報，有士兵求見崔忠統(tǒng)領(lǐng)，劉義真阻住了欲出去見人的崔忠，叫他將人一并帶進來。
門外進來兩條西北大漢，見到劉、崔二人先不見禮，而是回身將房門關(guān)好，才納頭拜下。
“見過大都督、崔統(tǒng)領(lǐng)，卑職乃情報司西北組組正（副組正）王儉（李輝），奉段宏大人之命來隴右至西域一線潛埋暗樁，隱于軍中不便見禮，請大都督和崔統(tǒng)領(lǐng)恕罪！”
“哦！我就知道段宏那個家伙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在西域布子?！?p> 早有預(yù)感的劉義真見到執(zhí)行者還是很高興的，完全不像一旁的崔忠那么驚詫。
接下來一番安慰和詢問，劉義真知道了這次情報司的行動細節(jié)：
隨軍一共十二人，組正王儉全程安排，最后隨使團回長安遙控指揮；副組正李輝帶兩人在上邽駐下；剩下的每兩人一組分別在沿途的苑川、姑藏、酒泉和西秦的都城枹罕駐下搜集傳送當?shù)氐能娬閳?，全組十二人均是原籍西域和隴右后流落在關(guān)中的漢人子弟，熟悉當?shù)氐娘L情民俗。
“各位都是軍中精英、諜戰(zhàn)先鋒，深入敵后尤其要注意保護好自己！現(xiàn)在旅途當中不便張揚，待我收復(fù)大西北之日再舉杯共慶各位之首功?！?p> 劉義真壯言鼓勵。
“西秦舉國對我軍最重要的，就是產(chǎn)自隴南的河曲馬，因此要交代上邽、枹罕兩地的人員多多注意，甚至可與甘南和吐谷渾的胡族接觸了解，務(wù)必了然于胸?！?p> 劉義真又細細交代，沒辦法！現(xiàn)在的馬匹就是熱兵器時代的坦克和裝甲車加運輸車輛。
情報司的西北組眾人欣然領(lǐng)命而去，劉義真又開始給崔忠普及情報常識。
沒多久，參加宴會的于夫子和康妮公主提前回來了，向劉、崔二人介紹宴會情況。
康妮公主女扮男裝，在酒席上自是不言不語、矜持萬分以免得露出破綻；于夫子一文化老頭自然沒有多少顧忌，走馬燈似地與人交杯換盞套了不少信息。
“都督，姚艾等人極為感謝晉軍善待槐里的羌民，有九萬多的羌民主動留在了扶風郡安居樂業(yè)，其中有很多是上邽將士的親屬；姚艾還透露乞伏熾磐自前幾年兼并禿發(fā)傉檀稱秦王以后，這幾年不斷向河西進攻，擄掠人口。慢慢地把北涼沮渠的勢力趕出了湟水流域，可謂是兵強地廣，但其立儲不立歷經(jīng)磨難的忠厚長子乞伏元基，而是準備立貌雖好學(xué)有文采實則殘暴無情的二子乞伏暮末，恐為將來遺禍；使團西行須得盡量避開乞伏暮末。”
“西秦本是牢籠之地，幸得乞伏熾磐這些年的見機而動、決勝多奇才得以成勢，容不得半點行差踏錯，如若儲君不賢，滅國不過頃刻之間?！?p> 劉義真聽了于夫子的話，開始給大家分析形勢。
“不過我要伐之，必以堂堂大勢逼迫，任他機靈百變也自巨力碾壓而不足為患，輪不到乞伏暮末或是乞伏元基繼位了；此去西行路上若是那乞伏暮末胡亂阻擋，一刀殺了便是！”
劉義真是殺氣凜然，眾人反而覺得安心許多，言罷夜深，各自散去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