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zhàn)光明頂事件驚動了滅絕的老同事,也就是當初返聘她的郭校長。這位郭校長也是一退了休之后到敬仁高中發(fā)揮余熱、掙點煙酒錢的老頭兒。這樣的老頭兒老太太敬仁高中多了去了,學生們起初都懷疑這所學校名義上是學校,其實是個養(yǎng)老院。尤其有一位姓米的名譽校長,大家私下管他叫“米老頭”。老爺子眼看都快要半身不遂了,走起路來腳都抬不利索,每天呼哧呼哧跟那兒蹭著走,所到之處地面光滑可鑒,比保潔員擦的都干凈。
言歸正傳。洛雅和陸憬然平時劣跡斑斑,沒有人相信她們真不是合起伙來對付滅絕的。事發(fā)之后,滅絕慘叫連連癱倒在講臺上,被聞聲而來的老師們送進了醫(yī)院;兩個女生則直接滾進校長辦公室,向郭校長交代自己的惡行。一個小時后,她們的家長聞訊趕來。陸憬然的會計母親一聽女兒膽敢打老師,氣得臉色都變了,動手打了她一巴掌;洛雅的老板娘母親比較冷靜,虎著臉低聲問女兒:“老師打你了嗎?”洛雅囁嚅道:“那倒沒有……”話音未落,后背上也挨了一下,卻一點都不疼。母親孟桂珍恨鐵不成鋼地訓斥道:“從小白教你了!告你沒事別惹事你全忘了???老師沒打你你先跟老師動手???”旁邊的郭校長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敢情洛雅頑劣成性的根源就在眼前!
滅絕在醫(yī)院把全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雖然并無大礙,但一句“驚嚇過度,心律不齊”就足夠兩個肇事學生喝一壺的。洛雅和陸憬然雖不大情愿,但為了息事寧人,不得不臊眉耷眼地跟隨各自的母親前往醫(yī)院道歉慰問。經(jīng)學校調(diào)解,滅絕勉強原諒了二人,帶著結(jié)算好的工資和二人家長提供的精神賠償,提前結(jié)束了噩夢般的返聘生涯。與此同時,洛雅和陸憬然的處分告示也張貼出來,兩人分別被記大過一次,并根據(jù)認錯態(tài)度和今后表現(xiàn)決定是否撤銷。她們以為這件事就這樣到此為止,誰知處分告示前腳貼出來,她們后腳又被喊到校長辦公室。郭校長見兩個女生進來,表情嚴肅地把手里那本頗有些厚度的《中學生行為規(guī)范》丟到她們面前,要求她們從頭到尾抄寫一遍,明天交給他;還要在下周一升旗儀式結(jié)束后,當著全校師生的面作出不少于兩千字的檢討。吩咐完這些,他便不再多看她們一眼,只簡短地說了句“行了,出去吧”。
洛雅和陸憬然看看彼此,誰也沒想就這樣離開。
陸憬然可憐巴巴地央求道:“郭校長,這件事不是已經(jīng)解決完了嘛,我們該道歉的也道歉了,該賠償?shù)囊操r償了,您看……”
郭校長語氣生硬地打斷她:“道歉和賠償是你們應該做的!我剛才說的那些,也是你們應該做的!”
陸憬然愁眉苦臉道:“可是這么厚的一本,一夜之間從頭到尾抄哪抄得完?。 ?p> 洛雅學著陸憬然的語氣幫腔道:“就是就是,再說從頭到尾抄下來也沒意義啊,我們挑幾段重點抄行不行?還有我們之前寫過檢討,寫完就交給您了。”
“你們之前寫的檢討不行!連一千字都不到,對錯誤認識的不夠深刻!”郭校長有些不耐煩,繼而數(shù)落道,“還敢跟我討價還價,就你們平時的表現(xiàn),讓你們從頭到尾抄一遍一點兒都不冤枉!保不齊以后你們還惹出什么亂子,提前抄全面了,算是給你們打個預防針!”
洛雅看著幾乎快要謝頂?shù)墓iL就覺得陰險,她早就聽說他跟滅絕同事多年,關(guān)系相當不錯。沒想到師太走了,留下個禿驢替她報仇!她很想破口大罵,但為了陸憬然,她咬住嘴唇忍住了。陸憬然家因為這件事已經(jīng)鬧得雞飛狗跳,父親陸永強愈發(fā)認定敬仁高中這地方誤人子弟呆不得,直接把留學中介約到家里來商量;母親身體本來就不好,剛因為女兒惹是生非生了一肚子氣,看到丈夫當真要為這個把女兒送出國,立馬表示強烈反對。一向?qū)胰撕闷獾母赣H這次不知怎么了,不但一意孤行,還和母親大吵了一架。陸憬然正為此心煩,洛雅自然不想再得罪郭校長,讓死黨的處境雪上加霜。
然而,就在洛雅隱忍之際,憋屈多日的陸憬然卻忍無可忍,聲色俱厲道:“你這不是欲加之罪嗎!我們這次是過分了點,但也認識到錯誤了,干嘛沒完沒了不依不饒的!”
郭校長沒想到剛剛還楚楚可憐的陸憬然翻臉比翻書還快,立馬拍桌子瞪眼道:“聽聽!聽聽——‘過分了點’!你們只覺得自己過分了一點點是吧?就沖你這句話,兩遍!你倆一人把《中學生行為規(guī)范》給我抄兩遍,外加兩千字檢討,做不到這輩子都別想撤銷處分!”
洛雅見陸憬然不忍了,索性也豁出去了:“去你大爺?shù)?!我們認錯不代表你就能對我們生殺予奪!真當自己土皇帝了,不就是處分嗎!我們高興背著,你愛撤不撤!”
郭校長終于體會到滅絕面對這兩個女生時的感受,那叫一個急火攻心??!于是他大聲呵斥道:“洛雅!你剛打完老師現(xiàn)在又罵校長!我看你是不想在敬仁繼續(xù)呆下去了!”
郭校長話音未落,敲門聲響起。正罵得熱火朝天的三個人同時回頭,看到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校董彭祖民。他今天是特意來過問此事的。
事實上,彭祖民已經(jīng)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若不是聽見郭校長氣得要放狠話,他其實還想再看會兒熱鬧。為了避免郭校長說出將來讓他自己下不來臺的話,彭祖民只好現(xiàn)身打斷了他。來這之前,他已經(jīng)弄清了決戰(zhàn)光明頂事件的歷史背景和事發(fā)經(jīng)過——不但問了相關(guān)的老師,更問了當時在場的同學責任一半一半。既然那個老師已經(jīng)拿錢走人,學校接下來應該想想如何利用這件事引導兩個女生把鬧事的精力放在提高成績上——剛剛他在門外聽郭校長說什么抄幾遍規(guī)范、寫多少字的檢討,聽得他心里都想罵人,難怪學生跟他叫板!然而,當他透過門縫看到洛雅臉上的桀驁不馴,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徐漫菲當年離開他時的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