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祖民和任駿馳辦理完各種手續(xù),孟桂珍的尸體隨時可以火化,之后他們就可以去H省處理洛軍的后事。任駿馳跟洛雅交代完,洛雅未置可否,只要求跟彭祖民單獨談談。于是,彭祖民把任駿馳和陸憬然送到地鐵站,又親自開車送洛雅回家。
兩人一路無話,上樓后,洛雅直截了當問道:“我父母以前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彭祖民聽“父母”二字覺得刺耳,不客氣地回應:“你哪個父母?”
洛雅不愿爭辯,說:“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以前干過什么?”
彭祖民謹慎道:“你憑什么這么問?”
“你說過,當你知道徐漫菲為你生過一個女兒,你首先想到的就是我。于是你馬上暗中取證,跟我確認了血緣關系。你還說,你不能跟我相認,是擔心陳天麗會傷害我……”洛雅在回憶中語無倫次,卻又突然咄咄逼人,“我剛剛突然想到,以彭總的辦事風格,怎么可能不追查我走失后的經歷?比如,我是怎么來到洛家的?”
“是的,證實了你我的血緣關系后,我是想進一步查清你當年走失后的去向,”彭祖民小心翼翼地回答,“但你現(xiàn)在也知道了,你那所謂的父母有多厲害,這么多年警察都查不到他們,我又能查到什么呢?我當時想你可能是他們花錢買回去的吧!”
洛雅對彭祖民的謊言感到無奈,直接冷言戳穿:“如果你什么都沒查到,去年春天你的私人助理任駿馳到包子鋪給我送新手機,他怎么會既認識我爸爸又認識董彪?雖然他當時聲稱不認識他們,但現(xiàn)在想想,他明明認識!”
聽到洛雅提起董彪,彭祖民心想大事不妙,嘴里只能應付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你這兩天受了打擊,不應該再想這么多!”
洛雅自顧自說道:“我反復回憶當時的情形,我記得任駿馳看到我爸爸跟董彪一起吃飯,應該是發(fā)自內心的驚訝,所以他忍不住找借口跟我打聽。那時你早已經知道我是你女兒,任駿馳之前肯定奉你之命查過我爸爸。如果是通過我爸爸查到的董彪,他絕不會吃驚;反過來,他之所以吃驚,應該是因為他認識董彪,但沒想到董彪跟我爸爸認識!這樣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任駿馳離開包子鋪后肯定第一時間就向你匯報了對嗎!?”
洛雅看上去情緒不穩(wěn),所言卻像神算子一樣準確,彭祖民越聽越沉重,索性閉口不言。
而洛雅依舊沒有停止的意思,繼續(xù)分析道:“董彪這次既然能脅迫我爸爸范讀,說明他本人就是干這行的,而且資歷不淺,你們之間認識也就不足為奇。所以說,白道查不著的,未必黑道也查不著。如果我說的沒錯,你們應該是通過董彪這條線索摸清我爸媽的底細,對嗎?”
彭祖民醞釀半天,開口道:“你知道嗎,你說的每一句話里都有錯。你口口聲聲管當初拐走你的人販子叫爸媽,對得起你死去的親生母親嗎???”
洛雅申辯道:“我可以肯定,當初拐走我的是張良鎖,也就是你們認識的董彪!”
“夠了!你是誰拐走的重要嗎?不是他們親自拐走的,他們就情有可原、就不是人販頭子了???”彭祖民大發(fā)雷霆,突然想起董彪的事,馬上追問道,“董彪就是張良鎖這件事,你還跟誰說過?”
洛雅哈哈冷笑道:“哼,你緊張了是吧?你緊張什么?怕我跟誰說?還是你跟他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彭祖民被洛雅搞得一個頭兩個大:“你胡說八道什么!我和他根本不熟!”
“不熟???不熟為什么他對我家做的每一件事都讓你稱心如意???你敢說你沒跟他合起伙來對付我爸媽?。俊甭逖怕暽銋?,比彭祖民剛剛的雷霆之怒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不是問過我嗎!蕭遠山殺了喬峰的養(yǎng)父母,如果我是喬峰,會不會原諒自己的親生父親!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站在我面前的是不是那個害我家破人亡的‘大惡人’???”
聽到洛雅撕心裂肺的質問,彭祖民慌了,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成了她的仇人——他才是她的爸爸?。∷瘋赝?,緩緩說著:“之所以沒和你父女相認,除了因為陳天麗,更因為我有替你著想?。∧阋詾槲視榱藵M足自己當父親的心愿,忍心讓你面對現(xiàn)在這樣殘酷的真相嗎?我對人販子夫婦一再容忍,完全是看在他們洗心革面、對你不錯的份上,不愿意打破你平靜的生活罷了!”
洛雅不相信:“你還是沒有正面回答!你之前那樣問我,分明是對他們起了歹心,又怕我知道真相后會恨你!”
彭祖民鄭重說道:“我敢發(fā)誓!對我來說,你認不認我,我都是你爸爸!只要人販子夫婦安分守己,盡好做父母的本分,我永遠不會打擾你的生活!”
洛雅頭痛欲裂,目光茫然。她猛地意識到重點,隨即激動道:“所以!我爸爸受董彪脅迫去范讀,你不阻止董彪,反而怪我爸爸不安分守己,還想殺他對不對???彭祖民!這就是你跟我標榜的偉大的父愛!?”
彭祖民崩潰了,語氣粗暴地說出了真相:“好吧!我承認!但我的人趕到時,洛軍已經死了!是另一伙讀范殺人越貨,不是我干的!”
洛雅終于冷靜下來,失聲痛哭。
彭祖民見不得洛雅傷心,更見不得洛雅為人販子傷心。他再也摟不住這幾年壓抑在心里的矛盾,直接向洛雅炮轟道:“你剛才一口一個‘我爸爸’,還要求我兌現(xiàn)‘偉大的父愛’,你替我想過嗎!?我他媽愛你我不愛人販子!他又不是我爸爸!我憑什么幫他?你憑什么要求我?guī)退??他拐走我女兒,害我女人死不瞑目!他喪盡天良之后一句改邪歸正,我不但不能報仇,還得忍痛把女兒讓給他,這事兒還有天理嗎???到頭來你還怪我沒出手幫他擺平董彪,我上輩子到底是欠了你還是欠了他!?”
洛雅在彭祖民的罵聲中漸漸轉為抽泣,方才發(fā)覺自己剛才確實有些過分。
誰知彭祖民越罵越舒坦,直接對洛雅要求道:“還有,我不允許你以后再管人販子夫婦叫爸媽!你不認我我不怪你,但你的母親只能是徐漫菲!以前不知者不罪,今后你再不改,就真成認賊作父了!”
洛雅沒想到彭校董作為父親的真面目竟然這樣專橫、霸道、蠻不講理,她停止抽泣,柔弱中重新綻放出倔強:“彭校董,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已經叫洛雅了,突然讓你管我叫徐冉,你叫得順口嗎?這件事對你來說沒有天理,對我來說同樣沒有天理,只是我們立場不同,痛苦的根源也不同。我知道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要求你為他們做任何事,剛才那樣說,只是沖動下的氣話。感謝一直以來你為我做的一切,今后的路,我會自己好好走。”
彭祖民見洛雅這樣,反而感到不安:“你有什么打算?還是跟我回天江吧!”
洛雅回絕道:“過段時間再說吧,成都我還沒待夠呢?!?p> 彭祖民警覺道:“董彪這個人我會收拾他,你可別自不量力做傻事!”
洛雅神情漠然:“我相信,警察會將他繩之以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