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范哲,老家在山東淄博,是一個窮書生,去年才剛來長安,科舉失利便一蹶不振,后來不見蹤跡,直到今日發(fā)現(xiàn)被人拋尸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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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問娘子能否把看到尸體的經(jīng)過詳細(xì)說一遍,我好早做判定?!彬炇氖俏慌踝?。
?仵作這個職業(yè)的地位在古代是極其低下的,充當(dāng)仵作的大多都是賤民或者奴隸,女仵作更是少之又少。
?溫清宴頭腦發(fā)昏,腐臭味一直徘徊在鼻尖揮之不去,讓人反胃。她的膽量委實不算小,看過的恐怖片那是一等一的多,且看完根本不會有余悸。只不過這次,她是實打?qū)嵉谋粐樀搅?,平生第一次看到死人,竟還是這個模樣。
?她拍了拍臉,心中告誡自己要冷靜,并把事情的經(jīng)過娓娓道來。
?女仵作聽后,點了點頭,道了句謝,便招呼左右疏散圍觀的人群。
?這時,溫清宴想到還有一個叫溫沅的陌生男子,她心中大有不解,偏過頭,望著溫沅的眉眼,疑惑道,“郎君可是知道小女子?”
?溫沅聽到,也回過眼眸,笑道,“一面之緣罷了,娘子的傷不礙事了吧?!?p> ?這人竟知道她受過傷!
?若是如此,此人定是那日救命之人,江眠這家伙還神神秘秘的不愿透露他姓名。
?溫清宴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為什么會有人來殺武容掬,是誰派來的,溫沅他又如何藏匿在溫府的,又怎么知道她的身份?
?在溫清宴原主的記憶中,是不認(rèn)得江眠的,但是江眠第一次見他卻知道她姓甚名誰,并且還知道她在家中排名第幾和溫清言去世的事情。
?武容掬不知道她娘已死的事情,所以直接排除是她告訴的江眠,那么就只有溫沅了。他潛伏在溫家,定然曉得一些事情。
?“娘子的疑惑都寫在臉上,是個藏不住事情的人,”溫沅搖開折扇把玩了下,隨即便觀望女仵作的驗尸動作,“溫某知道娘子在想些什么,只不過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容易保住性命,你我相識即一場緣分,況且你跟這件事也沒什么瓜葛,明天我讓江眠差人把你送回溫府,就當(dāng)做了一場夢罷?!?p> ?做夢?你說就當(dāng)做夢?
?我溫清宴從刀尖口死里逃生,還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就這么做一個糊涂蛋然后圓圓潤潤的滾回溫家?
?這是什么蛇皮操作?,F(xiàn)在讓她回溫府不就是羊入虎口么,古人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她現(xiàn)在連對手是圓是扁都不知道,以后再來幾個殺手,她這腦袋還不夠砍的。
?“我也不想踏這趟渾水,”溫清宴冷冷的說,“溫府再不濟也算是個官家大府,按理說一早便能發(fā)現(xiàn)入侵者的,你能進來要么是武功蓋世要么是早就跟父親商議好的,但是那個刺客明顯心懷不軌,這樣的人居然潛入進了溫家府邸,我還能安安心心的回去做我的千金二娘子么?!?p> ?“不錯,頭腦還算靈光,不過你被刺殺的事情你父親已經(jīng)悉知了,溫府的防范今后只會只增不減,娘子可以放心?!?p> ?溫清宴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他說話的語氣給人懶散的感覺,但又不乏睿智和命令,此人會捕風(fēng)捉影,通過他人的語氣和表情來猜想他們的心理活動,如果溫沅活在現(xiàn)代,肯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心理師。
?她說不過他,雖不甘心卻也毫無辦法,她只是一個從別的世界來的異鄉(xiāng)人,說不定什么時候自己又穿回到自己的世界了。所以還是少招惹是非。
?“那倒是多謝溫郎君的好意了。”溫清宴照古代禮儀對溫沅禮了禮,畢竟要入鄉(xiāng)隨俗,“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p> ?溫沅回禮,朗朗笑道,“恕溫某不宜相送?!?p> ?切,愛送不送,誰讓你送了,我有手有腳自己走!
?溫清宴氣呼呼的,拂袖而去。
?看著溫清宴身影逐漸消失在疊疊的燈影與人海中,溫沅收起笑容,轉(zhuǎn)過身,走到女仵作的身旁。
?橋上的柳玉已經(jīng)沒了蹤影,大概是覺得無聊便先行走了。
?“一個水靈靈的小娘子,天天與這尸體打交道,竟也有趣?!?p> ?“少說廢話,”許娣眉頭緊鎖,她蹲下身去,反復(fù)檢查著死者的身體,“死了至少有三個時辰了,尸斑呈現(xiàn)深黑,尸體非常僵硬,血液也凝結(jié)了。”
溫沅不語,陪同許娣在旁邊看著。
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幾聲蟬鳴,為這黑夜添了幾分凄涼。
“你認(rèn)識這個人?”許娣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放下手中的驗尸工具,打算問個仔細(xì)。
“不算認(rèn)識,見過幾次,在聚仙樓?!?p> “果然男人都是一個德行?!痹S娣往地上啐了一口,又繼續(xù)查看尸體。
聚仙樓并不是一般的酒樓,而是風(fēng)月場所,也就是青樓妓院這些,只進男不進女。
不過聚仙樓是一個例外,雖然有青樓之實,但里面的女子都是只賣藝不賣身的,據(jù)說這家妓院背后的金主是皇宮里的貴胄,輕易招惹不得。
所以進出聚仙樓的酒客們就算看上心儀的娘子也萬萬不能有失禮的行為,除非家世比得過皇宮里那位,或者是真的活膩了,否則就很有可能有豎著進去,橫著出來。
而且無論你是什么身份進入聚仙樓,都會得到最好的待遇,這兒并沒有身份高低之分,來者皆是客,但如果身上沒錢卻來這吃霸王餐的,就也只能把小命抵這兒了。
“聚仙樓可不是你這種小娘子要去的地方。”溫沅又開始擺弄起他的折扇,他望著面前靜謐的河水,驀的低下聲問許娣,“讓你幫我查的事情如何了?”
“那人一個月前就開始到處打探溫府了,只不過前幾日才有機會下手,不過也是你們給了他這個機會,不然,就憑溫老阿郎的身份,想讓一只不清不楚的活蒼蠅飛進來都沒門兒,”許娣嘆了口氣,“還有,聽說太平公主要成婚了,新郎君不是別人,正是亡故溫清言的前夫,當(dāng)今太后的親侄子,武攸暨?!?p> 溫沅豁然一怔,之前困擾他的問題現(xiàn)在全部迎刃而解。
如果真如許娣所言,那么溫清言暴斃和武容掬遭刺殺就可以解釋了。
一切不過只是皇家的陰謀,而她們不過是小小的犧牲品,對始作俑者來說,并不足為惜。
武攸暨究竟知不知道溫清言的死另有蹊蹺,如果不知道也就罷了,但是若是知道卻置若罔聞……
太后究竟在打著什么算盤?
溫沅皺了皺眉,陷入沉思。
“好了,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現(xiàn)在跟我說說你跟這范哲怎么認(rèn)識的吧,具體點,”許娣站起身,舒展了下四肢,又道,“我在他身上發(fā)現(xiàn)多處被毆打過的痕跡,明顯是死前曾遭受過虐待,但這不是致死的,真正導(dǎo)致他死亡的原因是毒藥,有人給他下了毒?!?p> 許娣凝視著溫沅,目光灼灼。
溫清晏做了個夢。
夢里,她身處一片林子中,這些樹高高聳聳的,一眼望不到頂頭。
她模模糊糊看到樹林中有一座院子,周圍是一排一排的籬笆,下面鋪著一圈鵝卵石,五顏六色,大小不一。
她并不知道這是哪,也不覺得熟悉,但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朝院內(nèi)走去。
外院的大門敞開著,微風(fēng)刮過,掀起地面上的金黃色的樹葉。
溫清晏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
這時候,又一陣風(fēng)從耳邊刮過,發(fā)出一陣陣‘嗚嗚’的聲音。
不對,這不是風(fēng)聲。
這是小孩子的哭聲,哭聲很微弱,若隱若現(xiàn)。
順著哭聲,溫清晏扒在了紙窗旁,她想捅破一探究竟。
‘什么人!’
里面的人似乎發(fā)現(xiàn)了這個外來入侵者,大聲叫喝著。
溫清晏嚇破了膽,一路狂奔。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才停下來,喘著粗氣,滿身大汗。
她望了望身后的樹林,空空蕩蕩,連鳥叫聲也沒有。
剛一回頭,一把匕首刺進了她的心臟。
溫清晏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溫沅。
夢醒。
溫清晏大汗淋漓,整個薄衫都被汗水浸濕。
“為什么會做這么奇怪的夢……”她喃喃自問,“一定是昨天被嚇到了,才夜有所夢,不要胡思亂想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離開這個鬼地方,古代連個電風(fēng)扇都沒,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頑強的活下來的?!?p> “姨姨今天醒的真早!”耳邊傳來武容掬稚嫩的聲音,“快洗漱用早膳吧!以前姨姨都是晌午才醒,今天可真奇怪噯!用完膳我要跟先生去聚仙樓采藥!”
聚仙樓怎么聽就不像是個山吧?難道是個藥房?
怎么感覺這么別扭,這名字倒有點像酒樓或者是……青樓?
想到這,溫清晏不由得起一身雞皮疙瘩,她還沒走呢,怎么就這么著急拐賣兒童???
她看著武容掬的笑臉,又想了想這幾天跟江眠的相處情況,最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
衣冠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