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樓地處繁華商道,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就是位于一個黃金地段。這里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商人,平民,大小官員無不經(jīng)過。
這是洛陽城最繁華的一個街道,布局不似長安城一樣謹密嚴格,不過也分為東西二市,住宅區(qū)與商業(yè)區(qū)相互分離,不過也有的小鋪小店圖個方便,便直接住進了自家店內(nèi),這是可以的,而在長安,這卻是明令禁止。
“姨姨今天不是要回溫府嗎,怎的跟著我們一同出來采藥啦?”武容掬好奇的問道,一雙眸子清澈如水。
“沒……沒什么大事,就想來看看容容都采些什么藥,順便,瞧瞧某些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睖厍尻淘挳?,瞥了瞥坐在對面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江眠。
江眠并沒有理會她。
相處幾天下來,江眠的為人溫清晏也不是不清楚。否則她在現(xiàn)代的這二十多年也算是白活了,雖然無法做到洞察人心,但閱人無數(shù)這個詞放在她身上還是說的過去。
拐賣兒童是不至于,再說了江眠也不像是缺錢的人。
那為什么要來這聚仙樓采藥呢?
溫清晏心底委實有些不太放心,同時也確實有份好奇。前幾日的刺殺事件到現(xiàn)在仍舊歷歷在目,還有溫沅,這個神秘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來頭,感覺就像是先知一樣。
“先生,到了?!蓖饷娴男P撩開車簾,在江眠耳邊輕語道,“按照您的吩咐,一會等溫娘子出來便送她回溫府?!?p> 江眠睜開眼,點頭示意。
“到啦到啦!要采藥啦!”武容掬歡喜的撩了簾子跑下車。
現(xiàn)在是卯時,也就是早晨六點左右,市集相繼而開,但此時人并不算很多。
溫清晏下了車,這一路上倒沒怎么顛簸,畢竟又不是什么羊腸小道,她舒展了下四肢,委實有些愜意。
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樓,正是此行的目的地,聚仙樓。
聚仙樓并沒有多奢華高端,反而卻很低調(diào)古樸。樓外最矚目的,便是寫有‘聚仙樓’的金牌匾,牌匾上的字力勁十足,有如顏筋柳骨之風范,下筆之人必是書法集大成者。
溫清晏看著這字,不禁萬分佩服。
這時,樓內(nèi)走來一位小娘子,沒有梳妝,只是披了件銀絲薄衫,里著翠色緞絨襦裙,只瞧她走到江眠身邊,與江眠寒暄幾句,便帶著溫清晏一行人進去了。
聚仙樓里樓外截然不同。
如果說樓外是小橋流水般的寧靜簡樸,而樓內(nèi)則是貝闕珠宮般的奢華貴麗。
仿佛置身皇宮一般,但卻沒有皇宮中的嚴肅氣氛,就像是極樂的天堂。
聚仙樓內(nèi)有三層樓,第一層是舞姬跳舞的地方,第二三層是看客欣賞舞姿飲酒作樂的地方,并且每層樓都有相對的雅間,以便給來客相應的私人空間,供人休息談事,或是飲酒對詩。
每層樓梯的扶手都是用玉精心雕琢而成,周圍掛著的都是一些名家名作,有些是書法,有些則是畫卷。
溫清晏著實被驚呆了,在她在幾十年的生命軌跡中,委實沒見過如此豪華的陣仗,這真的是一個酒樓嗎,這難道不是一座大金庫嗎?
“喲,小良人可來了,我可是等候多時了,心里癢癢的都快不行了?!?p>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這聲音猶如蝕骨銷魂一般,酥酥媚媚,卻毫無矯揉造作之感,真正的攝人心魂。聲匿,便瞧著樓上緩緩踱步下來一娘子,梳著未完成的向月髻,外著半臂金繡緞衣,內(nèi)穿紅錦綢絲長裙,赤著玉足,看到江眠便索性提裙小跑下樓,不顧周圍幾人,硬是扒拉著江眠的脖子往上一親。
一枚紅紅的唇印就印了下來。
“小良人兒,幾天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江眠倒也沒說什么,就是臉頰微微泛紅,低語讓面前的魏弄月注意形象,保持矜持云云。
“這有什么的……”魏弄月輕輕推開江眠,便注意到了在江眠身旁的武容掬,“呀!這是誰家的小可人兒,小小的軟乎乎的,真好看,不如從了我……”魏弄月不多說話,抱起武容掬就是一陣揉,還不忘在她臉頰上親了兩口。
武容掬呆呆的,一副不知所以的攤在魏弄月懷里。
“咳咳,”江眠略微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阿月,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洛陽溫府溫之意的愛女,溫清晏?!?p> “這位就是聚仙樓樓主,魏弄月。”
溫清晏從震驚之余忙清醒了過來,連忙與魏弄月行了一禮。
“你懷中抱著的是武家大郎的愛女,武容掬?!?p> “武大郎?哪個武大郎?武攸暨?”魏弄月一驚,把武容掬從懷中抱了下來,“小可人兒是武攸暨的孩子?”
江眠點了點頭。
“他心可真夠壞的,也真夠狠的,自己在他姨母的皇宮里安逸,把女兒丟在外面任她自生自滅,虎狼尚且不食子,他可倒好,逍遙快活去吧!”魏弄月心疼的瞅著武容掬,讓身邊的娘子帶她去后廚用膳。
“舟車勞頓,想必溫娘子也渴了餓了,請娘子先稍息片刻,早膳很快呈上?!蔽号驴戳丝礈厍尻?,隨后邀江眠溫清晏一同入席。
“多謝魏娘子盛情?!?p> 溫清晏此刻卻并沒有什么飯食之欲,她肚子里倒是一堆疑惑未解,這如何能讓人吃好睡好。先是刺殺,其次是看到死尸,最后便是溫沅。
溫沅這個人,到底是什么來頭,原宿主的記憶中并沒有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最重要的事,自己怎么要怎么才能在這個亂世之中活下去。
武則天時期算是整個唐朝的中期,再經(jīng)歷短短的周朝,然后又是唐,最后便以宋結(jié)束五代十國的戰(zhàn)亂。
盛唐之下,看似太平安康,歌舞升平的背后,則是一張用鮮血浸染的巨大幕布,表面風平浪靜實則風波不斷。
聽魏弄月話的意思,說是武容掬被刺殺可能是武攸暨默許的,就是說他明明知道有人要殺武容掬但是卻沒有一句提醒小心的意思,甚至也沒派個貼身的奴婢來偷偷傳個消息,難道武攸暨當真如此心狠,為了活命出賣了良心?
如果她猜的沒錯,過不了多久武則天就會把太平公主嫁給武攸暨,然后鏟除敵對勢力,順利登基為皇。
溫清晏感慨,果真越心狠手辣越能成大事。
不過……
她突然想到,自已完全可以利用了解的歷史保證自己安全無憂的活下去。
即使現(xiàn)在溫家已經(jīng)卷入不可避免的爭斗之中,但總有辦法能夠迎刃而解。
想到這,溫清晏便有些安心,她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
魏弄月瞧著溫清晏茶飯不思,似乎心中有事,便安慰道,“溫娘子也不必憂心太多,小可兒留在我這,旁人自然傷不到她分毫,這也是令堂的意思,剛剛我所說之事,道及此處,心中有些憤懣不平罷了,無需憂慮?!?p> 令堂?那不就是溫老爺子么?
不過也在意料之中,能這么護著容容且有這么廣人脈和勢力的,也就只有正二品光祿大夫溫之意,也就是溫父了,也就是說,江眠說帶容容去采藥,許是為了避人耳目的幌子。
“清晏多謝魏娘子重恩,來日定將報答?!?p> “不必謝我,我也只是辦事的,況且小可兒這么可愛,見得我真真是愛不釋手?!?p> “我已命車馬待在樓下,等溫娘子用過膳后,便可以出發(fā),定安全護送娘子回溫府?!苯哒f著,便夾起一片肉,遞到魏弄月碗中。
“多……多謝……”溫清晏看著這一幕,不免有點尷尬。
她這活脫脫一個電燈泡??!
再秀恩愛可就要收電費了??!當電燈泡也需要尊嚴的喂!
隨隨便便吃了幾口,溫清晏這便就要上路了,拜別過江眠等人后,她便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南行。
溫清晏時不時撩開車簾扒著窗子看看車外的景色,倒是一片靜謐。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她不知為何想到了這句詩。
但是這時候的李白,還未出世。
行到小路上,車子顛簸了幾下,便減緩了速度。雖坐的是上等的軟墊,卻著實把溫清晏屁股硌的生疼。
“溫娘子,”外面小廝來話,“前面不遠處有一輛馬車跟我們逆向相行,但這路窄,容不下兩車并行,您看……”
“讓他們先過罷,我下車,你讓車夫把馬車往邊靠靠,把路讓些出來?!?p> “是?!?p> 下了車,溫清晏站在路邊,看著前方駛來的馬車。
拉車的兩匹黑馬體態(tài)優(yōu)美壯碩,長長的鬢毛光澤透亮,委實是好馬。且這馬車的車廂也不錯,整個車身用的是上等的木材打造,還雕刻著錦鯉圖案,車簾是用珍珠串鏈搭成,里面坐著的人必定非富即貴。
這么想著,溫清晏不由的向車廂內(nèi)望去。
只見車內(nèi)一男一女相對而坐,女子在打盹,似乎是很疲倦。
而那個男人……也在向車外看去,他的目光掃過溫清晏,眼神微微有些驚訝,但轉(zhuǎn)瞬即逝。
四目相對,眼神交匯。
溫清晏驚的差點叫出聲。
好巧不巧,車里的男人正是溫沅!
他怎么……?
他對面的女子莫非是他老婆?但若是老婆,關(guān)系應該很親密,為何要相對而坐?難道這就是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溫清晏想著,她總覺得事情并不是想像中的這么簡單。
那個女人,如此讓人覺得熟悉,好像似曾相識,在原主的記憶里出現(xiàn)過很多次。
她是誰?
溫沅的馬車早已疾疾駛過,只留下一地的塵土和車輪的斑駁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