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的婚車停在正殿的西邊。
幔紗敞開,侍女上前仔細攙扶。
一雙短玉靴從車中探出,露出白嫩的腳踝,隨后便是一張明媚的臉。李令月垂眸卻扇,頭飾赤金寶釵花細,金色的面靨點在額頭上,給這張本就貌美絕倫的臉更添了些許靈秀。緋羅蹙金刺五鳳吉服披身,層層疊疊,飄飄揚揚,宛如仙宮中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在場之人無不被公主的仙姿所折服。
“恭喜公主喜結(jié)連理,愿公主與駙馬珠聯(lián)璧合,琴瑟和鳴。也?;噬咸?,千秋圣壽福洪天,江山霸業(yè)延萬世?!?p> 隨后一群人便附和道。
“愿公主與駙馬珠聯(lián)璧合,琴瑟和鳴?;噬咸?,千秋圣壽福洪天,江山霸業(yè)延萬世?!?p> 乾元殿正殿大門敞開,大臣家眷分東西兩排而站,皇室宗親則入內(nèi)殿。
龍椅之上,是當今天子,唐睿宗李旦。
他頭戴烏紗帽,身著金繡龍袍,腳蹬祥云鞋。雙目端莊,神情卻有些緊張兮兮。
“母后……您看,皇姐……不是,是公主跟駙馬已經(jīng)到殿門口了,這下一步……”他微微側(cè)頭,小心翼翼的問。
“你是皇帝,這又不是處理國事,不必事事都過問哀家,接下來,該干什么就干什么。”
“是……”李旦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宣公主和駙馬進殿受婚?!?p> 溫清晏在外面站著,她很想進去看看唐睿宗李旦到底長什么樣子,她感覺唐朝的那些人物畫像一點都不靠譜,把人太過抽象化。相比較,還是喜歡西方畫的寫實。
李旦算是一位富有傳奇色彩的皇帝,統(tǒng)共在就位八年,但真正掌權只有兩年,期間還被自己母親篡過位,后來好不容易除掉了武氏集團,結(jié)果又給自己兒子讓了位,當了沒有實權的太上皇。
這之中錯綜復雜,皇權讓人得到至高無上的快樂,同時也能讓人喪失人性。
不,應該是說,暴露本性。
良晌,從殿里走出一位大監(jiān)。
“殿中禮畢,請各位大人悉聽太后金言。”傳話的大監(jiān)聲音洪亮。
話畢,群臣席地而跪。
“在場的各位大臣,有的是當下朝中的股肱之臣,有的,雖官職低微,但卻盡忠盡責,保我大唐國泰民安。”
陽光西照,武則天從陰影中緩緩走出。
鳳冠玉履,長裙加身,綺羅臂衫色彩漸變,猶如染盡世間萬般滄桑。
誰曾想,當年一個小小的武才人,走到如今的地位,受盡了多少辛酸苦楚。
機關算盡,苦心經(jīng)營,一步步走上鳳位。
此時武則天的強大,自信,狠厲,果敢,都是從痛苦中磨煉,解放出來的。
“你們有的是文官,精于政務,能言善辯。有的是武官,擅長兵法,智勇雙全,大唐有你們,幸甚至哉,”她步伐穩(wěn)健,眼神堅定,里面仿若藏著星辰大海。
“今天,是太平公主與武攸暨的大婚,一個是我女兒,大唐的公主,一個是我侄兒,是大唐的駙馬郎,這代表什么,代表著武氏血脈與李家永結(jié)于好,武氏一族,將會世代效忠大唐李氏!”
她走到人群中央,停下腳步,回望乾元殿。
頭上的云鬢花顏金步搖,六朝而下,隨風輕曳。
歲月仿佛永遠不會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依然是當初手持利刃,以血制服獅子驄的那個武媚娘。
“諸位公卿大臣,今日,我武則天對天起誓,誓要重振朝綱,懲治奸佞,興修水利,驅(qū)趕匈奴,收復安西四鎮(zhèn),還我大唐一個太平,秉承先帝遺愿,再造一個貞觀之治!”
武則天話畢,轉(zhuǎn)身回殿。
千秋功過,好壞與否,豈能書盡。
“臣定不負太后與陛下重托!”
群臣爭相呼應,異口同聲,聲震天地。
溫清晏一時被這宏偉場面驚憾,一時之間,竟全然忘了自己此刻為何在這里,又到底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場魂回唐朝的夢。
她掐了掐胳膊。
疼痛如期而至。
“各位大人請起,”傳話的公公說到,“受婚畢,還請各位前去后殿入席。”
終于可以用膳了,溫清晏早晨沒吃幾口飯就隨溫父匆匆趕來,長途跋涉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叫了。
“走吧。”溫之意站起身,對身邊兩個女兒道,“午膳后,你們便可出宮?!?p> 溫清晏點點頭,虛攙著溫父,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瞥溫清碧一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再犯我,讓她三分,人還犯我,斬草除根。
她溫清晏不是個包子,腦子也沒那么呆板。
只是來溫家沒多久,再加上溫清碧年紀太小,心事伎倆全都寫在臉上,與一個孩子爭來斗去的,實在有失體面。
如今見到了慕名已久的武則天,她深感滿足,傳說中的奇女子,一代女皇,確如她心中那般閃耀奪目。
眼下,李令月與武攸暨已經(jīng)完婚,下一步,便是武則天排除異己的開端。
想到這兒,溫清晏不由自主的揪了把心,她看著溫之意的背影沉沉思索。
此時若不站好隊,溫家勢必要被推到風口浪尖之上。
現(xiàn)在是李,武兩家獨大,其中李家又分成以李隆基為首的李氏集團和目前正被廢黜的前太子妃韋湘君的韋氏集團,算是呈現(xiàn)三足鼎立局勢。
按照史書的記載,最后的贏家必然是唐玄宗,李隆基。
溫清晏知道古人最忌女子議論朝政,但現(xiàn)在身為溫家一員的她不得不為溫家謀條出路。
她猶豫了一下,快走幾步,上前拍了拍溫父的肩頭。
“阿耶……”溫清晏踮起腳,偏過頭,低語道,“兒知道如今阿郎身處夾縫,左右為難,既然三皇子有意拉攏阿耶,那為何不走這盤棋試試?”
溫之意身子一怔,停下了腳步,驚疑的問,“你如何知道?”
“兒見過溫沅,溫先生了,也得知他曾去過府上,那日容容遇刺,他救下了小女,我便暗生疑心。溫府戒備森嚴,縱然是武林高手,也逃不過十面埋伏,所以兒推測,這場戲,是您與溫沅早就商量好的,為的是找出殺死姐姐的幕后真兇,可是,那刺客最后還是跑掉了?!彼D了頓,繼續(xù)道,“后來,我從溫先生口中所知,他是三皇子的門客,隨后便猜想到他這么肯幫您,定是有所回報?!?p> 溫清言的暴斃一直是個謎,至今都沒查出是誰下的手,但是通曉唐史的溫清晏明白,殺死溫清言的是武則天,那派人暗殺武容掬的,自然也就知道了。
可是溫之意并不知道,雖然心里可能察覺到了什么,但沒什么確鑿的證據(jù)能證明,這才陷入兩難,猶豫不決。
當然,如果溫清晏直接說自己是穿越來的,能未卜先知,知道以后李隆基當了皇帝,讓溫之意趕緊排好隊,這樣唐突的說,不把她當成瘋子才怪!
溫之意難以置信的看著溫清晏,他沒想到一向喜歡偷閑躲靜,做事粗心大意的女兒什么時候竟變得如此洞察秋毫,還對政事感興趣,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說的在理,但未免目光過于短淺?!睖刂獾?,“你確實跟以前不一樣了,這點倒意會的很仔細,但是,清晏,朝堂之上,可不是隨便耍耍嘴皮子便能解決問題的,你又怎能知道,三皇子不會拿溫家當一顆隨時能拋棄的棋子來用。”
棄子?
溫清晏一驚,她確實沒想到這方面。
“武容掬被何人所害我心中早有定數(shù),溫沅意圖我也心知肚明,官場之事,風云變幻,一朝為所用,一朝為所棄,再常有不過?!睖刂庥檬种篙p輕點了點溫清晏光潔的額頭,道,“有些事,用這里記住就好,多看多聽,少說少做,今天你說的,我會深慮一下,但是下不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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