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晏現(xiàn)在十分后悔答應溫沅為他辦事。
清歡宮處,一片蕭瑟凄涼,稀稀落落的落葉散在地上,這里人跡罕至,連洗掃的太監(jiān)宮女都不愿在這收拾清理。
一道宮墻深深隔開了清歡宮與外界的聯(lián)系,此處陰冷潮濕,雜草叢生,密密的爬墻虎沿著高高的宮墻順勢而上,阻擋了大半陽光的進入。
這大白天的,溫清晏卻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只見清歡宮牌下,席坐著兩個侍衛(wèi)打扮的人。
他們此時正在開懷大笑,舉罐痛飲。
為左的侍衛(wèi)一臉絡腮胡子,戴著璞頭,四十歲上下的年紀,油光滿面,大腹便便,很是油膩。右邊的那位相比起來倒顯得有些瘦弱,長著一張驢臉,一雙老鼠眼滋溜亂轉(zhuǎn),看上去很是精明。
驢臉察覺到有人來了,趕緊拉著絡腮胡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好賴整理了一下衣衫,朝溫清晏這里望去。
待驢臉看仔細了,發(fā)現(xiàn)對方穿著侍女服,以為是哪個迷路的宮女,便大聲呵斥道。
“哪來的!不知道這是冷宮禁地嗎?在這瞎轉(zhuǎn)悠什么,趕緊回去!”
這聲音大的震耳,猶如河東獅吼。
溫清晏先是被嚇了一跳,隨后很快鎮(zhèn)定,她又向前走了幾步,輕聲道。
“不知哪位是恭良恭官爺,有人托我來此地給恭官爺送一件信物?!?p> 驢臉與絡腮胡子相互瞅了眼,走上前幾步,狐疑道。
“我就是,”他端詳了一下溫清晏,謹慎的問,“你是哪個宮的宮女,叫什么名兒?東西又在何處?誰讓你給我的?”
溫清晏把手中的香囊遞給恭良,說,“你的發(fā)小,溫沅,他說你打開就知道了,其他的恕我無可奉告,告辭?!?p> 溫清晏轉(zhuǎn)身,抬腿就走。
她實在是受不了這里的氣氛,當?shù)弥@清歡宮是座冷宮時,心里就更忐忑了,傳說冷宮出厲鬼,這世世代代,真不知道有多少嬪妃慘死其中。
還有門口這倆門神,長的倒是別有一番風味,尤其是那個叫恭良的,戾氣還挺重,真以為普天之下皆是你家?
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此刻又變得急躁起來,如果下次再遇到溫沅,定要好好敲詐一筆!
溫清晏還沒走幾步,便聽到恭良在后面竊竊私語,聲音若有若無。
“這怎么會是來大人的牌子……是監(jiān)獄那邊出了什么事了……怕是……要匹快馬……”
漸漸的走遠了,聲音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溫清晏心中并沒有一絲打探或者深究的想法,她覺得,無論溫沅是皇子賓客也好,還是什么監(jiān)獄總管也罷,都跟她毫無關系,也不想有什么關系。
如果沒猜錯的話,武汜已經(jīng)盯上她了,之前沒有在宮廊套出什么有價值的話,那他肯定會想方設法再接近她。
她明白,自己一只腳已經(jīng)踏入這深不見底的沼澤了,換句話說,溫家其實已經(jīng)陷入這無法避免的斗爭中了。
溫清晏適才想起自己一身宮女服被恭良誤認,覺得這么穿著在宮里打轉(zhuǎn)確實行動不便。但自己衣服還在德妃娘娘那曬著呢,此刻回去也只能坐等,不如還是老樣子,找個僻靜地方待著打盹算了。
說干就干!
她往前走了數(shù)步,漸漸卻發(fā)現(xiàn)人居然慢慢多了起來。
從開始的只能看到三三兩兩行色匆匆的太監(jiān)宮女端著茶盞點心走過,到現(xiàn)在一眼望到的,大多都是打扮雍容華貴,端莊典雅的女眷在附近成群閑聊。
這里是太太小姐座談會嗎?
溫清晏錯愕,自己本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怎么越走反而越熱鬧了,如果遇到溫父,看她如此打扮,少不了一頓責罵。
想到這兒,溫清晏不禁汗顏。
“咦?這不是溫家二娘子,溫清晏嘛?”
聽聲識人,只瞧不遠處姍姍走來兩個娘子,模樣俏麗,衣著華美,為首的娘子梳著一頭雙環(huán)望仙髻,頭戴銀鳳鏤花長簪,眉目楚楚,光彩照人。
她是剛剛言語的主人。
“我說怎么看的如此面熟,還以為是哪家的奴婢,原來真是你呀。”她掩嘴笑道
面前的娘子是沈國公沈故的嫡長女,沈羨,為人善妒,蠻橫驕奢。
一同的是沈國公的庶女,沈嫻,家中排行第四,為人膽小怯懦,事事依附于沈嫻。
她與溫清晏兒時有過幾段糾葛,無非是因為男人,攀比,還有一些別的小爭執(zhí)。
那時候的溫清晏脾氣暴躁,喜歡爭風頭,皆仗著家世顯赫,因此與多家娘子結(jié)下仇怨,一點都不像現(xiàn)在這般性子沉穩(wěn),寡言少語。
不過能在偌大的皇宮中遇見這沈羨,也真是冤家路窄。
“是沈姐姐,還有沈四娘,”溫清晏行了虛禮,“兩位也來參加公主大宴啊,真是尷尬,剛剛不小心弄濕了衣裳,適才幸得友人幫忙,換了一身,雖說是下人穿的,但可以說是挽救妹妹于水火了?!?p> 沈嫻回了一禮。
“原來如此,妹妹既然覺得穿著丫鬟的衣服舒服,那以后大可叫人按照這種料子訂做,正好啊還省了不少通寶呢?!?p> “姐姐說的是,”溫清晏垂眸,“姐姐這身看起來做工甚是精細,配色上乘,設計很獨特,完美體現(xiàn)了姐姐的曲段。”
這回換沈羨吃驚了,她萬萬沒料到如今的溫清晏怎么如此會諂媚別人了,她也沒什么把柄在自己手中啊。
“你……”
沈嫻還未張口,溫清晏便接了下面的話。
“這家店確實不錯,去年過重陽節(jié)的時候,我給綠瑩也買過一套,她呀,一直都藏起來舍不得穿呢?!?p> 沈嫻一聽,氣的漲紅了臉,這不就是在暗里嘲笑她連一個奴婢都不如么,眼看就要破口大罵。
這溫清晏果真如溫清碧所說,言行舉止,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伶牙俐齒的,再沒之前那股子憨勁兒。
“溫二娘子,我找你很久了?!?p> 熟悉的聲音。
又是溫沅!
“溫沅……你怎么……”溫清晏剛想細問。
溫沅朝她擺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后附在她耳邊低語,叫她先不要說話。
“見過沈娘子,沈娘子今日所帶香包中有蘇合和丁香,使得溫某尋香而來,結(jié)果正好看到三位?!?p> 沈羨在國公府中見過溫沅。
第一次見到,她就被溫沅身上所持有的悠然自若的氣態(tài)所打動。
一個年紀不過十七八的少年,才華橫溢,談吐不凡。那日與她父親在祁山打獵,眉宇之間,皆是英姿。
這樣一個得才兼?zhèn)?,能文善武的男子,天下哪位娘子有不傾心的?
“溫郎……”沈羨行了一禮,“想不到溫郎竟懂得香料。”
“只是略知一二罷了。”
溫清晏靜靜的愣在一旁。
溫沅不是找皇子談事了嗎,怎么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啊,已過晌午了,溫郎約莫著也餓了,要不,我們?nèi)コ渣c點心墊墊肚子?公主的大婚儀式就快開始了。”話罷,沈羨便想挽住溫沅的手。
溫沅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微瞇,語氣淡漠,道,“溫大人托我關照一下溫二娘子,說若是碰巧遇見,希望我能帶她過去,所以,還請沈娘子先入席吧,溫某告辭了?!?p> 話畢,他拉著溫清晏,向人群中走去。
“現(xiàn)在可以說你為何會找到這里了吧?”
溫清晏不甘心的問。她現(xiàn)在心中的疑惑越堆越多,溫沅這個人很神秘,也太能藏住心事,讓人覺得可怕。
“我本是與三皇子一道而來,路上碰到溫大人,他請我務必幫這個忙,把你帶過去?!?p> “你到底是誰家的郎君,本事這么大,先是與公主同坐一車,又認識我父親和三皇子,如今又知道你與沈家交好,是不是宮中誰家的嫡系親屬?”
“我只是三皇子的門客,娘子若不信,溫某也沒法子。”
溫清晏沉默。
眼前這個人的手暖暖的,他穿著青浮云圓領胡袍,革帶上紋著精巧的竹葉花紋,身上散發(fā)出淡淡的蘭花香氣。
溫沅是個謎。
溫清晏這么想著。
殊不知,背后早有一雙眼睛,在深處偷偷窺探著二人。
奶油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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