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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住沉香花以盡

人間芳錦開(上,下)

風住沉香花以盡 洛神黃昏 7397 2020-02-09 01:54:44

  殿下,您可不能再往前了,前方是陛下宴請朝臣,倘若殿下貿(mào)然闖進去,定會被陛下責罰的?!?p>  被喚為殿下的人兒徇聲望去,透過斑駁的樹影隱約可見前方雕欄玉砌上的燭火通明,再走近些,視野越發(fā)清晰。前方傳來琴樂演奏之聲,舞女身姿窈窕,玉足點過殷紅地毯,彩帶飛揚。

  布滿精美佳肴的紅木桌前朝臣滿席,或正襟危坐,或低聲交談,或拱手吃酒,主位上的人兒端著酒樽,同底下的人說著什么,滿面笑意。

  “知道了,走吧?!惫鬓D身,見宮婢遲遲沒有跟不上來,好奇的回望,看見她不知何望著遠處年宴失神。

  公主好奇地順著宮婢的視線望去,望見低語玩笑的人兒時,呼吸一滯。

  樹影斑駁,濃濃夜色如一層層黑色的紗遮住了好些驚艷的美意,依稀可見那人穿著翠綠色對襟長袍眉眼含笑,一舉一動如春日里的微風拂過江南兩岸初次抽出嫩芽的柳條,柳樹下長滿青苔的石橋也涌現(xiàn)出盎然生機。

  公主看怔了,愣了許久,才被宮婢一聲聲殿下給喚醒。

  “殿下,您也覺得那位大人身段甚好吧?”這宮婢從小跟在公主身邊,知曉公主的脾性不會斷同她計較些雞毛小事,便大著膽子打趣。

  平日里下人湊一起玩的游戲,殿下閑來無事時常同加入他們,偶爾被陛下訓斥幾句,殿下有時也感嘆自己性子不夠沉穩(wěn),可從不曾責怪過他們。殿下金枝玉葉,卻沒什么架子,往日而言,殿下也會玩笑幾句,可今夜,殿下一反常態(tài),對她置若罔聞,看著前方的年宴,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良久,才怔怔的開口:“葵兒,你識得他么的?”

  葵兒老實地搖頭:“不認得。”

  她家殿下總算收回了目光,心思卻還還在別人身上,琢磨良久,似自言自語道:“應是新晉的朝臣……”

  聲音很輕很小,葵兒沒聽清楚,方欲開口,無意瞥見看見那位大人起身,對著陛下說了些話,揖了個禮,離席走了。

  “殿下,那位大人走了,咱們也回去吧?!?p>  “啊……好……”公主倏地回神,剛邁出的步子,下一秒又收了回去。

  “殿下,怎么了?”葵兒不解地問道。

  “興許他待會便回來了……”說罷,又轉過身,望著不遠處的年宴,微微失神。

  不知今日是耗了她多少運氣,才有此驚鴻一瞥,日后此人便如大海撈針,再難遇見。

  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很強烈的不安,撓的她心頭躁動的很。她想再瞧他一眼,即便是隔著交錯的大樹,只要能再瞧他一眼,也好過許多。

  等了許久,也沒能看到那抹身影,興許是家中有事提前回去了吧。

  公主失落的轉身,一抬頭,漆黑透明的瞳孔中映出一襲翠綠色的衣裳。

  仿佛上神用最珍稀的白玉精心雕刻的眉眼,眉星劍目,眸中的光華如一朵氤氳的花,看不真切,像初春未融的雪、秋日樹頭的楓,任憑世間再高深的言語也不知怎么去描繪,除去花哨的詞藻,樸實的感嘆實實在在的美。

  怎會有如此貌美的男兒郎。

  “姑娘夜闌好,勞煩姑娘指點后殿的方向如何去?”聲線溫和謙遜,同時帶著不易察覺的疏離——久經(jīng)官場的大人皆是如此。

  但他分寸拿捏的極好,聞聲似春風拂面,清爽怡然。

  “往……往西就是了……”公主看著他,胸膛里有東西怦怦吵個不停,吵的公主思緒全然亂了,似乎連流暢的說話也很難做到了。

  葵兒自小待在宮中,平日里甚是聽話的那一個,這會想起嬤嬤的話來,忍不住開口:“這位大人,您這三更半夜去后殿的,有些不大適合。”

  “四皇子近日不在皇城,對五公主想念的緊,托在下為五公主帶來一樣東西。素日里不曾來過宮殿,不曉得路,這才請姑娘指點。”男子淡淡說著,綠色的衣裳被夜風吹的微微揚起,輕輕地拂過如玉的指尖。

  葵兒抿嘴笑了起來:“大人,您跟前的這位,可不正是五殿下嗎?”

  他頗有些驚訝,但仍是從容不迫的行禮:“臣見過五殿下。臣方才不識五殿下,還望殿下恕罪?!?p>  “免……免禮?!惫鞑辉盖扑兔嫉臉幼?,快些將他扶起來,這才問道:“皇兄讓你帶給我什么?”

  他眸色淡淡,沒有半分驚訝,把東西交到公主的手上。事畢,便行了禮,一刻也不多做停留?!俺歼€有事,先告退了?!?p>  “等一下——”公主有些著急的叫住他,見他轉身,又不太好意思的低下頭去:“可否……可否告知大人的名字?”

  男子腳步一頓,余光不大經(jīng)意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姓沈,名宴,字云故?!?p>  “大人慢走?!惫鹘舆^物品,只瞧了一眼,隨即低下頭,瞧著轉身離去的影子,眸中好些不舍,不愿給人瞧見。

  待前方?jīng)]有聲響,公主這才抬起頭,靜靜地注視著他離開的背影,雖只是些只言片語的交談,卻有什么東西在心頭化開了。

  那人的容顏似乎刻進了骨子里,哪怕是一個再細微不過的動作,也牽動著她的心弦。

  很少做夢的公主夜里做了許多個夢,每一個夢都不大相同,可每一個夢里,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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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中有一位五殿下,名寄錦,號晉樂公主。這位殿下樣貌稍好些,性子不似其他皇家公主般跋扈,若說溫婉也算不上,眼看著快到出閣的年紀了整日里還是淘氣的很,不上不下的性子,不大討喜,但也不惹人厭惡。

  此時這位殿下正撐著腦袋,想事情想的出神。

  葵兒打理好寢殿,發(fā)現(xiàn)桌子躺著一支玉簪,光滑通透的簪身看出玉的成分著實不錯,質地堅實而溫潤細膩,簪頭別了一朵白玉花,花芯處閃爍著細微的光澤,咋一眼覺得不大驚艷,細看卻覺得很是精致。

  葵兒有些奇怪,道:“四殿下素來送的都是些畫本子,怎么這回送了個玉簪子?”

  “許是見別家的妹妹長的比我好看,要我打扮打扮。”寄錦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看著簪子,但又似乎透過簪子看向別的東西,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覺得有些不妥,但還是開了口:“昨夜問路那人,你可打聽到了?”

  葵兒自信滿滿的拍了拍胸脯,道:“殿下放心,還沒有這后宮打聽不來的消息。那位沈宴大人年紀輕輕便擔任了輔國將軍,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呢!”

  寄錦撐著腦袋,心想,看著那么斯文柔美的男子,卻是個帷幄沙場的武將。公主忍不住的想,他打仗時會是個什么模樣?終結生命的那一刻,他會不會害怕?會不會恐懼?

  若他害怕,若他恐懼,他的害怕和恐懼,與她有何干?

  連殺雞都不曾見過的公主悠長地嘆息一聲,不像個遲暮的老人,倒像小孩子郁悶的一聲輕嘆。

  “殿下,您想不想聽沈將軍的婚配呀?”葵兒故意拉長了尾音,好叫這言語更加充滿誘惑。

  寄錦搖了搖頭。

  “為何?”葵兒瞪著大大的眼睛問。

  “既遇見了,便是天大的福氣,若是太貪心妄想得到,老天爺是會有懲罰的。”寄錦認真道。

  “我的殿下啊,這將軍到底是陛下的臣子,斷沒有一個公主嫁不得將軍的道理?!?p>  公主又搖了搖頭:“若他有了心上人,不為外界知,我若逼他強娶了我,他該得多傷心,我又……”

  又得多傷心。

  寄錦垂了垂眸,一想到他傷心忍住眼淚的模樣,仿佛她也快有眼淚掉下來了,心里悲傷的很。

  葵兒扶額,平日里不知誰淘氣的把皇后娘娘的園子弄的亂七八糟,氣的皇后娘娘說殿下這性子準嫁不出去的人,這會怎么這么實在了?

  若遇到個喜歡的便如此,怕是殿下真要嫁不出去了。

  葵兒不知,寄錦心中卻是難得的通透。

  這樣深切而謹慎的喜歡,人的一生只有一次,如同第一次看的雪,與第數(shù)次時看的雪,歡喜的程度是不一樣的。往后的喜歡,不過是平淡生活里的合適與被愛罷了。

  “殿下,您看什么???”葵兒在城墻邊站了半天了,守著踮腳的大石頭,甚是枯燥。

  “你既說他是個能干的將軍,想來很得父皇賞識,應時常被父皇召見,這樣的話,我便能日日瞧見他了?!?p>  寄錦趴在深紅的墻頭上,又爬上了靠著城墻散開枝葉的樹的樹干。

  樹身比城墻高上約摸有五尺高多,寄錦小心翼翼的趴在樹干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皇帝書房的方向。

  “殿下,平日里四殿下少讓你看那些話本子,奴婢還覺得對您過于嚴格了,現(xiàn)在想想,四殿下竟是對的?!笨麅洪L嘆,她的殿下喲,怎么這么死心眼了呢?

  寄錦養(yǎng)在深宮,對朝堂之事僅是一知半解,哪里曉得,沈宴雖然很能干,但為人忠君正直,從不奉承,并不受陛下待見。

  寄錦日日爬墻,日日趴樹下,除了下了一兩回下了雨沒法子之外,真可謂如愚公移山般堅持。一月有余,見著沈宴的次數(shù)不過寥寥兩三次。

  瞧見他舒眉談笑時,這位小殿下的心頭就跟化開了蜜般,若是見他愁眉不語,小殿下頭上的萬里晴空頃刻間變成了烏云朵朵,恨不能替他攬了這些不好的心情。

  這般上心,日日樹上趴著,他從不曾瞧見過她,可她每每瞧見他時,心里歡喜雀躍的不得了。

  后來,再一次瞧見他垂眸不語的模樣,抿了抿唇,有了一個想法。

  這樣瞧他,僅僅是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于他無半分益處。

  公主握緊了拳頭,若僅僅這樣瞧他,便遑論要他忘記煩惱。

  紙上談兵罷了。

  回寢殿的途中,寄錦低頭想了很久,但還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喃喃出聲:“你說,他會喜歡些什么?”

  “???殿下您說沈將軍嗎?他是一個武官,自然喜歡些兵書武器啊什么的?!笨麅郝牪淮蠓置?,但卻有著局外人的敏銳。

  “對啊?!奔腻\頓住腳步,恍然大悟。敲了敲自己腦袋,自己怎么這么蠢沒有想到呢。

  剛巧,母后年輕時同父皇上過戰(zhàn)場,對兵法頗有研究,早就聽聞母后那藏著本絕跡的兵法。

  “葵兒你真聰明?!奔腻\話音剛落,一溜煙就跑的沒影了。

  “沈……沈將軍……”寄錦看著眼前的七尺男兒,平生第一次感到局促。

  “不知公主找臣,是何事?”沈宴望著她,頗為耐心。

  寄錦吞吞吐吐,他的氣息在身旁,心跳的厲害,不知該說什么。

  葵兒看不下去了,道:“您上次幫四殿下帶了件物品,我們殿下特意備了份謝禮送您?!?p>  寄錦急忙拿出兵書遞給他,低著頭,“母后昨日贈了我一本兵書,我瞧不懂,想來你應是在行的,便想著給你?!?p>  葵兒在一旁看著,眼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她的殿下啊,怎這般沒骨氣,不知是誰日日在皇后娘娘面前討好著,下足了功夫才肯讓皇后娘娘將自己的寶貝兵書拿出來,怎么到殿下口中竟顯得這般輕巧了?

  沈宴疑惑地接過兵書,大致看了一下,眼角眉梢逐漸地泛起一抹笑:“謝謝?!?p>  “以后你想要什么,有什么需要幫忙的,若來找我,但凡我有的,都給你?!奔腻\誠摯道。

  你想要的,但凡我有的,都給你。

  這興許是這位小公主給能他心上人最大的承諾了。

  沈宴抿唇,眼中似昨夜的迢迢星辰,皎月高懸,美不勝收。他道:“臣謝過殿下?!?p>  寄錦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不妨事,應該的。”

  自那之后,沈宴不曾入宮,寄錦再未見過沈宴。

  寄錦讓葵兒去打聽,才知道原來她心心念念的將軍呀,帶兵打仗去了。

  公主便這樣等啊等,等不到沈宴的半點消息。

  再打聽,才知道,因為敵人太強大,才打了這么久。

  寄錦一直耐心地等著,她想著無論如何沈宴都會回來的,他可是一個國家的將軍啊。

  小公主哪里知道,將軍之所以有將軍的殊榮,是因為不經(jīng)意的某一天,就會被戰(zhàn)場上的滾滾黃沙掩埋,每每班師,多少人只看見了戰(zhàn)馬歸而不見將軍影。用四個字表達這樣悲涼的氛圍再好不過。

  老馬識途。

  公主有一次路過陛下的書房,正巧聽見里面在議論戰(zhàn)事。

  寄錦當即就不動聲色地靠了過去。

  里面?zhèn)鱽硪粋€飽含滄桑和擔憂的聲音:“陛下,敵我軍力太懸殊,主帥和沈將軍他們……多半是回不來了?!?p>  里面不知是誰嘆息一聲,緊接著便沒了聲響。

  一瞬間寄錦心中被什么東西劈了一下,麻木了一下,須臾間竟痛至歇斯底里。

  寄錦黯然神傷,沈宴他……回不來了嗎?

  寄錦垂下腦袋,有袖子揩了揩眼睛,咬唇不語。桃紅色錦鍛袖子上,有水光閃爍。

  剜心之痛,不過如此了。

  下

  “你再說一遍?”皇帝不可置信地看著低眉不語的寄錦,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聽錯了。

  他平日雖淘氣卻也算乖巧的女兒,一邊流淚一邊對他說:“父皇,我去和親成不成?只要不打仗了?!?p>  寄錦胡亂抹了把眼淚,又道:“我是公主,可以和親的?!?p>  “你是皇后肚子里出來的,是朕與皇后的唯一一個女兒,就算要和親能把你送過去嗎?”皇帝恨鐵不成鋼道,看著自己女兒傷心的模樣,心又軟了下來,語氣也緩和不少:“你也不必過于憂心,即便是輸了,也撼動不了我們的朝堂,你依舊是尊貴的公主,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寄錦一聽輸字,哭的更厲害了:“可是輸了的話,將士們就回不來了……”沈宴……也回不來了。

  提及此事,皇帝嘆息一聲:“朕會好好撫恤他們的家人。”同時感嘆,女兒真是長大了,懂得在意這些事了。

  “父皇,讓我去和親,好不好?”寄錦仰頭,看著威嚴的父親,懇求道。

  “不想去和親哭的死去活來的朕聽過不少,怎么到你這就是求著去和親哭的死去活來呢?”皇帝無奈道。

  寄錦低頭看著鞋尖,哪個公主會愿意因為戰(zhàn)爭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呢,可是,沒有辦法啊,如果戰(zhàn)爭不停止,沈宴他就回不來了。

  她生來笨拙,一個自損八百的可笑法子,也曾是她半夜絞盡腦汁的所思所想。

  戰(zhàn)事告急,大耗元氣,士氣愈發(fā)衰落,皇帝也終是沒有辦法,答應送公主和親。

  不少人松了一口氣,不動干戈便平息了一場戰(zhàn)爭總歸是好的。

  也有人靠窗前垂淚,想這一生終是與她的意中人無緣了。

  皇室為公主和親的事情準備著,主帥率領著大軍浩浩蕩蕩地回城,偏偏有個將軍硬是留在戰(zhàn)場不肯走。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將軍是要留在戰(zhàn)場送死,誰料到,沒了主帥的處處壓制,這將軍竟以五千親兵大敗敵人三萬兵力,還放火燒了敵軍的營帳。

  這下好了,仗打贏了,公主也不用和親了,皇帝高興的不得了,將軍的過錯也不計較了。

  聽聞,那個將軍姓沈。

  聽聞,打了勝仗的沈將軍在一日下朝狠狠地揍了一頓帶領軍隊班師回朝的主帥。

  有人說,他在沙場上被壓制的狠了,是在給自己出氣。

  寄錦不知道這些事情的深意,只曉得自己不用去和親了,心中卻不見多少欣喜之色。

  葵兒暗暗猜想:許久未見沈將軍了,大抵犯了相思。

  她的殿下喲,初次心動便如此,可如何是好。

  “聽說你升官了?”公主看著沈宴,心下微甜。

  “嗯?!鄙蜓琰c點頭。

  “恭喜了。”公主抬頭看著他,不自覺地笑。

  “我求了陛下為我與心上人賜婚,確實是一件喜事?!毕氲绞裁?,沈宴微微一笑。

  這笑映入寄錦眼中,心中一震,那卑微的心又喜又悲。

  喜的是能瞧著他迎娶心上人,與之白頭偕老,覺得他定然歡喜的不得了,心中便也歡喜。

  悲的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卻不能余生日日瞧著他。

  寄錦怔了許久,短短的幾句對話,像一塊萬斤重的石頭,砸的寄錦沒了方向。

  她像是受了驚嚇般,突然退后一步,緩緩地,用手捂住眼睛,笑著開口:“可真好?!?p>  可真好。

  晶瑩透明的淚從指縫落下,滑過殷紅的唇角,已經(jīng)轉身離去的沈宴,瞧不見身后這個悲傷的姑娘。

  寄錦有時想想,自己怎么就這么傷心呢。明明,一直都是她的勉強。

  他不被召入宮時,晨時下雨時,皇上賜婚時,都是老示在昭顯,寄錦與沈宴,無姻緣可言。

  五公主病了。

  病的莫名其妙,病的苦不堪言。

  葵兒守在殿下身邊,見來往的太醫(yī)又一批,皆神色凝重而返,擔憂的不得了。

  身疾好治,心病難醫(yī)。

  寄錦躺在榻上,臉上的紅潤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驚的蒼白,雙眸緊閉,生命一點一點的流逝,令平日里妙手回春的太醫(yī)們束手無策。

  老太醫(yī)顫顫巍巍地說,這位殿下怕是氣數(shù)已盡。

  出于意料的是,沈宴有時也會來晉樂殿,葵兒心底明了公主心病因誰,故不喜他,問原由,沈宴說代四殿下看望公主。

  這些時日,沈宴來晉樂殿來的最早,守在寄錦身邊,不知在低語說些什么,臨近夜幕了又回去。

  葵兒看著,不免嘆氣。

  若是公主醒著,能這般瞧見沈大人,不知心底多么歡喜。

  公主時常說自己福薄,今番一見,公主果真是天下第一福薄之人。

  葵兒日日守著,突然見公主的臉色慢慢紅潤起來,未過幾日,殿下突然醒了。

  葵兒免不了一陣哭泣,寄錦只是揉揉她的腦袋,笑著說:“閻王爺不收我,沒法子。”

  公主修養(yǎng)了幾天,身子大好,瞧著無病也無痛。

  眼瞅著公主身子一天天的好了起來,葵兒知瞞不住了,便如實說了:“殿下,您生病前陛下為您指賜了一樁婚事……”

  “嫁誰?”寄錦一反常態(tài)的平靜。

  “嫁當朝太尉……聽聞他是個壯如牛的粗漢,若殿下您不想嫁,便同陛下說一說……”

  寄錦卻笑了:“總歸是要嫁人的,不妨事?!?p>  “殿下,您不喜歡沈將軍了嗎?”葵兒遲疑地問道。

  “喜歡啊,可是想想,能看著他娶嬌妻,生孝子,兒孫繞膝,福壽綿長,也是我的福氣。”

  寄錦笑了,笑意中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

  葵兒莫名心酸。

  不知不覺便到了大婚的日子了,寄錦坐在轎子里面,看著轎子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啞然一笑。

  都說世道不公平,其實老天最是公平。

  給了她尊貴的地位,卻不予她姻緣。給了她錦繡的話前程,卻葬送了余生的歡喜。

  贈與她華麗的婚轎,前方等她的卻不是她稱心的郎君。

  下轎之后,殷紅的喜帕下見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向她伸來,透過一片朦朧紅意隱約可見前方頎長挺拔的身姿。寄錦心下疑惑,葵兒不是說是個粗漢么?

  在來賓的歡賀聲中拜完了堂,寄錦便被人牽著獨自坐在新房中,忐忑的等著夫君前來。

  病好之后,寄錦意識一直不大清晰,有時心口會有若有若無的疼痛,大抵是落下了什么后遺癥吧。

  發(fā)怔間,喜帕突然被掀開。

  隨著殷紅金蘭袞袞喜帕落下,俊美的容顏映入一雙木訥的瞳孔中。

  寄錦猛的回神,下一秒人就站了起來:“怎么……是你?”

  沈宴挑眉:“如何不是我?”

  “不對,你是將軍,我要嫁的是太尉……”

  沈宴低聲一笑,“傻姑娘,你知曉我升了官,可知我升官幾品?”

  “不知道?!奔腻\老實地搖頭,“可是當朝太尉應是個粗漢……”

  沈宴嘆了口氣,似乎為她的蠢笨無奈的很:“你們養(yǎng)在深宮的殿下這么不知朝事的么?我升官已過月余,你怎只知前太尉不知我這個實實在在的現(xiàn)太尉?”

  寄錦不好意思地低頭,臉燒的很朵紅霞似的。

  沈宴輕笑出聲,抬手揉揉她的腦袋:“日后,你便是我的娘子了。”語氣溫柔的像春日的飛絮拂面而過。

  這一笑,寄錦心事緊張的不得了。

  原本支離破碎的心緩緩地愈合。

  寄錦囅然一笑:“可真好?!?p>  可真好。

  寄錦成親已數(shù)月有余,今日聽聞四殿下回來了,寄錦喜笑顏開地進宮去了,彼時正挽著兄長的手,臉上笑嘻嘻的,像個十歲的小姑娘:“四皇兄,你上次送我的那支玉簪,挑的可真好看?!?p>  四皇子皺眉:“胡說,我送的大多是山河名畫,幾時送過你玉簪子?

  寄錦撓頭:“不是你,那是誰啊?!?p>  “指不定是哪個欽慕小妹你的人打著你四哥的名號送的?!彼幕首訉⑹重撛谏砗?,一副十分在理的模樣。

  寄錦歪著腦袋想了想,她向來是個不大中用的公主,誰會瞧上她呢?

  家中等待妻子歸家的沈宴莫名打了個噴嚏。

  尾

  我跪在閻王殿里。

  凹凸不平的墻壁上泛著幽幽的紅光,黑臉的鬼差立在兩側,紅臉的閻王爺坐在案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閻王一拍桌案,喝道:“你因何而來此?”

  我想了想,大概是問我怎么死的,道:“我生了病,沒法治。”

  “我瞧你無病無災。”閻王爺?shù)穆曇魩е愕耐馈?p>  “我再也見不到我喜歡的人了,我心疼,疼死的?!蔽掖鬼掚m有悖常理,但字字屬實。

  “他陽壽盡了么?”

  “沒,他活的好好的,而且馬上就要娶妻了?!蔽覔u搖頭。

  “他與你隔著千山萬水?”

  “他府邸離我寢殿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

  “既是如此,你怎的見不到他?莫不是在誆騙我?”

  我愣住了。

  我怔了許久,隨即垂頭:“可我要死了,見不到他了?!?p>  “有未過世之人十分牽掛著你,我不收你。”閻王將手中的東西一拋,一塊木牌啪嗒一聲落到我跟前。

  漆閻王爺?shù)溃骸澳慵认矚g他,日日能見他見他娶妻生子,兒孫滿堂,這不是你的福氣么?”

  黑的牌身上,赫然印著一個歸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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