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廷南!我虞昭鸞今日在此!以我血起誓!若有來生,必盡全力送你上斷頭臺!即便下了地府,也要你灰飛煙滅!永不超生!葉廷南!你給我記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凄厲的嗓音猶如被銀絲牽扯般吊詭,女子蒼戾的面容帶著無數(shù)刀疤,猙獰亦如地獄魔鬼。只見她雙手被鐵鏈?zhǔn)`,囚犯之服滿是血跡,她陰沉的雙眼充斥著怒意,惡毒的言語像針一般刺進刑臺下的觀者耳中,讓人背脊發(fā)涼。
而在女子腳下,堆積的樹枝和柴火如山,將她纖細(xì)的身影完全淹沒,刑臺下卻不曾有一人露出同情之色。
刑吏走上刑臺,手里舉著火把,將視線看向右側(cè)朱臺,等待著主事官下令。
明明是白日里,這火把上的火焰卻異常鮮艷,好似要將整片天空一并拉進火光之中,獻(xiàn)上一場絕美而殘酷的刑禮。
“呵呵呵,葉廷南……葉廷南!你不得好死!啊……”
沖天的火光一瞬間將所有詛咒淹沒,唯有凄厲的叫喊聲在火光中幻化為陰云,縈繞在每一個觀刑的人身邊,深深刻進他們的記憶里,永不拔除。
“啊啊啊??!”
溺水般的窒息將她包裹,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她肌膚的每一寸留下痕跡,卻有什么在一瞬間將她從水底撈了起來,才讓她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她猛然睜開眼,胸膛劇烈起伏,可灼燒感不見了,火光也不見了。
混沌的視線逐漸適應(yīng)光亮,眼前有流蘇隨清風(fēng)微擺,淡紫帷幔將她籠罩,幽香暗浮,似曾相識的場景在她腦海中呈現(xiàn),引來額間一陣疼痛。
這是……
她扶額,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心里充斥著無數(shù)疑惑。
不!
她明明死了,死在刑場的大火之中,死在千人注目之下!
怎么可能還會醒來?還躺在這么熟悉的床上?
一定是夢!是死后的夢……
“小姐!小姐!你醒啦!”熟悉的聲音帶著欣喜,有人朝這邊走來,隨即帷幔被輕輕掀開。
她如驚弓之鳥,正欲往床里躲去,卻是一張如夢面孔闖入視線,刺痛她的雙眼。
“紫……娉……”
虞昭鸞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眼前清秀俏麗的女子如此鮮活地站在面前,完全不似那個她親眼看著在皮鞭下被抽打得血肉模糊的人。
“小姐你可算醒了!若再不醒,奴婢可真要擔(dān)心死了!”紫娉臉上布滿欣喜,見虞昭鸞還能開口叫自己名字,趕緊合掌念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你還活著……”
看到還是那個一心為自己著想的親密之人,酸澀迅速涌入虞昭鸞眼中,淚光幾欲劃過眼角,提醒著她曾經(jīng)歷過多么殘酷的夢魘。
“小姐在說什么胡話?莫不是……昨日落水有了后遺癥?”紫娉并不知虞昭鸞在說什么,用手探了探虞昭鸞額間,眼中一片憂色。
虞昭鸞不語,滿眼柔色看著紫娉,任憑她的手在額間診斷。
是她的紫娉,這世上唯一真心對她的紫娉。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還是一如往常的關(guān)心自己。
一定是老天開眼,讓她死后還能再見她一面,一定是這樣!
都說死人是冰涼的,沒有溫度的,可是紫娉的手是溫軟的,將她早已破碎的心再次縫合,讓她冰冷黑暗的歲月閃過一絲明艷。
若不是當(dāng)初自己鬼迷心竅,被愚蠢蒙蔽,一心為葉廷南效力,以為但凡他有一點憐憫和真愛,便會施舍自己更多的保護和疼愛,到最后……到最后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不說連累紫娉死在那個寒冷的雪夜,死在側(cè)王妃兇狠的皮鞭之下,還連累整個虞氏頂罪被判流放。
愛她的人因她而死,她愛的人親手將她送上刑臺,所有人都恨透了她虞昭鸞,包括她,也恨透了自己,恨自己無能軟弱,恨自己被癡心迷了眼,怎么就相信那個男人,那個說謊話都不曾眨眼的男人。
葉,廷,南!
虞昭鸞越想,那些可憎的記憶伴隨這三個字就越點燃她眼中的怒火,好似火上澆油,讓她心口的刺痛愈漸兇狠。
世人皆以為,是虞昭鸞以下犯上,動蕩朝堂,罪行滔天,可他們根本不知何為真相。而當(dāng)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在葉廷南的安排下走上了死亡道路,甚至不廢吹灰之力,她是死在自己收集的證據(jù)下的。
可如今,一切都過去了,她死在刑臺上,死于火刑中,所有人都見證了她的死亡,包括那個她恨透的男人,站在城樓上注視她時,已經(jīng)告訴她這輩子已成定局。
而她,也已經(jīng)是一地塵土,再不是肉眼凡胎。
左右都是要走輪回道的,能在喝孟婆湯之前還能再見紫娉一面,虞昭鸞心中已是欣慰,至少紫娉死后的臉上是掛著笑容的,比她求而不得含恨而死要更加體面。
“小姐?你怎么了?”見虞昭鸞眼中癡迷,好似離魂般渙散,紫娉更加擔(dān)憂,“小姐你莫要嚇奴婢呀!小姐你怎么了?”
虞昭鸞伸手握住紫娉的手,勾唇而笑,可是不等她開口,突然傳來聲音。
“嘭!”
只見房門被狠狠踹開,耳邊傳來暴躁的聲音,“那個賤蹄子也配用本小姐的房間!爹爹是老糊涂了?來人,把那個賤蹄子拉出來!”
“誰!”紫娉猛然回頭,只見幾個家丁紛紛進了房間,身后走出一個身著淡粉色華衣的女子氣勢洶洶走了進來,神色十分傲慢。
“呵,不過是個賤奴所生的庶女,竟然癡心妄想用本小姐的房間?穿的是本小姐的衣服,睡的是本小姐的床?虞昭鸞,你怎么不和你那個死鬼娘親一塊下地府呢!竟占著咱們府上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不就是落了水嗎?至于這么嬌生慣養(yǎng)?”虞麗婷絲毫不顧及身份,粗魯?shù)娜枇R聲讓家丁也忍不住低下頭,并不敢觀察在場之人的臉色。
虞昭鸞偏了偏身子,自紫娉手臂下方看清來人模樣,雖一臉?gòu)善G卻是一副尖酸模樣,不正是她在虞氏的三姐姐,虞麗婷嗎?
怎么覺得她說得這番話有些耳熟?
再看看眼前廂房,陳設(shè)珠翠華麗,配色張揚艷麗,果然不是她當(dāng)初在虞府的住處,唯有這些嫡小姐們才配住上。
那么她為什么會在虞麗婷房中醒來?
是因為人死后,會在夢里重返舊地,實現(xiàn)當(dāng)初無法實現(xiàn)的渴求嗎?所以她在夢里住的是虞麗婷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