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葉廷南開口,卻見虞雪芙又脫口而出,“喲!妹妹何必謙虛,是你說的,這上京之內若你執(zhí)琴,只怕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三分巧言令色,實則口腹蜜劍。
虞昭鸞暗自冷笑,好你個虞雪芙,今日是偏要將這猖狂的性子按在她身上了,這一招捧殺用的還真是精彩絕倫啊。
欺她是庶女之身,不僅連學堂都沒資格進,更是連琴棋書畫都不得進修吧?畢竟偌大虞府,有誰還和宋嬤嬤那般求著給虞昭鸞最好的教養(yǎng)。
呵呵,也好在她現(xiàn)如今已不是前世那個還在虞府角落掙扎的庶女昭鸞,若論琴技,她雖不比那些琴師高超,但總歸不會丟臉。只是原本她等著將這些惹眼的技藝安排在后,現(xiàn)在卻等不及有人要她現(xiàn)原形了。
“再說了,妹妹許久不肯在外展露,說出去是咱們虞府教養(yǎng)不足啊!可妹妹本就是累世奇才,總不敢連區(qū)區(qū)琴技也要藏著掖著吧?”虞雪芙繼續(xù)推波助瀾,毫不吝嗇地將夸贊起這個她從不屑于理睬的庶女。但她臉上卻是一種你能拿我怎么辦的得意,無不是對虞昭鸞挑釁的嘲諷。
拿虞府的教養(yǎng)壓在她身上?
虞昭鸞暗想前世是她疏忽了,原本她出嫁時逃得早,少有領略虞雪芙這般一針見血的歹招,更何況原本她在府上時,虞雪芙都是看到她不爽直接動手的,何曾使過這樣的暗度陳倉?
“如此說來,虞家小姐的琴藝確有不俗?”葉廷南終于發(fā)話,視線才從虞氏的席位收回,看向虞昭鸞時多了一份期待。
只不過這時,薛永淑卻有些憋不住了。她原是被那一一敬酒的大臣擋著視線,如今自葉廷南嘴中時時聽到另一個人的名字,心里不免留意起來。
她才放下手中的酒杯,杏眼微收,有些無意的說道,“王爺,這世上不俗的琴音多了去,若不是親耳所聽,怎能妄下定論?”
可這邊的葉元瑾卻沒有側王妃的顧慮,一臉比誰都興奮的模樣,往常她在宮中也聽絲竹之樂,但大多是琵琶箜篌,少見琴音,如今知曉虞昭鸞還有這般絕技,便忍不住提議,“阿鸞,要不你......彈一曲?好讓我們見識見識?”
看來是瞞不住了。
虞昭鸞臉色沉靜地想,只是不等她開口回答,卻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入耳。
“我來!”
一石激起千層浪,此言一出,宴上眾人皆面面相覷,誰會想到這樣的場合,向來溫儒的姚氏二公子竟突然從席位而起,面色十分激動。
虞昭鸞反應過來時,只覺眼中一震,她何曾想過這樣的場合,姚碩會是第一個沖出來為自己解圍的。
不止是虞昭鸞,同樣震驚的還有姚邡,他臉色至始至終是冷的,卻在這一刻變幻幾分,甚至帶著些許怒意地看向身旁已經(jīng)站起來的姚碩。
“阿碩?!币鷰缀跏且а篮俺鲆ΥT的名字,好在用意并不是很明顯,一些不解其中之意的賓客只當是姚碩太過魯莽的舉動讓兄長有些反感。
可只有虞昭鸞知道,姚邡是想阻隔姚碩和她之間的路,萬水千山也好,咫尺之距也好,只要有姚邡在,別說小哥哥不能靠近她,連她近一步也只會被姚邡逼退。
然而姚碩卻不曾有退縮之意,反倒臉色更加決然,徑直從席位走出,來到主位階下,俯身行禮,“微臣的意思是......既然虞小姐說略懂,若是琴聲擾悅,豈不是撫了王爺?shù)呐d致?”
虞昭鸞原本放在膝上的指尖一抖,已經(jīng)猜出姚碩的心思。
他怎會不知她琴技如何?
前世第一個教她識得琴音的,便是他姚碩。
那年杏花微雨,陌上人如玉,他第一次帶她撫琴聽音,執(zhí)手教她撥弦,墨古作伴,清樂怡然,她看著他,滿眼都是崇拜。只是那時她琴藝平平,少了一股靈動,他便以自己那把專人而制的玉蕭一同合奏,用清逸的蕭聲掩蓋她琴語中的瑕疵,滿滿都是不言而喻的寵溺。
那時,注定的悲涼還不曾上演,她以為等自己琴藝所成,定要與他合奏一曲驚世絕作。只不過,等她后來琴技真的突飛猛進,再彈時,卻已不是只彈給他一人聽了。
“微臣近日……恰好習得一首蕭樂,不如......”言及此處,姚碩才敢看向虞昭鸞,卻在觸及時又趕緊收回視線,他也知一直盯著別人不好,況且赴宴至此,兄長一再提醒他收心。可他還是忍不住,他怎看得下去他的鸞兒一再成為眾矢之的。
姚碩拱手,謙卑說道,“微臣斗膽……請王爺肯許,允微臣與虞小姐合奏一曲,以娛眾客。還望王爺,勿要嫌微臣曲技拙劣.....”
虞昭鸞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小哥哥從前是慣不會這般討好他人的,可為了她,如今都要屈尊至此?
她恍惚想起前世牢獄之中,姚碩亦是如此卑微地求葉廷南放過她,讓她逃,讓她走??傻筋^來,葉廷南誰也不曾放過。姚碩死前的凄慘尚在她眼中,又是一陣酸澀,不由得充斥于她不舍的眼中。
虞昭鸞微微嘆息,重活一世,她竟然還是這般令小哥哥為難。
可真要她二人合奏……虞昭鸞捏緊了桌下的手,她并不是不知道小哥哥每每見她的情意之深,若是合奏,必有相融相知之感,可是以葉廷南警敏的察覺,若是發(fā)現(xiàn)什么……后果不堪設想。她絕不能第二次再讓姚碩成為葉廷南威脅她的軟肋。
只見姚碩話音剛落,四下議論又紛紛而起,畢竟誰能想到姚氏二公子會為了一個庶女挺身而出。
然而真正做主的還是葉廷南,待姚碩語畢,葉廷南卻并未立即同意,只是看向虞昭鸞,“虞小姐意下如何?”
明明是詢問的語氣,虞昭鸞還是聽出了那骨子里的強勢,如同上一次在醉香樓搶走她玉佩時的語氣,雖不著痕跡,實在脅迫逼人。想他恭親王一向狂妄自大,只要他下令,大把女人都會前仆后繼,何須詢問她這等庶女意見?可見他不過是在施加壓力罷了。
虞昭鸞終于抬頭,筆直看去葉廷南,聲音不卑不亢,“臣女琴技平平,并不如家姐所言驚世,還請王爺……勿要嫌棄臣女……”
葉廷南卻放肆一笑,“哈哈哈,這倒無妨,不還有姚家二郎在嗎?”
提及姚碩,葉廷南眼底又多了一份復雜的心緒,但臉上仍是豪爽的笑意,“姚二公子實屬驚才絕絕,今日能聽姚君合奏,本王之幸也!”
“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