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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磬和聲

第六章 鋪蓋

笙磬和聲 涼拌的粉絲 2050 2019-07-30 20:27:05

  “聽說這刺猬肉是七弟妹清早去山上挖野菜時撿的?”老二媳婦田氏盯著桌子上那道已被夾空了的土豆塊燜刺猬肉的空盤子,話卻是問的楊菱。

  “刺猬被鐵夾子夾中了腿,順手撿回來給大家打打牙祭?!睏盍饣氐?。

  “鐵夾子定是哪戶人家放在山上碰運氣的,只是沒想到你那么早上山挖野菜撿了這個大便宜。既然你運氣那么好,怎么不接著撿只兔子或者野雞回來?刺猬就這么兩口肉,夠誰吃的?!碧锸险Z氣帶著牢騷,顯然她沒有搶到幾塊肉。

  楊菱神色不變的道:“這個想撿什么野味就有什么野味的本事,不是一般人學得會的?!?p>  此話一出,引得一桌子人均哧笑起來。

  鄧繡笑罷,更是諷刺道:“二嫂,你別是想吃肉想瘋了吧?!?p>  “你不是運氣好,能撿嘛。”田氏沒有管鄧繡,唯獨對楊菱不依不饒。

  “若真有那好運,我想撿些其他更管用的東西?!睏盍獠幌朐倮頃锸系臒o理取鬧,又不是她男人,沒必要慣著她。

  “就是,運氣好的話,不如撿點金啊銀的,值錢些的玩意,到時候想吃什么沒有。不過如果那么好撿,那銀子也不值錢了?!毙焓险f完,嘻嘻笑起來。

  田氏被徐市一通嘲,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倒也總算是閉嘴了,她端著碗,繼續(xù)大口喝著玉米粥,而后對桌子上的那盤咸菜翻來翻去的挑挑揀揀。

  “今日這道刺猬肉悶土豆倒和其他菜的味道不大一樣?!睆埵蠣钊魺o意道。

  “今日好像是四嫂當值?!编嚲_回道。

  “四弟妹莫不是今天偷懶,讓五姐兒掌勺的?”田氏似笑非笑的盯著秦氏。

  秦氏低著頭道:“是我膽子小,沒有煮過刺猬肉,只好請七弟妹代為掌勺,說起來還要好好謝謝七弟妹?!?p>  秦氏的坦誠和周到的禮節(jié)讓眾人無話可說,只除了田氏陰陽怪氣的說了幾句,卻沒有人理她。

  “七弟妹可想去縣里轉轉?”錢氏忽然對楊菱笑道。

  楊菱扭頭看向她回道:“我看廚房里的柴火快燒沒了,這兩天想去山上砍些柴火回來,等得空再去縣里,到時候大嫂可得抽些時間陪我在縣里好好轉轉?!?p>  “那說定了,七弟妹到時一定來?!卞X氏不過是看在鄧老七的面上和楊菱客氣幾句,既然楊菱知趣,便樂得省事。

  陳氏見楊菱有干活的眼力勁兒,心中對她的氣消了一絲。

  此前她還擔心這狐媚子恃寵而驕,不服管教,現(xiàn)在瞧著倒挺自覺,便道:“老七媳婦,茅廁旁邊的豬圈,還有前院的雞窩,也該灑掃了?!?p>  楊菱應一聲:“好”。

  陳氏接著又道:“如今倒春寒,一到晚上竟比寒冬臘月里還要冷幾分,我們屋里那鋪蓋也有些年頭了,里面的棉花硬邦邦的,一點都不暖和?!?p>  陳氏此言一出,女眷這一桌頓時鴉雀無聲,紛紛低下了頭喝粥。

  錢氏轉了轉眼珠子,揚起嘴角笑道:“昨日見老弟妹屋里好像有三床簇新的棉被。”

  自以為勤快就能討好婆婆,真是天真。

  “我也見著了,其中有兩鋪特別厚重的,正適合寒夜里上了年紀的人一鋪一蓋,保管暖和舒適?!编嚲_神情冷漠的瞥一眼楊菱。

  見楊菱自顧埋頭喝粥,當作沒聽見的模樣,陳氏頓時拉下臉冷哼一聲。

  “可惜我屋里沒有厚實新彈的棉被,不然何須娘犯愁,一早便送過去娘屋里。不論蓋不蓋,孝心是一定要有的。”田氏方才因楊菱的一句話便受到眾人輪番嘲諷,不想風水輪流轉轉到了楊菱這里,哪里肯放過這等好機會。

  見楊菱隨眾人奚落還是不肯發(fā)話,徐氏登時也起了心思,笑嘻嘻的看著楊菱道:“七弟妹,別不說話啊,難道你不想對娘盡孝嗎?”

  楊菱聽了這話,抬眼又見滿桌子人通通看向她,她眨了眨眼,一副好似才聽懂的樣子,而后慢條斯理的放下筷子,又優(yōu)雅的用手背擦了擦嘴。

  不過她先沒有理睬她們,而是站起來走到隔壁桌,對鄧老七耳語一番,鄧老七只是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便起來轉身走出堂屋。

  這一下男人們那桌的注意力也集中到女眷這桌來。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楊菱的語氣一反此前的平淡,肅穆道:“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從小到大連掉落在梳子上的一根頭發(fā)絲,我都會仔細保存下來,因為這是生來父母賜予我的,若有絲毫遺失,豈非是對父母的不孝?我的嫁妝同樣是父母賜予我的,我怎敢隨意贈予,但出嫁從夫,孝順公婆乃人倫之常理,我亦會同孝順親生父母那般孝順公婆?!?p>  因著今年冬天比往年嚴寒,是以棉花的價格一直居高不下,楊菱的那兩床棉被約莫各有十斤,加上手藝費,往年一床只要二三兩白銀,今年卻起碼要五六兩,兩床加起來一共花了十三兩白銀,足夠買兩畝好水田。

  楊母怕楊菱到婆家埃凍,特意掏出體己找十里八鄉(xiāng)彈棉花最好的手藝人做的。

  楊菱肅穆的神情,讓眾人的神色也隨之各異。

  尤其不明就里的鄧詹聽了這話,感覺心理十分舒坦。

  老七這個媳婦倒是娶對了,勤快懂理能言,比其他幾個兒媳婦強了不知多少倍。

  獨獨徐氏橫了她一眼,心理暗罵一聲:‘凈說廢話’,偏楊菱這話說得很符合當下流傳的孝道,加之公婆在場,讓她不敢無的放矢,只能耐著急性子問:“那你是給還是不給?。俊?p>  楊菱坐直身子微揚起頭臉,視線瞬時比徐氏高出半個頭,她半垂下眼簾,好似在俯瞰徐氏般,冷淡的問“四嫂這么急切,是打算替我給嗎?”

  “沒,沒,我隨便問一聲?!毙焓吓碌溂白陨恚B連罷手。

  鄧敏發(fā)現(xiàn)楊菱忽然變成此事的主導著,她忙沖她娘徐氏打眼色,示意她別再說話。

  無論哪方吃虧,都跟她們沒關系,何必去淌這個渾水,教人看笑話。

  徐氏見了,面色訕訕的。

  “兩床鋪蓋罷了,還當個寶似的捂著不肯給公婆蓋,這也算孝?”鄧繡自覺有人護著,又見楊菱敷衍著不給個準話,約莫是想對付過去,最后不了了之。

  楊菱見鄧老七拿了紙筆進來,方質問鄧繡:“我何時說不給這話了?”

  鄧繡冷笑著猶自翻了個白眼,沒有接話。

  反正她的激將法已經達到目的,既然不說不給,那肯定是要給,讓你嘴上贏了又如何。

  “還是七弟妹孝順,我們這些先進門的媳婦以后還得和七弟妹多學著點?!?p>  “話說到這兒,我和六妹同樣要像七弟妹看齊呢。”

  錢氏與鄧綺一前一后說完,不由相識而笑。

  錢氏嘴上奉承,心里卻十分自得。

  有一就有二,以后你那屋里的好東西可千萬要藏好。

  轉念想到陳氏的某個愛好,錢氏臉上的笑意更深。

  “還是方才的話,嫁妝是父母贈予我的,怎敢隨意贈予,不過公婆需要的話,同樣也是要盡孝的,但是我父母也需要一個交代。為了兩全,我一開始便在思量法子,好在這腦袋及時開了竅,想出一個對應的法子,現(xiàn)在說出來給大家聽一聽,看可行不可行。”楊菱接過鄧老七遞過來的紙筆,一面征詢大家的意見。

  同時也解釋了她最初為什么一言不發(fā)的原因,由此,陳氏哪怕心里照舊氣憤,到底少了一個疙瘩。

  “你說?!边@回是鄧詹開口。

  聽到當家人發(fā)話,眾人均同情的看向楊菱。

  只有鄧老七為楊菱捏了把汗,他爹可比他娘更難纏,然而他并沒有說什么。

  大不了到時候他娘子若還是心疼她的陪嫁的話,他去要回來便是,或者再給她買兩床更好的棉被。

  “我寫一份贈予的契約,娘或者咱們家里誰能做得了主的人按個手印便成,到時我爹娘那邊問起來,我也好有個證明,并非我將父母賜予的嫁妝隨意丟棄或隨意送人,而是孝敬了公婆,到時我父母也會夸贊我是個對公婆有孝心的好兒媳婦。”楊菱徐徐解釋道。

  鄧詹在心里暗笑;看不出來這楊家一家子都是和和氣氣的人,卻養(yǎng)出一個鬼靈刁鉆,口才了得的姑娘家,罷,這份急智心機,饒是在京城,也沒有幾個大家閨秀能做到。

  老七以后有福了。

  鄧老七初時一怔,轉瞬想明白了,神色便有些怪怪的。

  錢氏一個激靈,萬沒料到楊菱這般膽大潑天,工于心計,她神情凌厲,目光帶著警惕看向楊菱。

  “照你現(xiàn)在這樣的做法,以后你在婆家吃的喝的用的,豈不是都要給爹娘寫個契約?”鄧老二皮笑肉不笑的嘲諷。

  “若爹娘立下這個規(guī)矩,我自然照辦。不過不論是村、縣,州府中都定有規(guī);嫁妝是給女子及丈夫的個人陪嫁,還請二叔不要將兩者混為一談?!奔热秽嚴隙笢?,她也不需要客氣。

  為了兩床棉被,一大家子給她施壓。絲毫不為覬覦兒媳婦嫁妝不惜違背常倫感到羞愧,甚至大言不慚,振振有詞,真是欺人太甚。

  她若是第一次便輕易妥協(xié),那以后的日子定是煩不勝煩,橫豎他們不要臉,她同樣也不用給臉留情。

  現(xiàn)在就把事情做個樣,在眾人心中留個警醒,以后也好辦。

  眾人一齊看向鄧詹,等著他發(fā)話。

  雖然此事事小,但與孝道掛上了鉤,既是與家里最年長的長輩息息相關,至此眾人心里哪怕有萬千說辭,也得等當家人鄧詹先發(fā)話才能辯駁。

  不過鄧詹卻點了點頭,不置一詞。

  眾人見狀,只能歇了和楊菱一較高下的心思。

  楊菱將契約寫好,直接放到飯桌中央空閑的位置。

  至于誰按手印,不是她所關心的,她在意的只是過程和結果。

  最終在陳氏的授意,鄧老大的勸解下錢氏哪怕早有了心理準備,依然寒心,繼而面如死灰的按下手印。

  楊菱,日子還長,以后咱們走著瞧。

  原本為了下楊菱的面子安排鄧湘來按,但楊菱的一句:“鄧湘在家里已經成長到可以當家做主了?”讓眾人的如意算盤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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