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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門前有條河

第二十九章 大雪封山

我家門前有條河 亦木易水 2264 2020-02-15 08:46:57

  好似成了特定的規(guī)律,每年臨近“年三十”那幾天,村里總要下場大雪。

  “小年”那天下午,天色漸暗,太陽早早地被云彩遮蓋起來?!耙卵┝?。”母親將院子里的大小零碎物品收拾起來,幾掛雞鴨魚肉仍然放在那里,將要經(jīng)受冬雪的洗滌。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雪花也開始飄飄灑灑地落了起來。

  雪是上天送給鄉(xiāng)村的禮物。瑞雪兆豐年,冬天的雪多了,地里越冬的小麥、菠菜等農(nóng)作物就能得到更多的水分。雪花把地表蓋上厚厚的一層,按照村里人的生活經(jīng)驗,厚厚的積雪將陸地上的病毒和地面淺層隱藏的害蟲都凍死了,明年開春各種感冒等流行性疾病也會大規(guī)模減少。這類鄉(xiāng)村生活的經(jīng)驗,總是充滿著濃郁的鄉(xiāng)土哲理,讓人信服且遵循。

  轉(zhuǎn)天一早,厚實的大雪鋪滿了村子的邊邊角角,樹枝上也擔(dān)了厚厚的一層。勤勉的鄉(xiāng)親早早起來把院子和門口街道上的雪鏟除清掃,統(tǒng)統(tǒng)倒到河道里。等我們鉆出被窩,趿拉著棉拖鞋走出房門的時候,土黃的街道大都顯露出來了。我穿著厚實的棉服,在河邊百無聊賴地往河道里踢著散落在岸邊的雪塊。

  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小山從河對面“噗嗤噗嗤”地向我跑來。身影由遠(yuǎn)及近,等他跑到我身邊,直接湊到耳邊神神秘秘地說道:“哥,今天早上天還沒亮透,我起來撒尿時看見王福山到坡里‘下套’去了。咱現(xiàn)在去給他起了?”

  “下套”是捉野兔的一種方式,就是在野兔經(jīng)常經(jīng)過的線路上預(yù)設(shè)陷阱,一般是用鐵絲圍成的“活圈”,待野兔踩到圈內(nèi),再抬起腿往前奔的時候,就會把腿緊緊地纏住,越掙扎越結(jié)實。這種“下套”的方式村里的人大都掌握,但能夠真正套到野兔的不多,其核心點在于精準(zhǔn)判斷野兔行走的路線,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掌握的。

  王福山卻是個例外。入冬后,村里人經(jīng)??吹酵醺I綇囊暗鼗貋頃r,鋤頭的一端時常掛著只野兔,在村里晃晃悠悠地穿行而過。一旁總有人帶著羨慕的口吻打趣道:王福山啊,你把咱莊的兔子都逮凈了。王福山則憨憨一笑,繼續(xù)晃晃悠悠地回家了。村里人都說,王福山有套兔子的秘籍。也有人說,他長了雙兔子眼,能夠看出兔子的行蹤。總之,除了有人極其幸運地套到一兩只野兔外,王福山常態(tài)性抓到野兔也成了村里認(rèn)知的一種常態(tài)。

  經(jīng)小山這么一說,我也激動萬分,冬季的野兔最好抓,尤其是下雪后,抓野兔的幾率大大提升,只要跟著王福山的腳印找到他“下套”的山坡,極有可能坐享其成,撿兩只野兔回來開開葷。

  我讓小山趕緊去喊長河,自己急忙回家換下棉拖鞋,穿上雙老棉鞋,從鍋里拿個饅頭就跑出去了。等我到東橋頭的時候,長河和小山也急匆匆跑過來了。三個人順著小山指引的方向,奔向“南峪嶺”。

  “世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睂Υ?,我有深刻的認(rèn)知。在鄉(xiāng)村山野,從未有什么道路阡陌,大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多了,踩踏出來的小徑。有時,我嘗試著“征服”一座未曾攀登的山峰,但在往來的間隙總能看到前行者踩踏出的路徑,在鄉(xiāng)村山野,默默無聞?wù)呔佣?。從東橋頭到南峪嶺,有一條延綿狹長的小徑,一路走去,深深淺淺的腳印已經(jīng)有若干,勤勉的鄉(xiāng)親只有在大年初一到初三這三天停止勞作,其他時間總在田野和小院之間往來穿梭,從未停息。

  我們認(rèn)真分辨著王福山的腳印,也依據(jù)自身的經(jīng)驗判斷他的去向。行不過三五里,上山的路徑已經(jīng)難得尋覓,王福山的腳印也早就失去的蹤跡。這個狡猾的家伙肯定不會半途而廢,應(yīng)該還有什么去處,否則它不會無緣無故起個大早。

  “哥,你看著這?!痹谝惶巸扇赘叩臄嘌绿帲L河拉著懸下的藤蔓滿臉存疑。

  “你上去看看?!蔽沂疽獾?。

  長河三下五除二攀上了斷崖,回過身來,冷哼一聲,淡淡地說了聲:在這里。

  我和小山隨即攀附而上,果然,王福山在做了幾個返回的腳印后,攀著藤蔓上到了斷崖上面,這里人跡罕至,應(yīng)該是野兔生活較為集中的地段。攀上斷崖,王福山的腳印又清晰起來,潔白的野地上,他那雙大腳印分外扎眼。

  村里的山野多是漫山的洋槐和松柏,穿插生長,交錯映襯,樹下多是連綿的灌木。這些年,鄉(xiāng)村生態(tài)環(huán)保意識不斷提升,村里放羊的戶數(shù)銳減,往年被啃得精光的灌木也有了參天之勢,這對我們在雪地里穿行帶來了極大不便。雖然循著王福山的蹤跡前行,但實在搞不清他究竟是什么套路,能夠在黎明前踏著厚厚的積雪把鋼絲套安放完畢。心里雖有狐疑,但循著他的腳印,我們?nèi)说男那檫€是無比激動。每走一段就能找到他下的“鐵絲套”,但都空空如也,小山憤恨地拉扯著鐵絲套,一個個破壞掉。小山憤憤地說:寧可一只不逮住,也不能讓王福山把兔子給逮光了。

  一陣晨風(fēng)吹過,樹上的積雪霧狀般地襲面而來,落在頭發(fā)上、脖領(lǐng)里,就連嘴巴里、鼻孔里、眼睛里也都集聚了好些的雪粒。越往上行,越是艱難,而王福山究竟要去哪,實在無法探知。我們?nèi)隧樖滞狭艘恍┧砂氐臄嘀?,用“下套”用的鐵絲捆綁在一起,拖拉著向山下艱難滑行。正當(dāng)我們找到了有跡可尋的小徑時,我們驚異地發(fā)現(xiàn),身后不遠(yuǎn)處,王福山正扛著一柄鐵鍬,晃晃悠悠地向我們走來,鐵鍬的頭上還懸掛著兩只野兔,也正有節(jié)奏地晃晃悠悠。

  走到我們身邊時,王福山停下來半帶嘲諷地問我們:“我那些套,是不是你仨給解了?”小山搶上一步回到:“哪個是你的套?這是我們自己下的?!睂@類問題的爭執(zhí)基本都是無用功,王福山才不會傻到和我們計較這個話題,他呵呵一笑說:“誰的不重要,關(guān)鍵看誰能逮住兔子,一只一百,我回頭就到集上賣了去,割點排骨回來過年了。”說著,他繼續(xù)晃晃悠悠地回村了。

  我們?nèi)齻€拖著一堆斷枝繼續(xù)往家走,得益于雪地的光滑,倒不是很費力。等進(jìn)了村子以后,路兩側(cè)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看到我們?nèi)齻€一人拉了一堆枯樹枝,笑呵呵地說:“你們哥仨還真勤快啊,大過年的上山撿柴火,咋沒撿只兔子回來燉燉呢。”

  小山罵了一句作為答復(fù),我們仨各自拖著樹枝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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