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弟三人出得酒樓,循小路直向東邊朝龍泉山奔去。打斗了許久,早已近傍晚,加之下雨天天暗的早,眼看夜晚即將降臨。走了這么長時辰,加之中午和晚上兩頓飯沒吃,三人無不是困乏不已,待離城已有段距離,料得岷山派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看準路旁一荒棄小院進去暫做休息。
入得里面,是間破落的祠堂,幾經(jīng)更迭,早已沒有完整的物件,門匾上的字風化日久得只剩下后面家祠兩字依稀可見。無人打理的院子里長滿了雜草,正殿屋頂?shù)耐咂瑩诫s著白灰秸稈混就的殘垣三三兩兩任意地脫落掉在地上。橫梁垂下的布幔,稀疏羅織著幾張蜘蛛網(wǎng),下方正案上,厚厚灰塵積滿的幾個牌位歪歪斜斜地立著。
“阿彌陀佛,小僧們借道貴地稍作休息,如有打擾,請眾前輩勿怪?!毖觾綦p手合十,向北躬身作禮。
“傻師弟,站到瓜起做啥,是不是念經(jīng)念傻了。這里破舊得很,鬼影都沒一個,凈干些沒有用的?!迸趾蜕醒觾钣媚_踢開地上的瓦片,騰出塊空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有這時間還不如去找點吃的墊下肚子?!?p> “大師哥,恒安師太沒事吧?”一路上擔心恒安師太的安全,延凈低聲問道。
“放心吧,大師哥那一掌只用了五分力。恒安師太武功高強,內(nèi)力猶在大師哥之上,傷不了她的?!迸趾蜕型现沂郑荒槻环?。
“只是便宜了這個臭老師太,等哪天我再碰上......”
“你還有臉說!”高和尚延決鼻子一哼,冷冷說道,“看這次回去師父不割掉你舌頭?!闭f著蹲下身,手一使勁,咔嚓一聲,把胖和尚骨折手指扳回接上。
胖和尚見大師哥生氣了,趕緊把到口的下半句吞了進去。
延凈心里一平,讓兩位師哥在房中休息,自己出門去找些吃的。
祠堂附近正是荒郊野外,茫茫一片空曠地雜草叢生,除了偶爾幾座孤墳,放眼望去看不見半點人煙。四周靜悄悄的,唯有間或可聞的鳥叫和蟲過草隙的聲響。延凈邊走邊瞧,哪有什么可以化緣的地方。直走了四五里地,到得一堰塘,才看見遠處依稀有兩收拾漁具準備離開的漁夫。
“漁家,請問這是什么地方?離城多遠,到龍泉山還要走多久?”延凈喜出望外一連串大聲問道。
對方轉(zhuǎn)身用手不住指著張大的嘴吧,唔唔唔半天,聽不清半句話。
“是叫我閉嘴,不要影響到他們嗎?!毖觾粜睦锬钸吨?,換低了語調(diào),悄聲問道,“弟子剛從城內(nèi)過來,人生地不熟,想請問哪里可以找點吃的?”
良久不見回答,走進細看才發(fā)現(xiàn)兩人均是僅留半截舌頭的啞巴。延凈用手撓頭甚是苦悶,思索正不知如何是好,低頭看見堰塘水面自己的倒影,心生一計,左手作碗右手作筷,扮作吃飯狀。
一個啞巴見狀臉上浮笑頭如搗蒜,卸下肩上扁擔兩端的籮筐,解開布蓋,從里掏出尾手掌寬的草魚,就往延凈手中塞。延凈笑著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禿著的頭頂。另一個啞巴看見,用手輕拍前一個啞巴的頭,從包袱中取出兩個香菇鮮肉包遞給延凈。前一個啞巴不服氣,用手回擊其額頭,唔唔唔兩人爭執(zhí)起來。
延凈一陣苦笑,一左一右雙手將兩人分隔開,忽低頭看見地上的橘子皮,拾起來在兩人面前來回搖晃,示意自己吃素。那兩人終于領(lǐng)會,對著延凈指了指堰塘對面。
延凈會意趕緊作禮拜別。過得兩三個田坎,塘坳處果見數(shù)棵野生的橘子樹,稀疏地掛著幾個橙皮小橘子。剝開放入嘴嘗了一下,甜如砂糖,延凈立馬摘下來,用衣服下擺兜了個滿懷便往回走。
臨近祠堂,只聽見里面乒乒乓乓打斗的聲音響作一團,延凈心里一緊,趕緊沖進院子里來。但見十四個素衣打扮的比丘尼手持長劍,擺成劍陣,圍著高和尚和胖和尚斗得正酣。其中一深藍布帽子領(lǐng)頭者說道,“小禿驢,卑鄙無恥,速速還我?guī)煾该鼇怼?p> “大師哥并沒下狠招,恒安師太怎么會死。”延凈心奇,三步并作兩步跑在那女尼面前說道,“眾位師姐且慢,一定有什么誤會。”
“有什么誤會!你們靈秀寺趁人之危,也不怕武林恥笑!”領(lǐng)頭者厲聲說到。
“師姐們消消氣,吃兩個橘子先解解渴,大家都歇歇,坐下來慢慢說?!毖觾羯焓秩霊丫吞烷僮?。
“怡婷師姐,別和他廢話,他來得正好,一起殺了為師父報仇?!迸赃呉粋€女尼說話間,一劍斜刺而來。
延凈心里一慌發(fā)步欲逃,哪知動作太急,被地上的雜草羈絆跌倒下來,正在取橘子的手本能的作勢落地支撐,恰與來劍女尼撞了個滿懷,延凈只覺手掌中一片柔軟,抬頭望去不偏不倚抵在了其胸上。
“師姐息怒,大家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動劍?!毖觾羯胁蛔R男女之別,見對方來勢兇猛,忙低聲說道。
那女尼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憤,大叫一聲,一腳踢向延凈?!耙\和尚,看我不殺了你!”
延凈見對方不聽解釋招式已到,自己哪里還能逃脫得了,索性認命閉上眼睛,雙手將其腿抱住緩沖點傷害。那尼姑不料延凈這樣一著,急忙抽腿?!班汀钡囊宦暎夷_褲腿順著拉扯撕成兩段,將雪白的大腿盡皆顯露在外。
“這......”延凈手拿著撕壞的褲腿,頓時語塞起來,“師姐,這還給你......”
那女尼早已惱羞成怒,沒待延凈說話,又一招式突了上來。眾尼姑見狀立即斗轉(zhuǎn)星移變換陣型,在東邊裂開一個缺口如寶瓶引水,將延凈圍進劍陣里。說話間,一人斜刺里一劍向延凈胸口刺去,高和尚趕緊跳在延凈身前,左腳一踢,劍光別過,劍尖斜斜地從延凈右肩劃過一條口子,傷口處頓時鮮血淋漓,懷里的橘子就勢滾落,散了一地。
“眾位師姐妹,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殺戒乃第一要戒,我怎么會破戒殺害恒安師太呢?!备吆蜕醒記Q向前解釋。“何況恒安前輩武功實在我之上,我怎么可能殺得了她?!?p> “你背后偷襲,酒樓里人人都看見了還想抵賴?!蔽魇滓荒峁谜f到。
“真是些臭婆娘,我大師哥要殺人早就把那臭老師太和酒樓里的人殺了千百遍,還留活口給你們閑話不成?!迸趾蜕斜揪捅缓惆矌熖珰獾靡?,見此情形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什么妄語不妄語早忘到西方九霄云外。
“就怕沒這個本事!”深藍帽子尼姑輕哼一聲,揮劍而出,余下的人應(yīng)聲而起,將圈子越圍越小,劍尖齊出直朝師兄弟三人要害刺來。三人均是手無寸鐵,不得不背靠背形若三角各守一方,胖和尚右手尚有余痛,僅靠雙腳不住回旋踢開刺來的利劍。延凈只得東躲西藏來回閃避,讓高和尚不?;厣斫討?yīng),甚是被動。
十四個尼姑劍陣時而如蝴蝶,時而如飛鳥,嚴密無縫,步步緊逼,將師兄弟三人圍得喘不過氣。高和尚延決心忖,這岷山劍法出落有風,連貫自然,果然名不虛傳。但岷山派內(nèi)力運道向來綿密、溫婉,適合女子研習防身,兼之岷山派乃身居佛門,劍法是以醇厚、仁和,何以今次出招直奪要害,如此兇險,不由得心里連連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