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只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就確定王家百貨大樓的庫房有貓膩,那里不讓人隨便出入,門口有人把守,對外宣稱里面放著貴重的貨物。王家琉璃廠那邊的掌柜今兒早上進(jìn)了庫房,幾個鐘頭后才出來。王家老爺和大少爺也先后進(jìn)了庫房,大少爺進(jìn)去沒多久就出來了,王老爺是和掌柜的一起出來的。出來后,掌柜的回了鋪子,王老爺去了一家日本料理店。跟誰見面不知道,周山怕引起王老爺注意,沒跟進(jìn)去。輕寒中午就知道了這消息,馬上安排好了晚上的事。
晚上,輕寒約了李仕溫和兄弟幾個吃飯,吃過飯幾人去了周山常去的花樓,聽曲喝酒調(diào)笑。燕子門出身的老五吳水則神不知鬼不覺的去了王家的庫房。
王家的庫房坐落在東城商業(yè)中心的不遠(yuǎn)處,這里最早以前都是民房,是夾雜在富人區(qū)的平民,離鬧市近,住家戶不多。后來有錢人的生意做大了,貨物流轉(zhuǎn)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庫房離得遠(yuǎn)的,就覺得不方便了,于是商會提議,給居住在此的平民住戶們一筆安家費,這里的房子經(jīng)過改造成了一溜庫房,只要有錢就可以租用,王家與人聯(lián)營的百貨大樓就在東城的商業(yè)中心,于是也租了一間大庫房。庫房區(qū)專門有人看守,一天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夜間也有人巡視,都是商會出面請的人,功夫不俗,迄今為止,庫房還沒有發(fā)生過盜竊丟失貨物的事件。
今夜月黑沉悶,悶熱無比,兩名守門人坐在房前,使勁搖著大蒲扇。
“這鬼天氣熱死個人?!?p> “怕是要下雨,今兒格外悶,黑云壓過來了?!?p> “下一場雨能涼快不少,也能瞇一會兒,要不那屋就根本進(jìn)不去人,能把人蒸熟了。”
“大太陽曬一天,不熱才怪?!?p> 那人壓低聲音說:“哎,你說那庫里放著什么?搞的神神道道的?!?p> “管他是啥,又不礙咱的事,多兩個人還省了咱的事?!?p> “也是,來,喝口綠豆湯,這是今兒我老婆特意熬的?!?p> “呦,放了糖,你小子有福氣。得嘞,我去走一圈?!?p> “行,我擱這兒看著?!?p> 吳水趴在墻頭聽著兩人的話,那人一走,留下的一人起身走進(jìn)門房,吳水趁機悄悄翻身躍下墻,貼著墻根進(jìn)了院子,沿著墻根往院子里走。前后三排庫房,每排兩間,每間庫房門口都掛著一盞昏黃的小燈。
吳水貼著墻跟悄無聲息的跟著巡夜人,最后一排庫房左邊的那間,門口站著兩守衛(wèi)。吳水看一眼,是五號庫房。
吳水蹲下身子拾起一塊小石頭,對著巡夜人的腿彎打過去。巡夜人“哎呦”一聲摔倒了,那間庫房門前的兩人聽到聲音,大聲喝問:“誰?”
“大哥,巡夜的,摔了,可能腳脖子崴了。”
兩人互相看一眼,一人留在門口,另一人走過去看情況。吳水暗暗罵一聲老賊,只能貼著墻根繞道庫房后面。吳水拿出鎖鉤甩在庫房的后窗上,順著繩子利索的爬上去,窗雖然開著但有木質(zhì)的防護欄,成年人根本鉆不進(jìn)去。吳水從包里拿出小鋸條,把其中一根木欄桿最下面據(jù)斷,輕易的就進(jìn)入了庫房。掏出工具隨便就打開一只箱子,里面是木頭盒子,周圍用棉花和鋸末填塞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打開盒子,一只唐三彩的瓶子精美絕倫。這只箱子里有五六只盒子,隨便打開一看,全是好玩意兒。吳水心里暗罵,王八蛋,中國人的好玩意兒竟然想弄走,老子不答應(yīng)。吳水小心翼翼的合上箱子,照原樣鎖好箱子,走到最邊上用工具打開另一只箱子,不出意外,里面是鈞窯的盤子和瓶子,以吳水多年來積攢的眼光看,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好玩意兒。吳水又走到另外一角,打開手跟前的箱子,里面的東西嚇了吳水一跳,竟然是一尊佛頭。吳水雙手合十,嘴里念叨一聲:“阿彌陀佛?!?p> 吳水一共打開五只箱子,里面的東西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好玩意兒,借著小手燈仔細(xì)看庫房,一碼色的箱子竟然有五六十只,粗略一算,少說有三百多件。
最后吳水走到庫房門口,趴在門縫里往外看,那兩個看門人一左一右站在門口,五大三粗身材壯碩。吳水施展輕功,腳下一點聲音都沒有,悄無聲息順著原路離開了庫房。
吳水回到弟兄們樂呵的花樓,只一個眼色,兄弟們都明白。于是故意借著酒勁罵吳水,說他不夠意思,不就一小娘們嗎?至于撇下弟兄們嗎?看看哥哥們,懷里哪個不是天仙似得,比你那母老虎可心多了。吳水陪著笑臉也順手摟住一個,端起酒杯仰頭一口喝光,弟兄們依舊不依不饒。老大李仕溫看不過眼,開口說:“行了,知道顧家是好事,你們也都學(xué)學(xué)老五,以后也成個家,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理?!?p> 輕寒瞇著眼搖搖晃晃的起身說:“哥幾個繼續(xù)樂呵著,小弟家中還有些事,先告辭了。再……見……趕明兒兄弟請大家六國飯店吃飯?!?p> “說話算數(shù),哥幾個最近嘴巴都淡出鳥了,兄弟可得好好擺一桌?!?p> “沒問題,都去,一個都不能少,不見不散?!?p> 輕寒打著酒嗝斷斷續(xù)續(xù)說完,一步三搖的往外走。吳水趕緊推開懷里的女人,幾步上去扶住輕寒說:“這咋整的,還沒喝呢就醉了,算了算了,我送你回去?!?p> 李仕溫也站起來說:“我跟你一起?!?p> 三人出了門,站在路邊低聲說話。
“老六,沒錯,那老些個好玩意兒,都在五號庫房里,有三百多件?!?p> “看清楚了?”
“看了五只箱子里的貨,沒錯?!?p> “好,大哥,明兒晚上六國飯店見,哥幾個合計合計這事?!?p> “好?!?p> 三人坐著洋車分頭走了。
第二天晚上,輕寒帶著石頭準(zhǔn)時赴約。六國飯店的包廂里,弟兄幾個到齊了。菜上齊后,李仕溫打發(fā)服務(wù)生出去,不叫別進(jìn)來,弟兄幾個要說會兒話。
周山起身走到門口,耳朵貼在門上,仔細(xì)聽聽外面的動靜,對其他弟兄點點頭。
李仕溫招呼大家動筷子,一邊吃一邊說話。
“老六,打算怎么做?”
“哥幾個,這事兒怕是不能很快得利,那些老玩意兒是日本人打算偷偷送回日本去的,得手后短時間內(nèi)也是燙手山芋,怕是沒人敢接手。得等到風(fēng)聲過了,才能變成現(xiàn)大洋?!?p> 李仕溫掃一眼桌子,低聲說:“弟兄幾個這幾年的好日子都是靠老六,老六說的對,咱老祖宗留下的好玩意兒,怎么著也不能便宜了日本人。不能變成現(xiàn)大洋,那就放著,弟兄幾個手里又不缺大洋,再說了,既是手里緊了,咱還可以想別的辦法,反正不會虧了弟兄們,老六這事怎么著都得辦了,你們看呢?”
“老大只管說就行,咱弟兄沒二話,鐵定辦好了?!?p> “老六說咋干就咋干?!?p> “上刀山下火海,沒二話?!?p> 等弟兄幾個都表完態(tài),李仕溫滿意的點點頭說:“都是過命的兄弟,老六你直接說就行?!?p> “那好,我就說說怎么干。五哥已經(jīng)查清楚了,五號庫房沒問題。從明兒開始,四哥負(fù)責(zé)盯著庫房,看他們幾個人,怎么倒?什么時間交接,幾小時巡查一次,晚上幾點會瞇一會兒。五號庫房門口的那兩個也得看仔細(xì)嘍,怎么吃?誰送的?最好搞清楚。”
“明白?!?p> “五哥今晚再去探探路,務(wù)必做到院子里的情況地形熟記于心,到時才能萬無一失?!?p> “明白?!?p> “二哥、三哥想辦法跟門口那幾個人套關(guān)系,最好能進(jìn)門房里看一眼,到時也好進(jìn)去下手。換著去,別讓人覺察到是有意的?!?p> “明白?!?p> “武田老奸巨猾,做事謹(jǐn)慎小心,估計這批貨走之前,會親自去檢查一遍,所以現(xiàn)在不易動手。等他們通知我什么走的時候,前一天晚上咱們就去,能換多少換多少。沒動手之前,就是踩點,越細(xì)越熟越好?!?p> “我做什么?”
聽了半天沒自己什么事,李仕溫急了,不滿意的開口問。
“大哥想辦法搞點迷藥,量不要太多,四個人睡一兩個鐘頭就夠。還有,要三個弟兄拉車,就那三個吧,他們拉車既快又穩(wěn)。”
“行,知道了,一定辦好?!?p> “再有就是老規(guī)矩,除了哥幾個誰也不能說,哪怕是枕邊人?!?p> “這話該給大哥說道說道,就屬他女人多,整天嘰嘰歪歪的?!?p> 李仕溫大手一揮。
“說什么呢?弟兄是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是那號子不知輕重的人嗎?”
“這倒是,大哥是這個。倒是老五要注意,最近跟那護士打的火熱,看的跟眼珠子似得,小心說露了?!?p> “沒那事,大哥說的對,咋的也不能讓女人拿住了?!?p> 弟兄幾個嘻嘻哈哈一番笑鬧,互相較勁喝酒吃菜,酒足飯飽后又打牌,嘩啦嘩啦到午夜,才意猶未盡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