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說實話?”
嚴(yán)飛邊走邊將小木雕腦袋像拍籃球一樣往地上砸。
因為它沒有彈性,嚴(yán)飛不得不用一根繩子系在手里,以免拍下去之后收不回來,又懶得彎腰去撿。
“我真的沒騙你,我們都是從這里出來的。你自己下不去,怪我咯?”
小木雕信誓旦旦,嚴(yán)飛雙眼一瞇,直接用塑料袋堵住了它的嘴巴,塞進了背包,擼起袖子,打算從眼前這個剛夠一個人鉆的洞穴里下去。
小木雕憋屈得不要不要的,眼睛眨呀眨的,就是沒辦法脫身,只得默默地流眼淚:遇到了一個壞人,它好想回到娘親的肚子里!
一路上,嚴(yán)飛靠著威逼,摸清了小木雕行進的路線,倒也沒遇到什么陷阱、機關(guān)之類的,只是它指的這條路,不是靠鉆,就是靠攀爬。
得虧嚴(yán)飛的體力好,不然還真不一定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找到通往它老巢的路徑。
洞穴里七扭八拐的,好在只有一條供他鉆,其他岔道,他就是想鉆,也鉆不進去。
往下爬了一段距離,下面似乎傳來了隱隱的哭聲,像嬰兒啼哭,又像是女子在掩面而泣。
背包里開始不安分了,小木雕的腦地一下一下身后翻滾,嚴(yán)飛索性將其抱在身前,大掌扣住了它的腦袋,不讓它亂動。
“阿松,我等了你好久好久,為什么不來找我?”
“我們的孩子……孩子沒了,嗚嗚嗚!”
“留下來,陪我,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你為什么這么狠心?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你聽,是我們的孩子在喊,他餓了?!?p> “你給它啊,喂飽了,他就不哭了?!?p> “咯咯咯,你真好,也喂我吃一口,好不好?”
聲音漸漸變小,嚴(yán)飛沿著洞穴往下俯身。
洞穴里到處點綴著藍色的微光,如同星河,一閃一閃發(fā)著光。
正中央,一個人跪在那里,一動不動。他身前,有一個圓形球體散發(fā)著藍光,照亮了周圍一米的距離。
微弱的吮吸聲,就是從那里發(fā)出來的。
嚴(yán)飛眉頭緊皺,悄無聲息降落到一塊巖石上,從旁邊撿了塊巴掌大的石塊,瞄準(zhǔn)藍色球體射了過去。
啪!
石塊射進球體里面,又彈了出來,掉落到地上。
只見四周的藍色熒光,忽然間動了起來,紛紛朝嚴(yán)飛所在之地聚集而來。
那些熒光閃動極有規(guī)律,直到最近的一條藍光形成的線條湊近,嚴(yán)飛才看清楚,這是一條透明的腕足,藍色的光點是從其里面發(fā)出來的。
“唔唔,唔唔唔!”
小木雕腦袋他背包里不停的掙扎,嚴(yán)飛沒理它,抄起背包便朝飛舞過來的腕足砸了過去,同時跳下巖石,朝中心的藍色光球跑了過去。
十幾米的距離,嚴(yán)飛一路踩斷了不少腕足,才跑到藍色光球前面。
未等他有所動作,跪立在藍色光球前的人動了。
他起身,用面無表情的臉對著嚴(yán)飛。
“阿松?”猛然間看到了最熟悉的人,嚴(yán)飛愣住了,“你還活著?”
對方看了嚴(yán)飛一眼,嘴角勾勒出僵硬的笑容,“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四周的腕足停頓一瞬,紛紛往邊上撤離,又退回到巖壁上,偽裝成之前的樣子。
嚴(yán)飛上前一步,同他的距離再次拉近,“阿松,真的是你?!”
曾經(jīng)在一起并肩作戰(zhàn),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一同走過,那個最熟悉的面龐,就這么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
“隊伍里有叛徒!”對方說著,伸手抓住嚴(yán)飛的手腕,臉頰慢慢湊近,“高警司已被寄生,我們的同事不再值得信任。他們有個龐大的組織,正在籌劃一個驚天的陰謀。不要回去,留在這里,我可以幫你!”
急促的語氣,焦急的眼神,同他以前認(rèn)識的那個,沒有任何不同。
指尖微涼,指腹的薄繭刮在掌心,有些粗糙,卻是記憶里永存的印記,獨屬于那個時光的回憶。
嚴(yán)飛抬手,連帶著濮陽松的手腕,一起放到了眼前。
那個時候,正是熱血沸騰的年紀(jì),接到一項任務(wù)。二人蹲點守候,想要將犯罪嫌疑人抓捕歸案。熟料,那是只狡猾的狐貍,也是個不要命的兇徒,逃脫不成,以他人性命相要挾,引他們前去追捕。人最后被抓住了,他們卻各自負(fù)了傷。
他記得很清楚,濮陽松為了救他,徒手擋刀,在腕子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疤。若再偏移一分,就有可能再也使不了力。
也是那一次,濮陽松成了他唯一的朋友兼搭檔。雖然他不以為意,但嚴(yán)飛放在了心里。這是他欠他的,還沒來得及償還,便永遠失去了機會。
“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嚴(yán)飛目光上移,望著他淺棕色眸子里倒映的無數(shù)藍色光點,聲音有些低沉,“叔叔阿姨如果知道你在這里,一定很高興?!?p> 濮家有一子一女,濮陽松和濮玉相差兩歲,兩兄妹卻是截然相反的性格。濮陽松開朗,濮玉文靜內(nèi)向。濮陽松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在他面前吐槽,像她妹妹這樣的,同異性說句話都要臉紅半天,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嫁出去。甚至,他還開玩笑說,干脆讓嚴(yán)飛娶了濮玉,成了一家人,就更好了。
“嚴(yán)飛,你每年生日,我都陪你喝酒,年年都一樣。今年,輪到你陪我了?!卞ш査烧f著,一只手從旁邊的光球上拂過,掌心出現(xiàn)了一個晶亮的透明酒杯,澄澈的液體映襯著四周的藍光,煞是好看,“不用愧疚,喝了這一杯,你不再欠我。我們,還是最好的朋友。”
左手被扣住,杯子被送到了眼前,嚴(yán)飛瞧著這張面無表情的臉,想笑卻笑不出來,“阿松,你不適合這樣的表情,不要學(xué)我?!?p> 常年不茍言笑,嚴(yán)飛早已忘了該如何展顏。
臉頰肌肉牽動嘴角,表情苦澀又僵硬。
此刻的他們,仿佛倒轉(zhuǎn)過來。
那個時常一臉陽光笑容的人,忽然間變得冷漠,而他這個臉上看不出半分情緒的人,反而多了表情。
若時光可以倒轉(zhuǎn),他寧愿倒下的那個人是他,也好過,再次面對同樣的抉擇!
“喝了它,留下來!”
濮陽松再次將杯子遞到眼前,生硬的動作,僵硬的表情……
指尖輕觸酒杯,微涼沿著手臂傳到心底。
最后一次了,曾經(jīng)的默契,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當(dāng)中!
嚴(yán)飛多么希望,他的搭檔就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真的在勸他留下,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般,隨著他的想法而動。
背包使勁動了起來,酒杯被瞬間打翻,嚴(yán)飛后退,掄起背包,猛地朝前砸去,“對不起,我不能!”